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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清楚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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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窗外的喧闹开始静下来,客厅窗帘泄出来的暖黄灯光,一盏盏构成温馨的万家灯火。
灯火下是千百年来约定的俗成。
例如人和人的每种感情要用某种关系定义,又将被定义的关系划分成三六九等,爱情是最上乘,在面临无数种选择题时,又是最应该割舍的那一个;例如人到了固定的年龄就应该结婚生子,陪你度过余生的那个人,选择标准却由别人制定;例如每个年龄段的性格也被规划,小孩子就应该童真,中学生就应该叛逆,成年人就应该成熟;这些看似在人类社会中最利于生存的法则,到底是为了塑造更优秀的个体,还是为了刻画出一模一样的雕塑管教。
迎合,究竟是成长,还是在扼杀自我?
南安时常在想,是不是为了掩盖教条的冰冷,夜晚才用霓虹灯来粉饰。
为什么要将独立自由的人的一生,用刻度划分,在法律和道德建造的框架下,为什么只有按照标准开放的花朵才值得被歌颂和赞扬?
如果顺从和陪伴是孝顺,那凭什么父母的掌控欲是爱?
如果我向往的便是孤寂和冷清,看见灯火阑珊独独没有我的那一盏,又为什么会觉得落寞?
冷风吹动窗帘,窗帘轻轻拍打着窗框。
夜色天阶凉如水,有没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织女也厌倦了陈规的天条,想做人间长野的那阵风,下凡和牛郎成亲,是她迈向离经叛道的第一步。
没有人喜欢做自己也被管教。
长风就应该在长野肆意,野花就应该在原野绽放。
南安迈向了长野,而壹柒将城市变成了自己的原野,在水泥钢筋筑起的高墙里扎根,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汲取养分,开出了一朵最特别的花。
近在咫尺又高不可攀,触手可及又不敢亵渎。
她穿着一件纯红衬衫,衣袖袖口扣得一丝不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领口两粒松散的纽扣。下巴的阴影落在露出的颈窝里,暗红色袖口勾勒了一道白皙的线条出来,延伸到高脚杯杯壁上,攀附着浅金色的红酒。
她一手环胸,一手晃着高脚杯,红唇高傲到不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轻蔑。
染色的白山茶应该是炽热的红玫瑰吗?
南安愣了神。
她看着她拇指摩挲着杯壁,像在抚摸她最柔软的地方,她甚至没有分一丝余光给她,她已经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任枝说的很对。南安自以为能懂壹柒的暗示,话外之音,甚至能在她试探时周旋两个回合,但那些在壹柒看来再拙劣不过。她甚至不知道与壹柒的相遇,是有意,还是无心。
“她在看你,”邹枫凑了过来。
“我知道”
“不说点什么?”邹枫用手肘碰了碰她,“就让她一直看着你当雕塑?”
“说什么?”壹柒侧脸看她,“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邹枫调整坐姿,右脚曲着拿到沙发上,右手撑着沙发靠背,咬着拇指指甲,“嘶……”难以言喻的心情。
怎么说两人也认识两年了吧,见面比异地的情侣还勤。姐姐,你虽然薄情,但这个词是不是用得不大好。
然后邹枫转头,看向一动不动注视着壹柒的南安。
得。看那小子纯情那样,估计两人就牵了个手。壹柒要是不主动,她估计还在微信聊天界面里早晚打卡。
萍水相逢这词,用得非常妙。
叶沐靠过来,左手亲昵地攀上她的肩,朝邹枫扬了扬下巴,说:“去”
南安缓过神来,转过头看她,“你捏决呢?”
“呵,”叶沐轻笑了一声,略有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气急败坏,“你不追人吗?”
南安想说“谁说的”,又觉得这样的嘴硬会被叶沐嘲笑好几年。
“嗯”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叶沐快被南安气笑了,“你追人不主动一点,坐在原地等人家自己穿着婚纱嫁给你对吧”
“你跟她认真的吗?”南安转移话题。
“你管我跟她是不是认真的,”叶沐突然皱眉看着她,“你不会觉得我跟她认真的吧?”
“可能吗?”
“不大可能,”南安说,“活该我们单身”
“那是你,姐要是想谈恋爱,能从这里排到门口”
“……确实,”南安无法反驳。
南安坐在一旁,看几人和过来搭讪的几个人玩抓手指。
他们围成一个圈,左手放在左前方,右手手指放在右边的人的左手掌心下方,口令一下,被抓住的人就算出局。
游戏规则很简单,但从几人的笑和拉丝的眼神中,南安觉得这个游戏并不简单。
她在一旁观望了两轮,还是转头看向了壹柒。
壹柒同样没有参与那桌的游戏,她手中的高脚杯搁在桌上,一手环胸,纤细的手指曲着,抵着下巴,好像看了这边很久。
南安耳廓红得很明显,她轻轻张了口,旁边的笑声充斥着耳膜,才发现壹柒听不见。
她拿起手机朝壹柒晃了晃,然后低头给她发消息。
“姐姐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
“没兴趣”
“因为这个游戏太简单了吗?”
“玩腻了?”
“为了看你玩”
南安被这一句打得措手不及,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壹柒。壹柒回了一句后,朝她笑了笑。
南安垂头,列表有两句话。
“我发现你好像不会”
“要我教你吗”
南安收起手机,端了酒杯过去,她坐在壹柒身边,听见她说:“不邀请你的朋友们一起过来吗?”
吐气如兰,摄人心魂。
南安垂头,像是因为抛弃朋友的羞愧,又像是经不起壹柒挑逗的羞涩。
“我不是姐姐今晚唯一的学生吗?”
“是,”壹柒顿了顿,待南安将这个字消化完了,才凑到她耳边,像分享秘密一样轻声说:“但我的朋友,好像更想当你朋友的学生”
两桌人将卡座坐得满满的。南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壹柒。
她不得不感叹,红色好像天生是为壹柒打造的。她穿着红衬衫,一举一动不需要刻意规划,便足以让那日邹枫的红裙甘拜下风。
她看着壹柒伸手,微微俯身拿起骰盅,然后看向自己。
成熟禁欲的气息包裹着南安,红色的玫瑰很俗,红色的壹柒却很美。昏暗的光调打在她身上,南安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以媲美夏日黄昏的晚霞。
“学会了吗?”壹柒问她。
“可她们玩的游戏里面没有骰子”
“你刚刚走神了,”壹柒的语气里有一点点不满,不疾不徐的语调将南安的脸调红,“我再教你一次”
南安学着壹柒将左手放到自己左前方,右手手指放在对方左手手掌下方。
“听好了哦”
壹柒的食指顺着她掌心的纹路往手腕处滑。
“一”
滑到手肘处。
“二”
滑到她领口处。
“三”
话音未落。
壹柒勾着她的领口,一把将人拉了过来的同时,手掌握住她的手指。附在她耳边问:“看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