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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伤心 ...

  •   “呜呜呜。”林澄朗躲在梁静的臂弯里,紧紧的抱着她,偷偷地哭。

      林伊抬眼,她看到林澄朗在看着他哭。

      她仿佛又看到了她自己。

      呼——别这样,林伊,不要疯,林伊。她提醒自己,她松开紧握成拳的手,蹲下身,边捡碎片边道:“地上碎玻璃渣多,大家走路都小心点,等我先扫一下。”

      一滴水珠砸到地上,两滴水珠砸到地上,林伊意识到那是什么,她慌忙拿手去抹,任细碎的残渣刺进她的掌里。

      一条腿突然落下来,林伊吓地闭上眼,无法控制的被踹了出去,这一次,她也没躲好,她被刚捡起来的玻璃划伤手。

      事发突然,林伊的姑父终于反应过来,他越过餐桌抓住林勋,吼道:“林勋,你酒量不行,就不能少喝点?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改了呢,没想到还是这幅德行!”

      “妈的,她妈的,让我打死她!”林勋在姑父的牵制下奋力反抗,他红着颈,血管粗爆起。

      他无数次尝试,终越不过去,他怒,他气,他只能愤然喊道:“朱颜,你他妈的毁了我女儿!”

      林伊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作响,她想,她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真的或是假的,或者生活本就是一场荒诞的梦罢。

      人生,真的好奇怪。

      当林伊突然意识到林勋是将她看成了朱颜,她再也忍不住了,在他的谩骂里,痛到失声。

      为什么要是这句话呢?为什么?

      真的好可笑。真的。

      她品不出这里头的悲喜。品不出该为朱颜难过,还是为自己庆幸。

      林勋爱她吗?林勋的爱像是裹在一层厚厚的麻布里,让人分不清里面是什么。

      她清楚,很多时候,她都是无法理解他的。

      可不知怎的,林伊偏偏就是想到了那一天,她在风里转过身,看到林勋站在校门口,站在朱颜身边,朝她挥了挥手,而风里,是他说的那句:我是她爸爸。

      林勋是打了她,这是他的第一次。但林勋也不算是打她对吧?这不算有第一次吧?

      林勋嘶喊道:“ 那阿芬都找上门来了,说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你从他们家里出来,她们就他老公一人在家,你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干嘛了?”

      林勋带着哭腔喊道:“你做事能不能考虑下我们林家啊?你不要脸,我们还要,你知不知道她们跟小孩讲林伊是狐狸精生的?她们说你呢!”

      那些年争吵的原因,终于被暴露出来。

      林伊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林勋对朱颜这样的“诋毁”,可令林伊也很意外的是,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甚至没有任何的辩驳之意。

      人世间的无数矛盾,不正是源于在一段关系里的不信任吗?

      可信任又怎样,不信任又怎样,一如她曾经如此信任朱颜“不会再婚”的诺言,可最后,她不也正是留在门外,在寒风里守了一夜,却只换来一场荒唐吗?

      是人,都是会变的,是人,都是会说谎的。

      这些年,她是听风雨的人,也曾在风雨中,她看累了,她也认了。

      一个拥抱将林伊搂了起来,她抬眼,看到了林枝疲惫又厌烦的脸,林勋在她的身后闯了又闯,被她姑父拦着,不得靠近。

      林枝道:“林伊,你先走,你先出去。等你爸酒醒。”

      林伊只觉得自己被推了一把,她顺着那股力下意识地快步走到门口,一如她从小就很擅长做逃兵。

      只是打开门,半只脚都踏出去了,她却没忍住回头看了里面一眼。

      她没看任何人,她只看了一眼朱俐,那个巧舌如簧,心细如尘的朱俐。

      “砰——”林勋抄起桌上的碗乱砸,碗磕到地面,砸的碎片直飞。朱俐吓得捂着耳朵,缩着肩膀往桌底躲,她开口了,却不是说什么公道话,她说的是:“妈妈——我害怕——”

      朱俐也只是在求助罢了。

      我们以为的坚毅,独立、善辩,究竟算什么。

      说给讲理的人听,欺负讲理的人吗?

