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南苏》春甜花花

47、姜欢

　　姜欢是在除夕夜那天到的，林伊跟着宋机来接的机。还给小姑娘买了一大束花。
　　林伊是个极为美艳的人，姜欢自出机场的第一眼，便轻易从人群里看见了她，她穿这一身克莱因蓝的风衣，皮裤，高筒靴，静静伫立，像一弯清冷的月，皎洁而惹眼，遗世独立，气质卓绝。
　　任姜欢见过那么多美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认是她的哥哥占了便宜。
　　可明理是一回事，处理却是另一回事，姜欢对林伊心有忌惮，不愿接过林伊的花，甚至没忍住故意霸占宋机，强硬地忽视林伊。
　　可她越是用力，越是得意，一回身，见到静静跟在自己身后，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笑容的林伊，她便觉得挺没意思的。像是在与一个不倒翁较劲，她清楚，林伊是她推不倒的人，她永远也赢不了。
　　而伴随着她的一次次刻意磨砺，她深深体验到了林伊的稳重与静雅，更是被征服了个彻底。林伊是女君子，是真有修养。
　　姜欢知道，同为女人，就算多给她两年，她亦不能修炼出林伊这样的风度与风采。
　　算了，犯什么蠢。姜欢彻底放弃了，一路跟着回家，如今，她趴在凳背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宋机和帮厨的林伊，突然觉得她哥哥也挺幸福的。
　　林伊不像她，林伊很乖，静而不争，像个安静的小尾巴，等着侯着守在宋机背后。
　　“蹭——”是姜葱下锅的煎炸声。
　　林伊抬头看了一眼，宋机正熟练地爆炒配料，香味渐渐溢出来，令人垂涎。
　　真厉害呀，林伊心里一晾，忙低下头，继续清洗她盆里的花椰菜。
　　余光见宋机张□□脆迅速，她才掰洗出几株，他已经端起鱼下锅里。这么一对比，林伊不由地有些心急了，趁着宋机闷鱼的空档，她请教道：“怎么才能洗得更快呢？”
　　宋机穿着一件灰色的围裙，一手拎着铲子，对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我洗的太慢了，我看我还没洗完，你已经快做完菜了。”林伊边说边洗，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下厨少，我的确不太会这些。”
　　“这有什么的呀，你洗的已经很快了，门口坐着的那位，一颗能洗一小时呢。”宋机调侃着笑了笑，与林伊温柔道：“没关系的，不急，你按自己的慢慢来就好。”
　　锅里的雾蒙了满盖子，宋机说着，转身看鱼去了。他做事看似还是慢腾腾的，可是事无巨细地，都在他的节奏中。
　　没关系。慢慢来，这几乎是与林伊人生完全相反的节奏，林伊曾经那么害怕停下，害怕失利，害怕拖后腿，害怕被甩掉、此刻，看着宋机，她的心里突然生出安稳，好像也能感受到根扎进土壤后，不惧风雨的滋味。
　　林伊忍不住偷看他，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急了。菜颗颗慢慢地洗，让心乘过波澜找到宁静。
　　这样的节奏，真好。林伊想。
　　这顿团圆饭他们做了3小时，宋机做了七菜一汤，晚上8点多，他们终于上了桌。
　　姜欢摩拳擦掌，开了瓶红酒，醒完后，她给三人倒上，听着电视里热闹非凡的春晚，三人在夜色里轻轻举杯。
　　宋机道：“姜欢小朋友，首先谢谢你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陪我过年。”
　　姜欢听着咯咯直笑，她端着杯，喜气洋洋跟着道：“不客气！明早我给你拜年，你记得给我包个大大红包就行了！哥哥，我也祝福你！祝你幸福！快乐！”
　　宋机笑的没心没肺，他伸手与林伊十指相扣，举起来，摆到姜欢眼前，道：“那你得拜托你林伊姐姐，跟她在一起我就幸福，我就高兴。”
　　林伊倒是有些意外宋机的直言不讳，他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明目张胆地摆了出来，是要给姜欢看一个态度。
　　是得她认。不认也得认。
　　姜欢撅着嘴，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她心里想着，确实养眼，也算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了。只是她也觉得这也算得上是诡异了啊，谁能想到呢，儿时哥哥要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最后倒成了他的女朋友，林伊，也变成了林伊姐姐。
　　哎，哥大不中留啊。姜欢皱了皱鼻子，终于跟林伊说了第一句话，她问道：“你爱我哥哥吗？”
