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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arlos Sain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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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Carlos Sainz
“Chili.”
我听见躺在我身旁的桑德罗用含笑的嗓音如此说道,便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往四周好奇地望了望。然而在公园的宽阔草地与葱茏的树间,我自然是什么辣椒的踪影都没有搜寻到,只得困惑地问他:“什么辣椒?哪有辣椒?”
“哈哈哈!”桑德罗大笑起来,“我在喊你啊,Chili!我刚想到的。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辣椒。”我郁闷地嘟囔道,天知道桑德罗都是怎么想到这些奇怪称呼的!但在他比天空还要清澈的蓝色眼睛的注视中,我没能坚持过三秒,就再一次败下阵来,“好吧,好吧……这个又是怎么来的?”
于是桑德罗立马以欢快而得意的口吻向我解释起来,“Carlos, Charles, Charlie, Chili——如何,这个昵称难道不是很贴切吗?”
可是他恐怕不知道,听见“辣椒”,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却是“火辣”和“性感”——不知为何,我隐隐感到双颊发起热,只好移开视线,希冀着他发现不了我的异样,颇有些不自在地说:“嗯……还可以吧。”
“还可以?”桑德罗不服气地喊道,“拜托,这明明是天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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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向我证明他的正确,从此之后,“Chili”便成了他对我唯一的称呼。我一度为此感到过困扰,只因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而未曾对他提出过抗议。然而我同样想不到的是,过不了多久,我那些莫名的羞窘与心慌意乱就找到了来处。
那依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西班牙盛夏金灿灿的下午,不过因为是桑德罗的生日而产生了特殊意味。作为礼物,我送了他一个最新版的Switch,而桑德罗立刻便爱不释手。他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研究便是忘我的一个小时。生日宴会的主角缺席这么长时间,这在我家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只用十分钟,爸爸就会面带微笑地——这当然是为了防止被客人们发现端倪——将我低声训斥一顿,再赶我去与宾客交谈。亲爱的天主,也许你能理解,我曾偷偷妒忌过路易斯叔叔对桑德罗的溺爱。不过我想,在那时刻,令我不快的却恐怕并非此事,而是他无视了他身旁的我整整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这早就远远超出我的忍受范畴了。终于,我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抢过了那台游戏机,攥在手心。桑德罗的愣神不过一刹那而已,他随即笑着扑向我,试图反抢。于是团成一团的我俩骨碌碌滚下秋千,在草坪上翻来滚去地将一切演变成一场打闹,又很快力竭地四仰八叉地瘫在一起,呼吸杂乱地相互交织。
“休战!休战。”我气喘吁吁地说。
就在此刻,桑德罗忽然发力,一个翻身跪地压在我的腰上,得意洋洋地冲我扬着眉毛,“才不要,你想得美。”
我无奈地抬头看他,却猛然愣了一下。他有些汗湿的棕发垂在眉间,盈着笑意的眼眸如同涨潮时分的蓝色海浪,缱绻地漫过我的心脏;一滴汗珠从他的额际滑到下颌,而后滴落到我的脖颈上,立刻连绵地在我体内泛起阵阵柔情的涟漪。
“哇,Chili,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这才多少运动量?还没到夏休,你居然就放松训练了?”桑德罗大声嘲笑着,一把将Switch夺了回去。
我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回过神来,却慌乱得张口结舌,只能迷怔地盯着他。桑德罗舔了下嘴唇,嫩红的舌尖令我顷刻呼吸不畅。他见我已无言以对,便矜持地宣告了自己的胜利,翻身坐到了一旁。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直到某个瞬间他似有所觉地回望,让我一下扭回头,直直地望向天空,而天空似乎也成了他双眼的意象。
不知多久之后,我听见路易斯叔叔亲切的呼唤——到了该切蛋糕的时候了。我从地上爬起来,进了屋子,机械得如同一个木偶般唱起生日歌。随后蜡烛熄灭,灯光亮起,我听见他调侃的声音,“你们真像是亲兄弟似的,还得是连体婴呐。”他的大手揽着我和桑德罗,让我俩肩并肩地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我听见耳畔桑德罗轻快的笑声,“爸爸,我们就是兄弟呀!”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在我再度加速的心跳中调皮地将奶油抹到我的鼻尖。我听见自己愚蠢的干笑,而后是艰涩的附和,“是——是啊!”
可我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兄弟。
操,我在奶油麻痹性的甜香中想,为什么会这样?