      林伊只觉得有些失望,她冷冷扯起嘴角,落下对这场闹剧最后的嘲笑。

      最后,她将门重重地摔上,毅然离开。

      她没有再以逃的姿态,每一步,她都走的无比清晰。

      318步,是她走出住宅楼的步数。她站在楼门口,才发现外面又下雪了,很小很小的雪,米粒般大小,轻飘飘地飞。

      她走进雪地里,看了一眼天色,那乌漆漆的一片,真是难看极了。

      她想去找宋机,可是她不敢。她要他的爱,便只敢做他爱的人。而此刻的她太狼狈了,不勇敢,不坚强,不是他爱的样子,所以她只能在这儿,像一道魂。

      熬着,熬过去,任风雪将她的脆弱柔软冰封。

      可是,可是,她听见她心底的呼唤:宋机,宋机,你可不可以来找我,你来帮帮我吧。

      纵然深知不是每一次我们有所期待,便能梦想成真。可林伊看着前路,仍然荒唐地想着,荒唐地希望下一刻,宋机抱着一袋她喜欢吃的糖炒板栗来找她,走到她眼前,对她笑。

      然而风继续吹,前路只有漫漫风雪。

      屋里头的门卫瞧了半晌,他走出来,对林伊喊道:“姑娘,等人?进屋里来等吧,天儿太冷了,别感冒了。”

      林伊转头看了那门卫一眼,门卫友好地朝她招了招手,道:“大过年的,来。”

      大爷的笑朴实而友善,林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心里暖出了味儿,她才对他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走了。”

      走了,林伊,不要留在风雪里。林伊看向前路,她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没关系的,宋机在心里,他不来,但他在。做宋机喜欢的林伊吧,林伊,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风继续吹,那一刻,林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朱颜,一手紧攥离婚本,一手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朱颜离开时的场景,直到决心离开的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看清了——原来,朱颜离开的每一步,不是害怕,不是迷茫,更不是心烦意乱。

      她终于抛却曾经,抛却一切,从为自己踏出那一步起,往后她所走出的的每一步,都是充满希望,都是勇往直前的。

      人还在,还有双手,就大胆出去闯吧。出人头地最好,如果失败了,那么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也好。反正,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总之,要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上。

      离婚后的朱颜没有家。父母离婚后的林伊,也没有家了。但是,没关系,如果别人无法成为我们的岸,那我们便自己造一处。

      不盼来者,我们也可以做自己的救世主。

      劲风还在往林伊的骨头里钻,她觉得脸上有些疼,不,是浑身都疼,她在这样的疼痛里,坚定了决心:就算我没了家,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房子啊。我可以挣钱买。

      留自己一个去处,留自己一个即使被赶出来后,也有地方可去的处境。

      才年初九。林伊前往高铁站,决定离开南苏。

      她想,她要挣钱给自己买个房子。

      她要离开这儿,永远不再被林家找到。

      离开学还有十余天,学校都没开,林伊去了京北,也没地方住,没地方呆着。

      ——她不能去找朱颜,别说她还没与朱颜和好了,就算是和好了,以她现在这幅德行,她也是不敢去找朱颜,不敢被她看见的。

      她拿起手机,她给宋机发了条短信:我回京北了。

      她紧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迟迟没人回复时,她才察觉:原来,她还是希望能有个相知的人在身边的。

      她甚至想跟人聊一聊,纵使她不太擅长倾诉。

      她已经翻出林依然的电话了,可想起今年是陆成江时隔六年回来陪林依然过年的日子,她又不好意思扯出自己的琐碎事折腾她了。

      她将朋友圈翻了又翻,她能称为朋友的人,确实也太少。她想了想,还是给明宇打了通电话。

      明宇几乎是秒接的,他道:“年初九给我打电话?不会是现在才想起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顿饭吧?晚了,我早回京北上班了。”

      林伊下意识地笑了笑,她道:“对不起,请你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我现在已经在回京北的高铁上了,我去京北请你吃饭可以吗?”

      那头的明宇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句话,半晌,他才轻笑了声,道:“可以啊,刚好下班,饿了。你在车站等我吧,我去接你,怎么样,挺够意思了吧?”

      明宇的笑声是清朗的,听着干净、阳光,这几乎不像他本人的气质,林伊靠着车座后背,想起明宇那张充满戾气,又带着几分刻薄的脸,林伊笑了笑,道:“你想吃什么呢?”

