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148、赏梅图

　　寒梅图，我心头一凛，似乎有什么回忆被激起，人却只是愣在当场，一时也想不清楚是什么。
　　只见苏叶舞转身去卧室，良久回返，手中小心翼翼拿着一个纸筒，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打开，抽出一轴画卷，再缓缓的放桌上摊开。此时的她再无凶狠神态，看那画的眼神很是温柔。我们几人皆起身看画，那画一寸寸展开，点点梅花展现眼前，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那画甚是随意，一株寒梅苍然挺立，周围皆是点点梅花，凌寒而开，虬枝红梅，苍劲的很。中间一株梅花极为显眼，点点花白却是白色。画甚是随意，画纸看着也粗糙，却被精心装裱，保存数年。苏叶舞对此画如此看重，这必然是段苍火手笔。
　　萧放伸着头将那图翻来覆去看，正看，侧看，转了转下巴倒着看，又猛的吹口气，纸页翻飞，看了看背面，一脸疑惑：“这破图怎么也看不出你儿子啊，就画个梅花，里面人都没有画，看得出个鸟！”
　　顾倾城亦是不解，将那图看了数遍之后，抬头问苏叶舞：“苏老前辈，这画有夹层没有？”苏叶舞态度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此图是苍火亲手所画，那纸还是当年我们一起买的，不可能有夹层。”
　　“玄机在哪里呢？或者会不会那个笔是我师父故意这么写来报复你，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萧放手指摸着下巴凝神苦思：“不对不对……应该是哪里有什么线索……”
　　“这幅图——”我在一旁黯然出声，“没有画完。”
　　旁边三人皆是目瞪口呆看我，我却也不知道从何解释。手指往那画中间白梅处一指：“这图不叫寒梅图，而叫赏梅图，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许久未曾执笔，拿着那毛笔蘸了墨，我站在桌边，神思有些恍惚。
　　饱蘸墨汁，起笔微折，是为梅花树干。
　　“青衣，运笔要缓，要顿，方才有遒劲之感。”
　　当初，是景轩握着我的手，教我画这幅画。琴瑟和谐，温柔已极。

　　换了小号湖笔，微微顿出花瓣，每点一个，皆是血红往事，烧的人心口疼痛，痛入四肢百骸。
　　“少夫人，这幅画再不画完，墨都用不得了，春兰重新给您磨一点吧。”
　　那年冬天，春兰给我收拾这幅画了一半的画，凛冽朔风和飘飞雪花一起灌进来，然后我看见了那一袭红衣的凤瑾，我的爱，就此枯竭。

　　中间一树皆白，笔墨点上，恍如雪色，映着周边红梅，仿佛熊熊火光中，冰雪凉透。
　　“你不懂，世间唯有情难别，怎奈苍天薄红颜。我是个该死之人，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都是一个错字。”
　　景轩认出了我，我却是为萧放而来。他收起了那副我留下的赏梅图，却烧了为我画的绾青丝，从此，恩爱两绝。

　　至此，与苏叶舞手中之画已完全相同，然而，还有一笔。
　　细笔勾画素白人影，虽则只是白描勾勒，也看出风华绝代，白梅树下白衣女，一管碧箫，泠然而立。
　　“以前每到冬天，师父总喜欢赏梅，只穿了素白的衣服，吹一管碧玉箫，风姿好得不得了。”
　　江南的山上，与萧放桃花对饮，说道洛阳之梅，我当时就想，这画面像极了景轩教我画的赏梅图。未曾想层层玄机，皆应在此。那图里画的，果真是——。

　　“云清桑那个贱人。”苏叶舞咬牙切齿，眼神凛冽，怒火已极。
　　我和顾倾城皆是默然，此图为段苍火所画，苏叶舞视为珍宝，珍藏将尽二十载，如今才恍然那图是为云清桑所作，心中之怒，被欺瞒之愤可想而知。此时却听萧放一声大笑：“哈哈哈，原来段苍火和你一起后，心里念想的还是我师父，苏叶舞，你这一生，输的够惨烈！”
　　华发沧颜下冷笑一声，苏叶舞眉眼皆怒，却如风霜过境之青松，孤傲不倒：“苍火他再画此图，图中已无云清桑，说明他早不爱那贱人了，怎能说是我输？”
　　“年轻的时候抢人丈夫，年老孤苦伶仃，失夫丧子，一把年纪了还没去投胎孤独终老，这赢的有些可怜。”萧放微笑，字字如刀。
　　“萧放，你们三个的命可还在我手上。”苏叶舞阴沉警告。
　　咳咳……顾倾城咳嗽两声：“苏老前辈，此图当中，如何看出令郎消息？”
　　孟卿救场及时。
　　苏叶舞微微叹气，浑浊眼神看着那赏梅之图，摇了摇头：“单凭这个，我是看不出。”
　　“青衣，教你作图的人有没有告诉别的东西？”顾倾城又问我。
　　我亦是摇摇头：“并无其他，当时只是教我画梅花，哪知有这些后续。”
　　“我看着白梅倒像是我之前中的岁忆之毒。”萧放指头戳了戳梅花，看了看我。
　　“我想起来了！”
　　“这里是——”
　　我和萧放同时出声。
　　“万梅园。”
　　“如何确定是那里？”苏叶舞疑惑神色看向我二人。
　　“世间梅花大多是五瓣，而万梅园中白梅，六瓣一朵，你看这画中梅花，而且周遭景色和方位和画里很像，应该是万梅园没错。”萧放似乎对解谜题有十分兴致，举手抬足之间，气质超群，天生有种掌控局势的魅力。
　　“既然说你那死鬼儿子消息在图上，而图上最扎眼的便是白梅树，此图又正好缺了我师父身影，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埋在树下。”
　　苏叶舞抬眼看了看我们几个，忽然扬唇一笑：“你们几个，不是来求药接胳膊的么？我如今允了，不过有条件。”
　　“帮你找到你儿子的消息？”萧放问。
　　“聪明。一个消息换你一条胳膊，萧小子你很划算。”
　　“好！就这么说定了！”萧放微笑，一拍桌子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