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49、船上

　　这几日终于有安心之感，自从萧放和苏叶舞定了寻人之约，我们三个就恢复了自由之身。我去后院采了曼陀罗根茎，辗磨成粉，恶婆婆这里药草甚是齐全，我将萧放断臂用药草浸泡舒活，再用接骨草承接断臂。这手臂已离开身体好几天，寻常接法已然无法回天，好在苗疆制蛊特异，我又得婆婆真传，遂用蛊术接臂，我曾给萧放换血，他与我血液相容，略微缓了那蛊的反噬之力。
　　接臂进行了三日，萧放确实是条汉子，整个过程咬牙扛过，虽有那曼陀罗花做麻醉，断臂再接之痛已非常人所能承受，萧放怕我忧心，硬是一声不吭。等接完了，倒是一看见顾倾城来寻我，就哇哇喊疼滚在我怀里。他那点小心思我又好笑又好气，由得他折腾。
　　在秋林渡耽搁几日，眼见萧放断臂已接，苏叶舞便要拿着拐杖开始赶人。除开寻子一事让她焦急外，我私下觉得萧放吃的太多也是重要缘故。苏叶舞原本独住，业已年迈，所食不多。突然来了我们几个，尤其萧放，风卷残云，吃着苏叶舞的饭菜直呼好吃，没几日便快把存粮吃完了。
　　“我多了一条胳膊自然要多吃。”萧放嘴里塞满了菜，说的理所当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兄多了一个胃。”顾倾城忍着笑，把自己那边的盘子给他推过去。
　　“萧小子你又不是怀孕了，吃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不吃仇人之食么？”苏叶舞看着萧放这么能吃，拿拐杖敲他的头。
　　“胡说！”萧放一边把顾倾城推过来的盘子菜全呼啦碗里，一边越过桌子夹苏叶舞那边的菜，含含糊糊的话都说不清楚，“就是要多吃仇人的菜，把他们都吃垮，才报了仇。话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做的菜合胃口。”
　　“那慢慢吃，不着急。”苏叶舞看他吃成这般模样，竟然眼神里带了怜爱。原本要赶他出去挖野菜，被萧放那酷似段苍火的脸可怜兮兮装委屈，也就由他了。
　　没几日，萧放果然很出息的把秋林小舍的所有粮食吃的一干二净，苏叶舞忍无可忍，半夜三更把我们赶出了门。
　　萧放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一步三回头，还是身姿矫健的飞上了渡船，夜黑风高肚子饿，他一脸忧郁蹲在船头，让顾倾城干那撑船的苦活儿。我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他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任由我抱着他的胳膊看。
　　我之前让顾倾城找了几块木板给他固定，现在右臂上还是硬邦邦的绑着木头，一路上生怕他拉伤了手，他倒是没事儿人似的，上蹿下跳一点不耽搁。我小心翼翼的捧着他那伤残的手臂，晃了晃，看他疼的直咬牙，叹口气挨着他坐下来：“萧放，你这胳膊虽然接上了，但是怕无法恢复以前那么好。”
　　“感情这胳膊是接来好看的？”萧放倒是一脸放松，笑着回了一句。
　　“平日担水拿东西，看书写字自然是没问题。不过——”我心里头略略叹口气，眼神带了柔和与愧疚，“若是使剑，恐怕没有以前那么顺手，也最好不要提重物。”
　　萧放笑了笑，脸上倒是淡然的很，左手搭在我肩上搂了，凑来我耳边笑着问了一句：“那等这胳膊好了，抱不抱得动阿青？”
　　我耳根刷的红的，点点头，眉毛一拧，直想把他推到江水里去。
　　“抱得动就好，也没指着它能做点什么。”萧放倒是感慨的真心诚意。
　　夜幕四合，万籁俱静，流水潺潺，笑眯眯的萧放看着面红耳赤的我，四散的江风中，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正在凑近，心随即开始乱跳，屏了呼吸垂了眼帘等他亲过来。
　　“萧兄，那寻人之事，可有眉目？”身后传来顾倾城的声音。
　　我脸一红，推了萧放一把，心跳的厉害。萧放脸皮甚厚，伸着左手环过来松松的搂着我。看着顾倾城挑眉一笑：“美人兄一向足智多谋，又无所不知，想来应该比我有眉目。”
　　顾倾城眉目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看向我，声音温和无情：“顾某打扰了。”
　　萧放笑眯眯看着他：“不打扰不打扰，世间有情人，恩爱缠绵乃是常事，倒是没听美人兄提过你心上人。”
　　顾倾城也咳嗽两声，略略一笑：“顾某的佳人，已远去了。此事不提，那寻子之事，你待如何着手？”
　　“这事不需太过麻烦，我们直赴万梅园便可。”
　　“萧兄，顾某还担心一事。”
　　“美人兄请说。”
　　“青衣身上之毒。待寻子之事完结，对苏叶舞有所交代，九州乱世烽烟亦一触即发，萧兄忙于苍生，无暇顾及私情，不如由我带青衣远赴西域寻求解药，这样一则你乱世可报，而且青衣可安全无虞。”
　　萧放眉头一皱，抬眼细细看了顾倾城，顾倾城亦是正在看他，这两相对视中，不知道有多少博弈权衡之心。最后萧放微微一笑，向顾倾城道：“美人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儿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顾倾城也没泄气，笑了笑，坐我旁边，眼睛看着那夜幕深处缓缓流动的江水，说了那么一句：“莫非萧兄能放弃乱世，携青衣去西域求医？”
　　萧放略略一沉默，随即也摆上笑容，未曾答复，只是笑着颇玩味问了一句：“美人兄想要我如何？”
　　这个话题说了无数次，我早已厌烦，横了一眼两个人，落落起身，打个哈欠去船舱睡觉，搅个局，留个背影给身后两个人发愣：“不早了，两位继续耍嘴皮子赏月，我先去睡了。”
　　这种注定无解的争论，除了让我和萧放负气之外，没什么别的作用。萧放为了乱世已经很辛苦，这种事，我也不想拿出来探讨。
　　能守着过一日便是一日。
　　何苦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