      明宇道:“你可有福了,我定的鲜羊肉今天刚运到,等会儿到了,咱们晚上直接刷火锅吃,我记得你是喜欢喝带果粒的饮料,对吧?大过年的,我也买了,家里都有。”

      林伊道:“是我请你。”

      明宇又笑了,带着几分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又没说不收费,2000元,一分不能少。”

      林伊听着忍不住笑了笑,车厢里的暖气不断烘干林伊身上的风雪,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听着电话那头明宇拿钥匙、出门、开车锁的每一步声音,她听见他是怎样来的。

      明宇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随便跟林伊拉着家常,仿佛这一天,也只是极为平常的一天。

      仿佛他去接她回家,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举。

      在等着红绿灯的当口,明宇从车柜里掏出林伊送的那根红领带,他边系领带,边笑道:“好巧,林伊,我今天戴了你送给我的领带,今天运气不错哦,你还记得你觉得不错的那套房吗?我今天去付了定金。”

      林伊只觉得身子没那么冷了。她手上被冻停的疼也渐渐苏醒,她低下头看着伤口,品味那细细蔓延上来的疼。

      在电话那头,她后知后觉,似敷衍般感慨了句:“不错啊。挺好的。”

      明宇也不在乎,他不咸不淡,似笑非笑道:“好吧?羡慕吗?房、车、事业,我都有了。”

      林伊看着手上融落的血水,她只身无物,没法擦,只能抵在白色的毛绒袄上,任衣服吸取。雪水冲淡了血色,淡淡的鲜粉在那片洁白里拓土,她的衣服被弄脏了。

      这些天,她穿的几乎都是明宇给她邮寄的衣服,唯独今天,她特意穿了这件。宋机送给她的这件。偏偏就是这件。

      她微微松掌,看着掌心模糊的伤口,久久,才回明宇道:“不羡慕。因为我早晚也会有的。”

      明宇在那头颇为畅快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欣赏,他道:“喔,我相信。”

      2小时车程,他们有时沉默,有时随便聊两句,但都没有挂断电话。

      过年期间的道路还算通常,明宇开进停车场,取了停车卡,先下车了。

      室内外的温差近乎令人发指。一阵劲风吹来,只瞬间的功夫,明宇便觉得自己身上的暖都拎不住了。他今天穿的大衣又宽大,他懒得紧,任这风从四面八方往他的骨头里灌。

      出口处等待的人也不多,明宇站在其中,气质冷然,近乎于鹤立鸡群。

      林伊出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明宇,明宇也看到了她。

      林伊的憔悴与狼狈几乎是肉眼可见,明宇不是没在电话那头察觉她的异常,他的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她片刻。

      ——她的衣服脏的很明显,在充满冷意的白织灯下,他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肯定那是血色。

      怎么这么惨。明宇心里一沉,也顾不上嫌弃了,往出口处跟着挤了挤。

      林伊才刚走到出口,便被明宇一手扯过去了。

      “大爷的,林伊,你遭人打劫了?什么德行?”她被他拿手背摸了摸脸,又被他揽在怀了,被他护着往外走。

      每走一步,明宇鼓起的口袋便沉甸甸地砸在林伊身上,她闻到了明宇身上淡淡的板栗香。她恢复知觉的鼻头便开始泛酸,酸的疼。

      林伊拍了拍明宇的口袋,问道:“是什么?”

      明宇这才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特意买来的糖炒板栗,递给她,道:“你喜欢吃的糖炒板栗啊!林伊,你狗鼻子啊?”

      板栗还是暖烘烘的,明宇曾是最讨厌将食物放在衣服上,导致串味儿的人。林伊望着板栗,又望向明宇。

      她朝他笑了笑,但她不知道,那笑容是多么的无助又可怜。

      明宇只觉得喉口一咽,他轻轻地抱着她,似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背,摸了摸她的头发,他问道:“你先别哭,你跟我说,还伤着哪儿了?”

      林伊抬手,轻轻抓着明宇的衣摆,她终于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了,她在他怀里无助地哭着,无助道:“心。”

      原来,原来啊,直到此刻林伊才明白:那些被冰封的情绪无论有多坚牢,一旦遇到温暖,便会溶解透彻,甚至只需一瞬间,便能冲入我们的四肢白骨,让我们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承认吧,无论我们多么盼望自己坚强不摧。我们唯一期待的,还是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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