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养棉花崽》阪笙

12、第12章

　　肖灵顺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循环。

　　他永远逃不出这个公司，从和它签订了入职合同开始，他就成为了这个公司的一部分，无法分开。

　　好像签的不是入职合同，是卖身合同。

　　指纹打卡后，肖灵顺打开办公区域的门。

　　领导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她朝着肖灵顺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肖灵顺注意到，领导脸上笑容的弧度似乎比昨日更灿烂了些。

　　一种诡异的感觉漫上心头，肖灵顺将注意力放在了领导身上，暗自警惕对方。

　　崽崽忽然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来，提醒道：“你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话音刚落，肖灵顺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脸上挂着夸张笑容的年轻男子从他的身后探出来。

　　“你就是我的组长吧？叫我奶粉就好，请多指教。“

　　态度有些过于热情了，肖灵顺还未见过有几个上班这么开心的。

　　领导笑着观察肖灵顺的神色，见他没有被吓到，语气有些失望：“你们组今天来了新人，已经先去人事、行政那里录入系统了，你带他去工位吧。”

　　裴楷已经先去工位了，肖灵顺带着奶粉前往咖啡的工位。

　　他刚刚向瑞瑞打听了一下，得知咖啡昨日已经签了离职合同。

　　她并不知道咖啡遭受污染、最后选择跳楼的事情，或者她装作不知道。

　　咖啡整日坐在工位上处理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持续不断地污染他？

　　真的是所谓的职场压力吗？

　　他兀自低头思考着，突然听崽崽趴在他耳边暗戳戳道：“那人一直在看你。“

　　肖灵顺朝着自己肩膀处看去，崽崽别扭地将脸朝着外侧。

　　他忍不住捏了捏崽崽软软的脸，被崽崽一巴掌推开：“你不问问他一直看你干嘛？”

　　肖灵顺从善如流转过头，却感觉到肩膀处有一道目光开始盯着自己。

　　他开口问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组长，”奶粉眼睛发着光，语气格外高昂，“我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公司实习，没想到能给我这个机会……”

　　听着奶粉停不下来的话题，肖灵顺半天没插上话，终于对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有了一丝无奈的感觉。

　　原来这次招进来的是个话痨。

　　心疲力竭的肖灵顺将人丢给了耳机，赶紧打开了电脑。

　　摊在面前的是今日的六点计划。

　　昨日设置的六点数据暴露，很难不想到这个办公区域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肖灵顺沉吟半晌，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将昨日的数据复制到今天。

　　他需要一点时间寻找证据验证心中的想法。

　　六点计划已发布出去，肖灵顺就收到了耳机的消息。

　　【组长，六点真的要设置成这些数据吗？】

　　肖灵顺忍不住抬头看了耳机一眼，他双眼紧盯在电脑屏幕上，双手仍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

　　相比较于昨日，耳机的神态更加萎靡了一些，腰也更弯了些，恍若背着一个厚重的壳。

　　是瞧见咖啡离职的下场，让他们感受到了压力吗？

　　【怎么了？】

　　对方的光标闪烁了几下：【组长，把今天六点的kpi 定的高一些吧，我们再努力一些，今天肯定不会是倒数。】

　　定的再高一些？

　　据他所知，昨日猫和耳机工作到开会前夕，左缝右补，才堪堪达成了数据要求。

　　况且他昨日承诺加班做出的数据，现在还没干出来。

　　如果今天真的要加kpi的话，他们组今天够呛能完成，恐怕每一个人都要加更长时间的班。

　　与此同时，肖灵顺也收到了猫要求增加kpi的要求。

　　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这里好卷。

　　每个人都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浪潮往前推着，人压着人，人赶着人，生怕成为那个被压力杀死的蜗牛。

　　心头像是骤然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肖灵顺有些喘不上来气。

　　看着耳机通红的双眼，肖灵顺好像只剩下答应这一个选项。

　　为了完成今日的kpi要求，肖灵顺没有时间去探查公司大楼内部的情况。

　　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部门运营的产品上面。

　　新媒体部门运营的是公司制作的娱乐影视剧内容，肖灵顺需要将这些剧情片段发给达人宣传，并且监控他们的视频数据。

　　他不免看到了好几个公司制作的剧情内容。

　　似乎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流量，公司将制作的重点放在了家长里短、男女矛盾这些情感冲突上面。

　　不得不说，这些冲突的流量果然很高，肖灵顺昨日投放的几个视频，其中一个今日的数据反馈效果很不错。

　　足够让他在今晚的会议上面喘一口气。

　　但还是远远不够数据要求。

　　他需要想出更加吸引人的狗血冲突，才能获得更多浏览，让自己的数据变得好看。

　　焦头烂额中，肖灵顺的目光掠过了裴楷。

　　裴楷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手一刻未曾离开过键盘。

　　机械键盘敲打的节奏声音完全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肖灵顺的身体一颤，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裴楷的动作没有什么不同。

