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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6、惶恐滩头说惶恐 ...

  •   程怜生?我看向胤祥,他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不知怎的,这眼神让我忽然不自在起来,下意识便想回绝:“留程先生吃杯茶,就说我睡下了,不……”

      “奉喜儿,请程先生宽坐,我们马上过去。”胤祥打断我的话,冲外面吩咐了一句,然后对我一笑,“别把眼睛瞪这么大,人家有心来看你,避而不见可不是待客之道,如果不方便,我就不去……”

      “没有不方便!你一定得跟我一起去!”我“腾”地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我不放心你自己呆在这儿,怕你悔棋。”

      他会心一笑,拉着我一起往前厅去了。

      程怜生穿了件藏青色杭缎圆领的长衫,更衬得面如冠玉,腰间系着月白的带子,简单地佩着一个同色香囊和一枚镂心玉牌,他上前向我们抱拳施礼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看了胤祥一眼,而胤祥的目光则在那块玉上略作停留,旋即同样抱拳还礼,两人简单地自我介绍,又虚伪地对对方说“久仰久仰”,然后各自落座。

      胤祥暂时变成了我的“表哥”,从京城过来做布匹生意,顺道过来看看我。程怜生对这样的说辞似乎深信不疑,还连连感叹背井离乡何等孤独、如何盼望亲人来访云云,嘘问了几句我的病情,便转而与胤祥聊天去了。他们从戏曲谈到时事,看似客套、周全,但是我冷眼旁观,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有装傻充愣,不去琢磨程怜生瞟过来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听得无聊,坐得烦躁,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便听胤祥朗声说:“改日程兄回京,请一定赏脸,艾某做东,与兄共饮杜康,一醉方休。”我不禁纳罕,虽说胤祥交游甚广,可也向来十分谨慎,怎的初次见面,就做此邀约?再看程怜生,也是爽朗一笑,抱拳道:“得艾兄青眼,在下不甚荣幸啊。”我倒纳罕了,这八竿子,不对,是连十六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这一时半会儿就称兄道弟了?程怜生如何我不了解,可胤祥脸上谦和的笑容绝不是发自内心的,尤其是看到程怜生起身告辞时,胤祥的目光再一次在那块玉牌上打了个转儿之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意,我就更加笃定,这二人之间绝不是一见如故这么简单。

      于是,送客之后回到房里,我急忙拉着胤祥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程怜生有什么不对劲儿?”

      胤祥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啊,知书达理的一个人,虽是伶人,却不谄媚也不清高,言谈颇有见地,没想到这小小的桐海镇还卧虎藏龙啊。”

      我继续表示怀疑,“别蒙我了,你的心思我还瞧不出来?你戒备着他呢,可他也防着你,要不怎么那碗茶端起好几次,水儿却没见少?依我看,要么你俩有渊源,要么就是你看出了什么,快跟我说说,不然哪天你走了,留下我一人儿,万一他有个歹意,我……哎哟!”

      一记爆栗敲在头上,胤祥看着龇牙咧嘴的我,笑得开心,“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个人确实不是寻常角色,但是,”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我和他绝没有什么渊源。”忖了忖,又说:“不过,你今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好,不如换个宅子,或者干脆离开桐海镇,要不这次你就跟我回去吧!”

      “我的爷,刚还说我想法古怪,怎么回头就说这不靠谱的话儿,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哪能说回就回……既然你觉得无碍,搬家就不必了,以后有意避开也就是了,再说他能凭一面之缘就打听到我们的住处,若真是心怀叵测,搬到天边也能让他找着,索性我这条小雏龙就盘在这儿了,看他到底想怎样。可是,我怎么就觉着今儿这事儿哪儿不对呢……”

      胤祥扶额,“我说‘表妹’啊,咱能不能先拜拜五脏大神,再来研究这个‘程奇人’?”

      “奇人!对,他就是个奇人!你说,他怎么知道我生病的?!”我突然想出来问题所在了,我又不是桐海镇的名人,不过小病一场,怎么就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胤祥这一次没有再打趣我,拧了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握住我的手,像是赌誓一般地说:“别怕,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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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程怜生倒是没再来过,我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可红豆却时常恍恍惚惚的没什么精神,有时吃着饭,用筷子去夹汤也不自知。见她没精打采的,我便把原委与胤祥说了,他听了却是摇头,劝我断了做月老的念头,一来现在不比往常,能自保已是不错;二来人家程怜生已经婉拒了一次,心思未必就在红豆身上,我既已尽人事,结果如何只有听天命了。虽然有些扫兴,但他说的在理,我便只能作罢,可是想想自己一路保媒拉纤儿的经历,不是乱点鸳鸯谱就是让一段感情无疾而终,可能我真的没有做红娘的天分。

