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52、万梅园解谜（一）

　　顾倾城苦苦思索，萧放长吁短叹，我门仨都愁眉苦脸那看那副画。
　　顾倾城一边想一边念叨：“这图水墨乃是黑色，玉箫乃是青碧，衣袂为白，花瓣亦是白，黑白青，连起来有何机巧？东方青色，入通于肝；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北方黑色，入通于肾……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来。此图上有花谢花飞，中有一人一箫，下有山石两块，莫非有字谜在此？若是字谜，应当是一“芥”字，又有何意？五瓣梅花，可有寓意？凤凰台上玉人吹箫……”
　　萧放给我泡了杯茶，我们俩悠悠闲闲的撑着脑袋看顾倾城。
　　顾倾城正念叨思考，伸手拿茶，萧放笑眯眯的把旁边墨汁倒进去。
　　一口喝下去，唇上皆是黑色，墨汁倒是香，顾倾城思考的入神，并未注意，还抿了一下，更是浓墨重彩。
　　我嗔了萧放一眼，把那茶夺了，给换上好茶。
　　“美人兄元宵猜灯谜，定然是一把好手。”萧放憋着笑在一边赞扬。
　　顾倾城皱着眉头叹气：“都分析了一遍，我还是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的问题。”
　　“无妨无妨，”萧放又把墨汁茶给他换上，“不着急，你慢慢想，我俩也跟你一起想着。”
　　顾倾城执茶叹气，甫一入嘴微觉气味不对，手背顺便一擦嘴唇，果然墨迹俨然。茶杯在桌上放的清脆，顾倾城无奈看了萧放一眼：“萧兄还是这般孩子脾气。”
　　萧放立刻退后两步，干笑两声：“嘿嘿，美人兄你一副书香气质，喝点墨汁简直是相得益彰，哈哈。”
　　顾倾城摇摇头，懒得跟他胡闹，径自一旁去树边漱口，待他要回返时，萧放突然在远处大声喊停。
　　顾倾城脚步顿了顿，疑惑看着他。
　　萧放呼啦啦跑过来，围着顾倾城上下左右看了许久，满意点点头，伸手抽出腰间碧玉箫，一把塞在顾倾城手里。
　　“萧兄这是做什么？”顾倾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美人兄，我问你，你方才在那研究破画研究了多久？”萧放眯着眼睛问。
　　“差不多两个时辰。”顾倾城不温不火回答。
　　“两个时辰我都睡过去三回了，你还没搞明白，那再搞两个小时，你还是没法明白，所以不如这样，你就按照那画儿的样子，站在画上那儿吹吹箫，找找灵感。”萧放不由分说推着顾倾城朝树下走。
　　顾倾城无奈又好笑看着他，怎奈被他拽着推到那树下，只好无奈一笑，拿起碧玉箫问：“吹什么曲子？”
　　“能出声就行。”萧放满不在乎。

　　清澈箫声从万梅园缓缓流淌出来，顾倾城白衣白袍，瘦削手指拿着碧玉箫，眉目微蹙，缓缓吹奏。箫声如流水一样绕进心里，似淙淙溪流环绕大地。水流蜿蜒，一腔心事埋乐中，那箫声清幽隐忍，万般愁绪皆深深埋了，只透出星星点点愁思，随断续箫声飞舞。那声音，听的人的心渐渐的沉下去，再沉下去，直至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蓄了些泪水。
　　我叹气，心想，孟卿真是个让人心疼的人。
　　顾倾城自己似乎也沉浸在箫声里，一曲终了，还站立原地，表情有些忧伤，不知道在想什么。
　　曲毕，顾倾城朝萧放苦笑：“萧兄，似乎立此吹奏亦无什么效用。”
　　“等等！”萧放抱臂站一旁，摸着鼻子思考：“美人兄，你现在面朝什么方向？”
　　“朝南。”
　　“这就对了。黑主北方，白主西方，青主东方，你站在中间，独缺南方。南方是什么颜色来着？”萧放摸着脑袋想了想。
　　“南方乃是赤色。”
　　“啊对！赤色，你现在别动，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顾倾城站在原地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摇摇头：“似乎并无红色。”
　　萧放皱眉：“有没有跟红有关的东西，或者字？”
　　顾倾城又寻摸了一阵，有些喜悦：“有了！”他拉过萧放指了指门上一联：“你看，那是不是个红字？”
　　那对联年深日久，已经看的不大清楚，萧放立刻蹦到前面去用袖子擦了擦，陈年泥污擦掉之后，果然有一红字。萧放很高兴，连忙把门边儿上两联都给擦了一边，渐渐的看清楚那对联是：“飞雪连天暗香中，经霜小径染落红。”
　　“什么破玩意儿。”萧放踹了一脚墙上对联，“看不出来有什么。”
　　“似乎说的是冬日下雪，梅花盛开，落红满地，不过不知道这个和密道有什么关系。”我惆怅看了看那对联，摇摇头。
　　“不对。”顾倾城一直在身后沉默，突然拔高声调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不对？”萧放眉毛一挑，凑顾倾城身边。
　　“这幅对联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文绉绉的，飞雪啊暗香啊落红啊小径啊，都什么破玩意儿！”萧放恨恨道。
　　“这幅不是对联。”顾倾城解释，“对联讲究仄起平收，即上联最后一字为仄音，下联最后一字为平音，且不能押韵，你看这一联……”
　　“停！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美人兄你直接说结论。”萧放一脸被这些破玩意烦死了的表情，我倒是看着颇为好笑。
　　“结论就是，这应该是一首诗的前两句，而非对联。这两联放在门口，太诡异，一定是有意为之，不知道那诗的后两句在哪里。”
　　“后两句？”萧放挠挠脑袋，一脸忧郁，“这些个东西不是我长项，美人兄你读过那么多书，这诗不是哪个诗人写的？”
　　顾倾城摇摇头：“不是，这诗我从未见过，应该是云清桑老前辈自己所作。”
　　萧放叹口气，拿一大杯水吞了：“我怎么知道我师父后面会写什么，要不你俩去把整个园子的对联全部找一遍去？”
　　“啊？”我瞪大眼。
　　顾倾城却点点头：“有道理，我们分头找找还有哪些对联是不对劲的。”
　　他兴致勃勃一转头，看见一脸“我是文盲不干活”的萧放和一脸无辜的我。
　　萧放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下巴扬了扬指方向：“喏，万梅园总共七十多间房子，我不懂你那个什么格律，我家阿青苗疆人，怎么搞得清楚，美人兄你慢慢找啊，我给你准备晚饭。那个……你想吃什么？”
　　顾倾城抬头看了看烈日炎炎，表情颇为无奈。

　　萧放翘着个二郎腿一颠一颠哼着鬼哭狼嚎的曲儿。我在一边支着下巴忧伤的看着奔波的顾倾城。从中午到黄昏太阳快落下来，顾倾城终于气喘吁吁拿着一叠纸过来放在桌上。我连忙凑过去看了看，封面用牛皮纸包的很精致，工工整整的正楷写着：《万梅园对联集锦》。我随手翻了翻，里面第一页画了一张极细致的万梅园房屋格局图，第二页是十三所院落七十二间屋子的名字，再后面是每个院落下属房间的对联，厚厚一本，还标了页数。
　　“孟卿你……”我已无言以对。
　　萧放亦是目瞪口呆：“顾美人你要做啥？出书还是什么？”
　　顾倾城一脸淡然，翻到三十二页指给我们看：“这里，这里的对联不对。”
　　我一看，上面写着：
　　须弥轩
　　情丝催得芳心醉，一入须弥万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