　　仅是一天，他们就被环境驯化成其中一员。

　　音乐响起，行政关闭灯光，又到了午休时间。

　　肖灵顺瘫在座椅上，由着猫和裴楷将他拉到了员工餐厅。

　　众人依旧无视了他们，自顾自热闹攀谈着，肖灵顺却在其中看到了奶粉的身影。

　　“啊，你说奶粉啊，”猫吃着午饭，眼睛一眯，小声道，“奶粉是大三学生，过来咱们公司实习的，听说……”

　　肖灵顺和裴楷忍不住凑了过去，三人围成了一团。

　　猫继续说道：“他没有要工资，无偿过来上班的。”

　　裴楷震惊：“现在都卷成这样子了？”

　　猫撇撇嘴：“你知道奶粉是怎么打进去他们内部的吗？”

　　肖灵顺实诚摇头。

　　“早上发给新媒体所有人的礼物是奶粉买的，听说一个礼物价值就好几十。”

　　“付费上班？”裴楷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上班不就是为了赚钱，这么干图什么？”

　　猫没搭话，反而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卷，我们却还是不想离职吗？”

　　裴楷和肖灵顺对视了一眼。

　　猫继续说道：“废土的日子很难过，大部分人都只能生活在底层，靠一些上层富豪丢弃的垃圾活下去。”

　　“我还算好的，出生在废土的中等家庭，我父母花了大半辈子赚下的钱，让我有个学历。”

　　“可出了学校我才发现，废土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听说在以前的繁荣时代，一个城市有成千上万家企业，但在废土，整个3区只有几十家公司。”

　　“所有人都为了能有份工作，不至于为了和别人抢垃圾而费尽力气。我当初打败了好几万人才来到这里签下协议。”

　　“那会儿我太迫切有个工作了，但我没注意到，签下这个协议，如果我没有在这个公司呆满三年，这三年中任何一个时间段，不管是公司辞退我，还是我主动离开，我都需要承担公司三十万元的债务。”

　　猫抬眼看向肖灵顺：“咖啡才刚来几个月，他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和这里的大多数打工人一样，没有承担30万元债务的能力，而废土严苛的资产阶级判定条件下，负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对我们来说，离职就意味着死亡。”

　　肖灵顺看向猫，从猫疲惫的眼神中，他恍惚明白了什么。

　　再次回到工位上，他还在思考猫说的话。

　　这里的所有人都迫切地渴望绩效第一的位置。

　　因为只有第一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很现实，也很残酷。

　　肖灵顺看向自己电脑屏幕中的数据，表格中的数字不停得在跳动，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

　　这样做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压力不会停歇，海的浪潮也永远没有尽头。

　　他能要找出另一个办法，成为绩效第一。

　　他必须要找到另一个办法。

　　肖灵顺的目光最终放在了屏幕上，那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企业文化等文件。

　　下午五点，日会再次开始。

　　肖灵顺汇集了组员的数据，果然今日的kpi 没有完成。

　　气氛沉闷，新来的奶粉左看看右看看，欲言又止，最终沉默地跟在肖灵顺身后。

　　肖灵顺握拳抵在下巴处，咳了一声：“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有什么事情我还在前面顶着呢。”

　　奶粉感激得看了下肖灵顺一眼。

　　多亏奶粉话痨又大方的性格，只不过一天，奶粉和这里大多数人混熟了，包括肖灵顺和他的组员。

　　领导进入会议室，其他人跟随落座。

　　公司的系统已经将今日所有人的完成情况摆在投屏电视上，瑞瑞瞧了一眼，沉下声音。

　　“钱来，今日你们组又是垫底。”

　　只一眨眼的时间，所有朝向投屏电视的目光，不约而同全都汇集在肖灵顺身上。

　　被人注视的不适感再次涌上胸腔。

　　肖灵顺无视了这些目光，兀自对比着本组和其他组的数据。

　　不出意外，别的组四倍完成了他们组规定的数据要求。

　　数字卡的很精准，还在故意针对他们。

　　肖灵顺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淡定地站起身子，承认了错误。

　　“但我有一项提议，”肖灵顺口头认完错，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领导，“公司之前有一个文件，准确来说，应该是叫做对赌协议。”

　　肖灵顺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文件。

　　只要在一周之内，给公司带来千万元的收入，他就可以成为公司的管理层。

　　“我想和公司签署这个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