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南苏》春甜花花

48、报警

　　林伊望着自己在本子上记录的十几条要求及建议，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电话那头的明宇听了，忍不住笑了声，道：“没事儿，慢慢来吧，这样踏实。”
　　窗外传来一阵烟花的爆裂声，有个小孩夹在间隙里，高声喊道：“爸爸！烟花好漂亮啊！”
　　这大过年的。夜也跟着深了。
　　林伊望着窗外的夜色，又望向她与明宇的通话界面，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聊了2个多小时了。
　　明宇在电话那头问道：“所以烟花漂亮吗？”
　　林伊听闻，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外头的天空。
　　“砰——砰——”一只烟花在空中惊炸开，绚烂而夺目。挺美的，但是是一朵。形单影只地一朵。
　　林伊莫名地想起了明宇曾带她看过的烟花雨，也是在这样的冥冥中，她察觉了明宇的孤单。——如果不是孤单，哪至于在这样的日子里，还找人聊工作呢？
　　林伊静静在窗边呆了片刻，直到烟花燃尽，她才道：“瘦的慌，没我们元旦看过的漂亮。”
　　“是吗？”明宇在电话那头又笑了笑，他揉了揉鼻子，望了眼时钟，已经8点多了，他知道他赖了太久，所以他道：“行，那就这样吧。ppt你先改着，改完再聊。——不急，跟家人好好过年吧。”
　　今夜无星。林伊静静望着，她犹豫良久，还是问了：“明宇，那些东西真的不是你送的？”
　　那头的明宇安静了片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送你礼物？”
　　林伊道：“维护员工关系啊！留住高质量人才！”
　　明宇听着不由地一笑，他的笑声不像他，他的笑声，比他的气质更晴朗明媚，他像是在笑声里思考怎么回答，等他的笑声落幕，他才道：“如果是这样，我干嘛不告诉你，由着你欠我们公司的人情呢？”
　　是啊。可是，还能是谁呢。林伊低了低眼眸，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是明宇开口了，道：“收都收了，别想那么多。人家想你知道时，会告诉你的。”
　　何至于呢？林伊也不知还能怎么做，她轻轻叹了口气，才无奈地应了声：“嗯。”
　　明宇在那头听了两秒，像是在确认彼此的沉默无言，最后，他道：“行，先挂了。”
　　电话刚挂断，姜欢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林伊接起电话，便听见姜欢在那头深深呼了一口气，林伊问：“怎么了？”
　　姜欢道：“林伊姐姐，哥哥晚上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去了，我来你们家附近吃烧烤店了，只是.......你们家附近的骗子多吗？”
　　骗子？可现在是过年啊。林伊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她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你家附近的便利店里，这里来往的路人比较少。”姜欢站在便利店的柜台后，边解释道：“那人说他是香港人，刚来大陆，他的手机是商务非智能机，没有地图导航功能，他让我帮他搜索前往目的地的路线，为了看路程，他把我的手机拿去了，他边看，又边求我带带路。他说他今天求了好多人，可没人愿意帮他，要是我也不帮他，他可真是惨了。——我也想拿回我的手机......反正我也不赶时间，我只好坐上他的车给他带路了。这大过年的，他确实也挺可怜的对吧？”
　　一阵风扑来，林伊系紧呢绒外套的腰身，锁好门，边往楼道下赶，感应灯一路尾随着她脚步亮起，在这夜色里惊人。
　　人在表述中，会下意识地透露出心底真实的反应。纵然姜欢的语气相对还是轻松的，可林伊还是能从“他把我的手机拿去了”、“我想拿回我的手机”、以及“只好坐上他的车”中，听出了姜欢被动的无助。
　　姜欢下意识里不一定是没有警惕的，只是她在对方裹着糖衣炮弹的威胁里，会错觉是自己太多疑了，她其实很自由、很安全。她甚至被赋予了使命——做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不忘互帮互助的人。
　　到最后，她几乎是被迫选择了信任。——她刻意忽略了自己的怀疑，与他一起利用了自己温柔善良的本性。
　　此刻，姜欢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甚至可以给林伊打电话，林伊猜想：这至少意味着两人不在一块儿了。
　　林伊知道，姜欢这是还没意识她的行为这多危险，她无意挑起姜欢的紧张，尽力冷静问道：“你还记得他的车是什么车吗？车牌号是多少？有什么特征？”