      好在我一向脑容量不大,心容量却不小,眼看端午将至,以往不觉得怎样,但这次是我开始“流亡生涯”之后第一次和胤祥在一起过团圆节,便特别上心,提前几天就带着奉喜儿和红豆置办过节要用的东西,见我兴致大好,胤祥也乐得放我胡闹,默默无闻地扮演着“提款机”的角色。但是当我让奉喜儿把泡好的江米和箬叶搬到院子里时,“提款机”表达了强烈的质疑:“你要包粽子?!”

      我认真地点头,“对啊,粽子不都是包出来的嘛,树上又不会结。”

      胤祥指着两个大盆,一脸的不相信,“你确定能把这两样东西包在一起?”

      我不说话,拿起两片叶子卷成斗笠状,抓了把米填在里面,再在上面嵌一颗去了核儿的红枣,然后把多余的叶子反折盖住开口,让红豆用苇丝捆好,动作娴熟、干净,一个饱满的、棱角分明的粽子就呈现在目瞪口呆的十三爷面前了。

      我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这么惊艳,夫人我没亮出来的看家本事还多着呢,此等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胤祥拿起那个粽子左右翻看,然后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确实不错,这个粽子可是价值连城了。”

      我虚荣心瞬间得到极大满足,假装害羞地谦虚了一下,“哎哟,爷过奖了,不过妾身还是很受用的。”

      他保持笑容,拉起我的左手,“用夫人的祖母绿做馅儿,谁吃到这个粽子,还真是讨了个好彩头。”

      我这才发现无名指的戒指不见了,大叫了一声,急乱忙慌地又去扒那个粽子,旁边的三个人已经笑作一团。

      除了这个小乌龙,我的手艺还是得到了食客的一致认可和好评,我暗暗得意,没穿过来之前,我和伊仁什么不得自己动手,那孩子着实没什么烹饪天赋,洗手作羹汤的事情自然落在我身上,有网上各类食谱参考加上老妈的远程电话指导和伊仁的严格监管,我做饭的水平可谓突飞猛进,上层楼、再上层楼啊,搞定几个小粽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个端午节过得简单倒也欢乐,只有红豆喝得有点儿高,借着酒劲儿搂着我又哭又笑的,大声控诉程怜生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只能轻声安慰,无奈地笑。

      哭过之后,红豆似乎看开了许多,逐渐恢复了开朗的性子,偶尔又会没大没小地跟我开玩笑,当然,是在胤祥听不到的情况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好像有些怕胤祥,倒不像在胤祺面前那么无所顾忌。看着她,会让我想到翠柳,性格完全不像的两个姑娘,却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珍贵的朋友,给了我最平实的温暖,而我却无以为报。翠柳的婚事一直悬在我心上,以前写信给胤祥的时候也提醒过他帮翠柳留意着,找个好人家,可是胤祥回信说翠柳一口拒绝,说愿意一辈子伺候小格格,不作他想。我心里明白这姑娘在执念什么,却不能明说,想来想去,唯有写了封信,想着等胤祥回京的时候捎给翠柳,希望她能听我一句劝。

      经过这一遭,我和胤祥之间多了很多不能说的话题,比如前途,比如孩子……一直以来,我都在潜意识里抱有一线希望,幻想当那一天到来,胤祥获释,我的处境会不会发生改变?或许到那时,我可以再见到我的孩子们,晞儿静默窈窕,弘昌风姿飒沓。可是时间越久,这份希望就越渺茫,逐渐变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我本就不是雍亲王认可的弟媳,已经落下井的石头,他又怎么会费力去捞呢?

      每每想到这些,就越发觉得有胤祥相伴的日子才是踏踏实实的,就想他曾经说过,只有回到家,抱着晞儿,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那时的我似懂非懂地安慰他的忧伤,后来亲历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方才明白,金砖铺就的道路上也会布满看不见的荆棘和陷阱。

      又过了数月,时近年关,我一天比一天不安起来,只要听见门响,就神经质地以为是有人来宣旨、送信了,胤祥只是无奈地笑,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宽我的心,因为他也明白,皇上这个“恩”已经开得够久了。

      果不其然,十一月初的一天早上,胤祥告诉我,昨夜收到密诏,传他回京,协助成亲王、淳亲王编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6、惶恐滩头说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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