　　林伊静静地看着姜欢，刚要回答，又听见姜欢补充般提醒了一句：“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这世间的爱，也有千差万别。
　　姜欢不是个信任血缘为亲的人，姜欢相信的是：没有血缘的两个人，也能有如爱自己般珍爱亲人的爱。但不一定是爱情。
　　一如她一直清楚，她爱宋机，不是因为她们一母同胞。她这辈子都会祝愿他幸福、快乐。不会嫉妒他和任何好女孩在一起。
　　姜欢唯一担心的是林伊跟宋机认识时还太小了，她担心林伊小时候就不能分清需要与爱的区别，甚至也不能分清亲情与爱情的区别。直到长大了，依赖宋机的情感先入为主，稀里糊涂地，便跟宋机在一起了。
　　姜欢怕林伊在往后的某一天突然理清，又要离开宋机。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很好回答，这个问题，林伊自己也没认真地计量过。
　　热腾腾的汤翻出一波波的浪，浮上来，遮住三人渐渐凝沉的面色，往深处藏。
　　谁也不敢提，此时这令人心里不安的沉默。
　　你看吧？被我一语中的？姜欢偷看了宋机一眼，见他低着眸心思难测，她抢先饮了一口酒，盖住喉口的紧张。
　　林伊见状，也举起杯，一口饮尽。酒很醇，沿着她的喉口一路钻进去，带着些呛辣之感。
　　腔里有酒，热劲儿瞬间也跟着冒了起来。酒是能壮胆的。林伊看向宋机，朝他傻傻地笑了笑，她紧紧地回握住宋机的手，将自己的脸轻轻贴着他的手背，她的脸温烫，他的手冰凉。
　　林伊朝他羞赧地笑了笑，终于开口道：“宋机，我是爱你的。我从小就没把你当过我的哥哥，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想要留在你身边，我也在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希望自己更善良、温暖、耐心、友好，而不只是努力地变优秀，变得更有出息，别人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只有在你身边的日子，我才没有羡慕过任何人，我甚至觉得，老天待我还算不错。宋机，我是真的很爱你。”
　　宋机静静地回望着林伊，她看上去依然如此地风轻云淡，可她的那一双眼睛里，却藏了太多。这是他熟悉的小孩，一个其实很爱哭，但故作坚强的小孩。
　　这一眼的确认里，她们心有灵犀。
　　宋机放下酒杯，抬手，将林伊紧紧地抱进怀里，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在她耳畔与她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你完了，林伊，我妹妹亲耳作证，你这么爱我，那你可得对我负责啊，咱们不结婚可是收不了场的。”
　　林伊侧过脑袋，凝望着他，酒水熏来她的脑袋，她的色胆儿，她微微前倾，吻了他的唇，她对他笑道：“盖章了，宋先生。等我给你买个大大大别墅，等我来娶你，我来守护你。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家的。”
　　纵然猜不到以后，但至少此刻，情谊真诚，爱意真挚。姜欢是信的，她甚至有些动容，她举起筷子，给林伊夹了个小鸡腿，对她道：“笨蛋，要什么别墅呀？我们家又不缺这个。你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那么累，人活一生，得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姜欢的内心，也是这么不紧不慢的温柔性子啊。林伊望了望碗里的鸡腿，又望向姜欢，她朝姜欢笑了笑，花枝乱颤。
　　姜欢的脸不由地红了，她轻了轻嗓子，别扭而娇蛮道：“但我可警告你们，宋机先生！林伊小姐！你们可不能只爱彼此，也要爱我才行！我可是你们的妹妹呢。”
　　“咕噜噜——”姜欢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宋机与林伊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都有些红，宋机低声笑了笑，林伊挣开宋机，端起碗边舀汤边道：“好的，妹妹，让您久等，您请尝这碗汤。”
　　这就对了嘛。姜欢满意地朝着林伊点点头，手都伸出来了，却没想到宋机长臂一伸，拿过那碗汤轻轻放到林伊跟前，她望着空空的手心，狠狠瞪了宋机一眼，不满道：“干嘛？”
　　宋机也得意地白了姜欢一眼，接过汤勺边舀第二碗汤，边道：“你还真以为我不记仇啊？哼，你摆了一天的脸色，我早看你不爽了，还想喝我们舀的汤？做梦！反正也是在自己家里，你自便吧。”
　　“我什么时候自便过？”姜欢夺过宋机手里的汤，将自己的空碗塞进去，道：“你想得美，接着伺候吧。”
　　“还伺候，你当自己是公主啊。”
　　“我就是小公主啊，爸爸妈妈说的.......”