我已记不清那天余下的时间我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度过的了,只有那仿佛置身悬崖的恐慌依然时时清晰地回响。但那时的我还太年轻,以至于无法想象这份恐慌将如何一路伴随着我,直到它以暴虐的姿态,成为我对桑德罗爱意之乐的主旋律。
——
在意识到这注定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之后,我一度天真地寄希望于这个——时运不济的小麻烦只不过是我对于友谊不成熟的浪漫化幻想,而解决它的办法,自然是距离与时间。巧合的是,正是在那一年,我加入了红牛青训,从此开始更经常地参与比赛。而这简直为我提供了与桑德罗保持距离的完美借口。如今想来,这想法多少有些愚蠢,不过对于只有十六岁的我而言,逃避,的的确确是我的唯一解:我既舍不得与我的友人、我的兄弟一刀两断,却也没胆量堂堂正正地面对我这个职业赛车手可能是个同性恋的惊天噩耗。
幸好,桑德罗一向是个在感情上毫无天分、过度迟钝的家伙。他连我的闪躲是有意为之都没有发现,更别提看出我眼中无法遮掩的情意了。甚至于,他还曾转发过我俩的同人作品给我,然后在我半是惊慌、半是兴奋得大脑空白的时候,向我发出“写得根本不像我嘛”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控诉。
然而随着此类事件的积累,随着时间徐徐平息我的心绪,我也渐渐不可避免地生出肉|体凡胎最自作多情的那样错觉——我喜欢的人,似乎也喜欢我。而这错觉,在那次巴塞罗那的F3锦标赛达到了顶峰。
赛前的下午,我和皮埃尔照例在车房休息室内百无聊赖,等待技术人员调试好模拟器。我趴在桌上对着空气发呆,想要和桑德罗聊会天的欲望却愈发强烈,因此当我听见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时,我差点以为是连日来的朝思暮想终于逼得我生出疯狂的幻觉,直到他一把推门而入,我才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不似真实的人影。
“——桑德罗!”我惊喜欲狂地说,“你怎么在这?”
桑德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他的眼珠探究地往一旁的皮埃尔身上转了一圈,我这才反应过来该为他们介绍一下彼此,赶忙对他道:“这是我的队友,皮埃尔。”又向法国人说,“这是桑德罗,我的朋友。”
“嗨,”皮埃尔越过桌子,向桑德罗笑着伸出手,“桑德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桑德罗简单地点头,回握住皮埃尔的手,说了句“你好”。从他的眼神,我看出他仍在打量眼前的陌生人,我忙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来了?今天不训练吗?”
“训练结束了啊。”桑德罗看向我,接着露出一个炫目的微笑,令我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而我终于意识到我的椅子被我刚才的一时激动带倒了。在我手忙脚乱地扶起椅子时,一个精致的铁盒被他端端正正放到我面前。
“我记得你不是说这饼干好吃吗?今天妈妈做得多了些,我就给你带来了。”桑德罗一手支着桌面,笑着注视着我道。
我张开嘴,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喜悦充盈到了膨胀得快要爆炸的地步,不知所措地磕绊着问:“从……从马德里?”
“是啊,”桑德罗换了一只手托住下颌,轻描淡写地说,又催促我,“Chili,你不尝尝吗?”
“噢——噢。”我急忙打开盒子,拈了一块饼干送进嘴里。味道好得出奇,比之前吃过的更好,在黄油和糖浓厚的味道中,我不能自已地感到幸福。多巴胺的分泌已经失了控,一时间所有的社交辞令一同从我脑中消失,我只会笨拙地夸赞道:“好吃。”
桑德罗登时满意地笑了笑,也拿了块饼干,咬了一口。
“咳。”这时,我听见一声轻咳。我这才想起来这间屋子里还有个被我俩无视了个彻底的皮埃尔的存在。他此时终于找到了个对话的缝隙,调整了下坐姿,试图搭话道:“啊,所以,桑德罗,你是足球运动员吗?”
“是的。”桑德罗礼貌地看着皮埃尔答完,又转向我,“刚出炉的更好吃。也许夏休的时候,你可以来尝尝。”
我险些笑出声来——这回应是如此的桑德罗!倒不是说他不待见皮埃尔,而是我这位友人赋性就是如此,对生人与生俱来便是一副骄矜的爱搭不理的模样,就连我们的初见都是这般,因此常常容易给人留下极度糟糕的第一印象。而我既然心知肚明,就忍不住要替他圆场。
“好啊。”我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接着便偷觑一眼皮埃尔掩不住尴尬又有些恼怒的面色,转开了话题,“说来,你如愿见到Zizou了吗?”
桑德罗脸上瞬间浮现出兴奋的盎然愉悦,“Chili,合照我不是给你看过么?你忘了?——我前两天听说,下个赛季他就要来执教B队!我的上帝,我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留在卡斯蒂利亚!”