　　姜欢上车前，是有下意识看过一眼的，她道：“是一辆奔驰suv，车牌尾号是587。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带着一副眼镜，40-50岁的样子。
　　林伊接着道：“好，妹妹，辛苦你进入我们的微信聊天界面，将你所在的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就来，你就在便利店呆着，等我，好吗？”
　　姜欢道：“他还在便利店门口等我呢，额，我也不知道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了......是这样的，他把车开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又跟我说他要趁着过年，去给一个领导送点礼。他的秘书过来大概还要1-2小时，再等到那么晚登门拜访，就不好了。所以他把我送来这个便利店，想请我先给他买些烟酒，等他秘书回来了，他要给我2倍的钱。——当然啦，我肯定不会多要的。”
　　黑暗的地方，无人的地方，这是特意让姜欢处于孤立无援的处境里。林伊下意识地想到了吊桥效应，有人会把胆战心惊误会成心动，便也会有人能把“对他警惕”误会成“替他着急”。
　　林伊相信这个男人一层层推进的骗局是绝对周密的。他们甚至会在经历的所有失败里，不断针对人性的弱点，精进每一轮的话术。
　　幸好，幸好姜欢记得给她打这通电话。林伊心里一紧，道：“妹妹，先把你所在的定位发给我了。”
　　“哦。”姜欢说着，边将位置发了过去，边叹息着，感慨道：“他还挺搞笑的，又是跟我握手，又是跟我拥抱的，他说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他还感谢我的信任呢，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特意制造一些代表友好的肢体触碰，只是为了与姜欢建立信任。为了麻痹姜欢。
　　世上好人多，人人互帮助。无论何时，这都是所有人的理想世界，当然要为理想世界付出举手之劳啦，这听上去多理所当然啊。
　　可又是谁在利用善意呢？天道轮回。林伊只想看他报应。
　　林伊站在路边，她抬起手，边拦出租车，边对姜欢强调道：“妹妹，不要离开便利店，他是骗子。”
　　“他真是骗子？”姜欢的声量有些高，听上去像是了然，又像是惊讶。
　　“嗯。”林伊道：“妹妹，这是有组织性的欺诈，他们很狡猾。你呆在店里不要出去。店里有监控，他不敢进去的。”
　　姜欢在电话那头开始沉默，林伊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林伊坐进出租车后，便将这头的电话静音了，给司机讲了地址后，她快速用另一部备用手机报警。
　　“你好，我要报警，情况紧急，请您就近为我安排出警，我的位置是在赤乌路好欢喜便利店，试图诈骗诱拐我的人的车牌尾号是......”林伊的言辞十分简洁清晰，她还是那么的理智冷静。
　　警察听完后，发现自己几乎是没有什么还需要再问的了。
　　“过年期间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辛苦你们了，可我很难想象，如果是其他更美好单纯的女孩轻信了他们，被骗走了钱财，或者是在那辆车上没有成功下来......”林伊的留白里，是足够浮想的空间。
　　“请永远相信我们人民警察。我们会尽快赶到，您不要挂......”
　　对方话还没说完，林伊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她看到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的眼色过利，司机只轻轻一触，便躲过了她的目光。
　　另一头，姜欢终于再次说话了，她道：“姐姐，你看过《盲山》吗？哥哥曾经让我看过，姐姐，我明明受了这么多的教育、提醒，我为什么还是会被骗呢？我是不是很蠢？我太丢人了。”
　　林伊听出来了，电话的那头的姜欢在哭。
　　她终于在这场骗局中醒过神来，接着，回应她的是细思极恐，越想越怕。
　　姜欢哭着道：“姐姐，哥哥提醒过我：姜欢，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可是姐姐，如果所有人都这样，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该怎么办呢。姐姐，我真的不是贪享那人的称赞，我只是想帮帮忙而已。”
　　林伊试图说些什么，却觉得心里一阵拥堵，她羞愧难当。
　　下一秒，林伊感觉到车速提了10码。她冥冥感受到司机的善意与支持。
　　林伊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她点掉静音，回答道：“妹妹，相信我，没有人会觉得你傻，你很勇敢，纯然善良，你很棒，你是我们的骄傲......”