　　林伊边喝汤边听两人斗嘴，这是她鲜少体会的家庭氛围，她一直都很喜欢，到现在，也觉得还挺有趣的。
　　不尖锐、不逼仄，是轻轻松松的。
　　林伊在这样的氛围里，痴痴地想着，以后，她也会和宋机建立一个温暖而和睦的家庭。她希望她的孩子也能如姜欢般天真、可爱，臭屁，也善良，也许她不会是个很好的妈妈，但她相信，宋机会是个很好的爸爸。
　　会有那么一天的。
　　要有愿望。只要有愿望，就有能实现的一天，
　　如果今天还没有实现，那就继续努力，直到实现的那天为止。
　　几人吃饱喝足，洗完碗后，已经10点半了。
　　林伊要走了，宋机和姜欢硬是要送她回家。
　　春节降至，路上已经有小孩开始放烟花，姜欢一路边看边乐，举着手机，在她喜欢地任何场景里留影。
　　林伊静静地看着，紧紧握着宋机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们几乎是在一路的烟花与笑声中，走完这一程的。
　　两人一路将她送回家楼下，远远儿，林伊便听见了林澄朗的声音。
　　林澄朗带着几个孩子，围着一个高高的男人，高声喊道：“魔头！我们杀回来了！敢占我们的地盘，还拿砸炮丢我们，不要我们靠近？哼！我们这回买了好多砸炮，你死定了！”
　　“我一脚可以把你踹飞，你信不信？滚远点儿。”黑暗里的男人语气轻蔑。他半插着腰，站姿里带着疲倦，身影微弯，像个坏地主，也像个奸守城池的赤脚将领。
　　林澄朗也算是个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见那人不肯低头，他气的直跺脚，对那人高声喊道：“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今天，就是我们取你狗命之日！兄弟们，给我上！”
　　上什么上？搁哪儿学的这些江湖台词？林伊眉头轻皱，高声喊道：“林澄朗？你敢上一下试试！”
　　蛇打七寸，不过如此。这一声呼喝，如鞭在林澄朗的脊梁骨上，他吓得双肩一震，没动弹了。
　　“完了，林澄朗，你姐回来了！”
　　“那还报仇不？”
　　“这还报个啥仇啊？林伊姐姐最喜欢告状了！被她抓到，她肯定是要去告我爸妈的！”
　　“那不行啊！我的压岁钱本来就被上缴到只剩100块了，要是被发现我拿来买砸炮丢人，以后一毛钱都捂不住了！不打了！”
　　几个小孩还在交头接耳地讨论，那男人听着，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明处的林伊，又看了看他眼前的小屁孩，这姐弟俩，可真够不像的。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林伊还是远远地站着，她甚至分不清那一顿黑乌乌的人里，哪个才是林澄朗，她也懒得去揪，只是气沉丹田，朗声喊道：“林澄朗，过来，回家了。”
　　林澄朗不甘地瞪了那男人一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倒霉。”
　　那男人被林澄朗的表现给逗的一乐，他忍不住轻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几箱东西，道：“林澄朗？你不是想知道这些占地方的东西是什么吗？我送你了，你找家里人搬回家。”
　　“啥？”林澄朗听的一愣，只觉得这简直是天下掉馅儿饼，无故中彩票。他被砸的晕乎乎地，反应不过来了。
　　“没听明白？我，缴械投降。”那男人说着，这才肯走远两步，将自己身后的箱子让出来，他抬了抬下巴，向林澄朗示意身后那几人，叮嘱道：“让你姐姐和她的朋友们来搬吧！祝你们家，新春快乐。我走了。”
　　那男人说完便真走了，从黑暗里来，往黑暗处去，匆匆如也。
　　“什么情况？”有人傻愣愣地问。
　　林澄朗挠了挠脑袋，傻乎乎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林伊见那男人走了，一闪而过的车灯里，她看清了他的身型，有些熟悉，她没有太留意。
　　见迟迟没人过来，她又喊了句：“林澄朗！”
　　话音刚落，她便见林澄朗与另一个人合伙苦提着一个半人高的按摩器材，边往明处挪动，边道：“姐，那人送了我们家一堆东西，你快来帮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