“是吗?”我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立刻也为他高兴起来,以至于又过了好一阵,我才恍然回想到我提起这一出的目的,赶紧拍了下强压着好奇的法国车手的肩膀,“诶,皮埃尔,你不是想要Zizou的签名吗?”
突然被说破心底渴求的队友瞪了我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桑德罗就欣喜地问:“你也喜欢Zizou?”
“啊……是的。”皮埃尔清了清嗓子,嘀咕道:“我可是法国人。”
“没有不爱Zizou的法国人,是吗?”桑德罗轻轻笑起来,用半生不熟的法语夹着更不顺畅的英语说。
“那当然。”皮埃尔带着点按捺不住的炫耀挑了下眉毛,“我还去现场看过他的比赛。”
听到这话,我立刻心知不妙。果然,桑德罗眼睛一亮,连连追问起来。事情猛然斗转,插不上话的人成了我自己。我看着皮埃尔才被激起的故作冷漠又飞速被桑德罗独有的那种纯粹而极端的赤忱彻底融解,手舞足蹈地和他热烈讨论着齐达内的技巧、个性、乃至于八卦,心头就在呆滞中泛出酸涩,而且同步确认了自己程度可怕的虚伪:我当然希望每个人都喜欢桑德罗,可是……似乎也不要太喜欢才好。
然而无从开口的我,只能默默坐在一旁,一面吃着桑德罗的小饼干,一面暗自发誓要从此认真对待学校的法语课。直到有一刻我听见皮埃尔问:“桑德罗,我能尝一块你的饼干吗?”
——什么?!
我猛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法国人,那家伙却紧接着向我眨眨左眼——显摆?!他居然还敢跟我显摆?!这个该死的见鬼的混蛋!!
抢在桑德罗应答之前,我问他:“你订好酒店了吗?”
如我所料,桑德罗微微一愣,成功被我干扰了思绪,可手上却还是拿了块饼干给皮埃尔。我咬牙维持着微笑,在心里面极尽凶恶地踹了法国人两脚,恨不能一下把他踹进地狱里去。
“你提醒我了,”桑德罗抬腕看了眼表,微微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没法在巴塞罗那过夜,明天还有比赛。”
“啊?”我实打实地吃了一惊,不舍的心绪刚刚漫起,脑袋中就如一只蝴蝶轻灵飞过般,蓦地划过一个闪念:
他坐来回五个小时火车,居然只是为了给我送一盒饼干。
这个念头宛如一阵横冲直撞的狂风,什么嫉妒、什么不舍,统统都在这疯了似的飓风下被搅得不见踪影。我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乐出声来。为了掩饰不合时宜的快意,我马上提出送他出去。尽管桑德罗感到没这必要,在我的坚持下,他也就同意了。
那段并肩的路程是在我们的相处中难得的宁静,我细细品味着爱情令人神魂颠倒的迷人甘甜,一时就连萧索的风与落叶也显得和煦而美丽。在桑德罗走出基地之前,一股冲动忽而从喉咙里冒出来,使我不假思索地喊住了他。
“下次你还给我带饼干吃吗?”我问。
桑德罗稍一愣,便笑了,“只要你不是去月球比赛,”他一手握成拳,轻轻撞在我的肩膀,“我就一定带到。”
——
仁慈的主,你难道感受不到?对于我这未经受过爱情的幼稚心灵,桑德罗的话语不啻于一句爱的庄重宣言;我聆听他的承诺,和谛听他说“我也爱你”别无二致。我想我不能算是个信奉及时行乐的教义的人,然而从小到大也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既然自以为有把握,那么我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为此,当然也就把你俗套的那些“爱是恒久忍耐”的教诲抛在脑后了。
为那梦中的恩慈,我甚至都懒得再多等待,直接便选定了冬休之末、新年之初、我们将见到彼此的第一个时刻——元旦派对,作为我预想中的神圣场所。
那天我因为纠结着装而到得稍晚了些,与阿尔瓦罗打过招呼之后,我打眼一瞧没寻到桑德罗的身影,便熟门熟路地绕到了角落的沙发,果然见到了那张迷离光线里更显得耀眼的面庞。
“Chili!”桑德罗把高脚酒杯一搁,蹦起来抱住我,在我双颊各吻一下。尽管知道这不过是最普通的礼节,我的耳朵还是不争气地热了起来。“新年快乐!”他笑着大声祝福道。
“新年快乐。”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脑自动开启高速运转模式,忖度着袒露真心的时间节点,揣摩着该拿出怎样的语气语调,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因期待与激动而尖叫,反而回应得束手束脚。
桑德罗扯着我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颇有些蛮横地说:“你今天可得陪着我,不许再突然去应酬什么人了——有阿尔瓦罗在呢。”
他提及阿尔瓦罗的口吻,听来仿佛对方是为他领受风雨的斗篷,而非他的亲兄长。不过这对兄弟不知是因为过大的年龄差,还是南辕北辙的个性喜好,关系一向不怎么亲近。因此我并不意外,而是注视着他,笑着答应:“好啊。”一个紧张的停顿,“——其实……”又一个停顿。
我在心里反反复复说,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样要求我。陪着你,这本来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桑德罗的手机忽然震了一声,阻止了我即将出口的话。
事后想来,也许这就是上帝对我最后的警示,就好像你当要降下那场毁灭罪恶的洪水时,对诺亚的预先吩咐。
然而莽撞而渴求的我,却要一意孤行,一心好奇是谁在这时候给桑德罗发了消息——毕竟他的所有我所知道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已经全在这场派对上了。桑德罗对我从来毫不设防,我于是清晰地看见他用一句“谢谢。你也是。”回复了对方的“桑德罗,新年快乐[派对][笑脸]!!”