　　林伊抬头看向窗外，枯树匆匆，就快到目的地了。她很想对姜欢说“尽管做最好的你”，她的唇颤了颤，无法开口。
　　要怎样接受这样的辜负呢，人类，每一个人，明明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密的邻居，可就是有些人，有本事却拿来做恶了。
　　明明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偏偏要抵锋相向。这世界，有时候，是有些可笑的。
　　姜欢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无助的沉默，好一会儿，她道：“姐姐，我想哥哥了，我想给他打电话。我想他来接我，带我回家。”
　　林伊道：“好。我也快到了。妹妹，别怕。”
　　电话挂了不到1分钟，司机也将车开到了。
　　林伊刚要开门，司机道：“你别下车了，这样的人肯定有同伙，下去危险，你就在车上呆着，我的车是停在出口这头的，他要是见不对，要跑，咱们刚好堵在这儿，他开不出去。——当然，最好是能等到警察来，咱们一起包抄他。”
　　林伊看到司机的手握着转盘，来回磨搓了一会儿。他不是不紧张，他也有自己的生活经营、苦衷、考量，但是他选择了支持。
　　林伊没有说话。司机看向路内停着的一排车，他低声道：“我也有个女儿。我不想教她对求助视而不见，我也不想教她放弃做个善良的人......我得守好这个世界。”
　　我们生而平凡，却有闪亮的灵魂。那一刻，林伊心里一软，眼泪差点儿掉下。
　　林伊看向后窗，她吸了吸鼻子，她听见司机道：“这个世界会好的，总有一天。会越好越好。”
　　生活好像也在顺应他的这句话，下一刻，林伊看到两辆警车开来，一辆堵在进口，一辆往她这头开。
　　林伊看到警察从车上下来，她打开车门，开始往里面冲。
　　整个过程其实很快，大概是在10分钟左右罢了。
　　可要一辆辆车排查找过去不容易，更何况她不能肯定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她干脆朝着停车区喊道：“SUV，尾号587！你这个大骗子！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了！你就等着被抓吧！”
　　警察们听到这句呐喊，跟着声音朝林伊这边跑来。夜色里风簌簌的，景震震然。一时间，动静惊人。
　　令林伊惊喜的是，某辆SUV在听到这句话后，火速朝着出口这头开来。
　　林伊正拦在出路中间，她被两柱车灯照见，她望向车里，看清了那身灰外套和那个中年男人。
　　相比于车上男人的失措，林伊的心里是出奇的冷静。幸好。打草，见蛇。人没跑就好。她心里的石头跟着落地，跟着尘埃落定。
　　那男人明显也发现了自己被包围的处境，他也没想到，自己实在缺钱才偷偷出来单干的这一趟，竟然会将自己搭进去。这也是他的新年，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干脆开进绿带，试图冲出去。
　　可出路那头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跟上来，一脚油门冲到了他跟前。
　　一切追击，混乱，但清晰。
　　司机被逼停了。
　　警察围了上去。
　　那司机也从车里出来了。他看到林伊朝着超市走了几步，又停下，她在暗沉沉的夜色里沉默。——她在打电话，屏幕光将她的容颜裹成冰蓝色，她的眼神是肉眼可见的锋利，像是发黑的银针尖，下一秒，她挂断电话，转身朝那辆车走了过去。
　　一阵冰刺刺的风席卷而来，她的红衣角在风里沉沉地飞舞。
　　像一场血红的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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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咱的亲身经历了，如果大家遇到这种事，人少的情况下，一定要转身走，别理会！如果周围人多，有胆量的宝宝可以考虑拍下对方的照片，然后直接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