我往上又一瞥,在界面内的几乎所有消息,都被他以简单一句回了,包括那张合照。
——他正从背后拥抱着一个女孩。
平心而论,那姑娘其实长得十分明艳动人,笑起来一个梨涡若隐若现。只是,呵,恐怕就连操纵了一切、遥遥俯瞰着我的你,想来都不至于在此刻要求我理性客观地看待她。我观她的笑靥,却如看到仇敌;明明身在温暖的空调房里,却如赤|身|裸|体埋于外头的冰雪之下。我近乎机械地问:“这是谁?”
桑德罗耸了下肩,继续回复女孩的新消息,因此头也没抬,“呃,我最近的约会对象?”
“最近”?——这不就是说,还有之前的咯?一阵心口的紧缩骤然引发剧烈绞痛,我不由自主地陷进沙发里捂住心脏,大脑发了狠地开始搜寻那些可疑的俏丽身影,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一个,“上次那个和你一起去吃Los Alpes的呢?”
“什么?”
一串数字毫无凝滞地从我嘴中滑了出来,“十一月二十六号。”
桑德罗歪着脸想了会,“哦,那是达妮埃尔啊,豪尔赫的妹妹。”他眼睛扫了一圈舞池与卡座,而后冲吧台扬了扬下巴,“喏,她在那。——你对她感兴趣吗?”
吧台旁坐着三四个女孩,其中一个恰巧撞上桑德罗的目光,赶忙状似不经意地提醒了身旁同伴。于是那女孩回过头,冲桑德罗有些害羞地微笑,接着举起右手,小幅度地挥了下。
迄今我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真的痛到极点时,是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的;哭泣,哀嚎,尖叫,都要花费太多力气。我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唇,几乎像在自言自语,“她喜欢你。”
桑德罗笑了起来,而后看了我一眼,面上才一下显出些诧异,“是吗?”他的眉头微皱起来,“糟糕……”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连我这个素昧谋面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事情,他竟然可以毫无察觉,知道了也不过评价一句“糟糕”而已。我想这就是桑德罗,真实得过分的桑德罗,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喜爱,对足球以外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对于我的爱慕,当然也毫无察觉。
桑德罗想了片刻,就将这一茬抛到一边,轻快地问:“对了Chili,你去奥地利的时间选好了没?”
我隐在暗色里,凝视着他忽而模糊的面容,轻轻说:“明天。”
“什么?”桑德罗惊讶地喊道,又闷闷不乐地泄了气,“为什么这么急?我还想和你再打场壁球呢……算了算了,航班时间你记得发给我,我去送你。”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拿过他手边几乎满着的香槟,一口饮尽,接着又拿过一杯,然后迎着桑德罗愕然的目光,说:“好。”
我的酒量本来就差劲,又一口气喝了太多的香槟,不过多久就醉得不省人事。据桑德罗的抱怨,他不得不扛着胡言乱语的我走了一英里才打到车。而窝在枕头里听他活力四射的声音的我,只能一面忍受着宿醉过后的偏头痛,一面默默消化着嫉妒、尴尬、委屈的复合滋味。我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哪怕醉成这样,我也没有把我的爱慕说出口,没有得到一句“糟糕”作回应,让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
另有一不知能否称得上好的消息:桑德罗那段约会关系比我想的还要更快地走到了终点,原因么,据桑德罗的转述,是女孩觉得他们不在同一页上(not on the same page)。当我挂下电话,火苗似的隐匿欢欣刚刚恬不知耻地升腾起来一秒,就被一阵突降的苦雨浇熄了——我自嘲地想道,我和桑德罗又何尝在同一页上过呢?
我根本就不想当你的朋友,我想亲吻你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