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倒计时AAA1

3、第三章

　　班里没有老师，已经乱成一锅粥。纸飞机，橡皮到处飞。
　　赵衍找了个后排的空位置坐下，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
　　“喂……”鲲儿大爷靠在门槛儿上，斜眼瞟了一眼这个一言难尽的班，小声对吴邵文说：“你要是在这班上上课，学霸质量不得持续下降吗？”
　　“你到是挺关心我的。”吴邵文漫不经心地挑眉，“行啦，进班了。”
　　李大鲲看到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才安心离开。
　　李大鲲有个特性。他几乎对所有在堰北能叫的上来名字的人都知根知底。按他的话说，要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如果对他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摸不清，那之后的日子里会对自己百害无一利。

　　“哎，听说你打了校霸？”前面的一个女生扭过来，用笔戳戳他的脑袋，一脸吃瓜样。
　　这女生身材微胖，是一个水桶高两个水桶宽，除了脖子全是腰的那种，人中正中央长了一颗痣，八嘎味侧漏。
　　“你……”赵衍正准备发火，看到大佐后没忍住笑，又怕伤了人家姑娘的自尊心，只得趴在桌子上继续装睡。
　　身旁的椅子被他拉开，长腿一跨，坐在椅子上。
　　“喂，你……”那女生还特执着，一个劲儿地晃桌子，见赵衍一动不动，估计是睡死了，自讨没趣，才蠕动她臃肿的身形转了过去，高马尾甩下白花花一片。
　　赵衍睁开眼，面对着满桌的头皮屑，他脑袋几乎要爆炸，刷地起身。
　　“干啥去？”吴邵文支棱着脑袋看他。
　　从他这个角度看，少年逆光站着，整个人浸在夏日的阳光里，抓着书包带的手骨节分明。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右手边，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果不是他，吴邵文也未必会发现那。
　　显然，阳光很少照到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凉快的多，而且安静。
　　“换位啊！”赵衍回答他。
　　“……”吴邵文无语。
　　赵衍的手机振了几下。
　　教室本来就乱，再加上他手机调成震动，赵衍根本没有注意到。
　　“电话。”吴邵文帮他把手机掏出来，“老妈？”
　　他好像什么细小的细节都可以注意到，倒是显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
　　赵衍示意他把电话挂了。他不想接。
　　吴邵文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的人发话了，是个女声。指尖在“挂断”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递给了对面的人：“你电话。”
　　“小衍，小衍？怎么不说话……”
　　“你……”
　　赵衍看都没看，直接关机。
　　“嘟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挂电话的声音，王芳叹了口气。

　　他多想就这么在这里，不去面对现实，不管、不顾、不听、不看，王芳明明都把他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每次都要打电话关心他刺激他，王芳会说什么？聊什么？给他安排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是一个人，前后左右空荡荡的上面下面也同样是空荡荡的，空无一物。
　　吴邵文的手还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着，好像全世界知道他存在的、会分一点心给他的只有吴邵文一个。

　　也就是五六分钟之后，教室的门被人推开。
　　“你们是把教室当成什么了？菜市场啊！赶会呢！柏林保卫战呀！我才晚来几分钟！”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是之前在校长办公室把他俩痛批一顿的王小艳。
　　眉间的戾气遮也遮不住。她踩着细高跟走上讲台，训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还是那种上句“我是第一次见你们，咱们都是第一天就不能留给对方一个好映像吗？”然后下一句又开始训。
　　这老师……脾气撒完了就什么都好说了，其实也是挺……挺可爱，没多久就和学生们聊起来。
　　“我们呢，用剩下的时间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在处理细碎的事情，我们那……先互相认识一下，我叫王小艳，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今年二十八了，虽然年纪小，但实力是可以肯定的，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能互相配合，互相促进，谢谢！然后我按照点名册点名，点到同学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
　　老师每点一个人的名字，剩下的脑袋就会击鼓传花的传过去在传过来，点到赵衍时，五十八道目光射得赵衍心里发毛。
　　“我叫宋子溪，喜欢看书、跳舞、写字……我的母亲是教育家。”
　　“喜欢写字呀，写字好看吗？”老班歪头。
　　“不好看。”那个水桶摇摇脑袋，自带下雪特效。
　　“你妈妈是教育什么方面的？”她后排的女生问。
　　“肚皮舞！”
　　那个女生的同桌扭过头来回答她的问题。
　　“水桶”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像是一张调色盘。
　　其余人先是一愣，随后用力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显然已经憋到极致。
　　赵衍把脸埋得更深了，强忍住笑意，肩膀一颤一颤。
　　真的会被笑死。
　　“大家好，我叫王钰淞，我妈就和宋子溪妈妈学肚皮舞，我的爱好是数学。”
　　“申城以，我的爱好是学习……”
　　全班哄笑，包括老班在内。
　　“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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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实行小班制，全班撑死，也就三十来个人，但全班同学的名字点玩如同过了半个世纪。班委、小组、积分、劳动分配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就够人头大了。
　　全班近一半的同桌都被老班拆开了，赵衍没动，老班想让吴邵文带带他的成绩。
　　“你的成绩确实……不怎么好看。”吴邵文双手托腮。
　　“说的好像你的成绩看多了就能长出花儿一样。”赵衍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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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会！”
　　赵衍不知道自己等这俩字等了多久。
　　全班人如释重负一般，有人伸个懒腰都嚎了半天。
　　“委哥，打球不？”李大鲲靠在门槛上，旁边儿是那个比他矮两个头的“大高个儿”。
　　吴邵文当了体委这事一下课就传到李大鲲耳朵里，“委哥”便由此诞生。
　　“咱不能每次都靠门槛儿吧？迟早那得凹下去一块儿。”吴邵文把外套一脱，“走，哎，你去吗？”
　　赵衍本想拒绝，可奈何身体不停使唤，捞过李大鲲手里的球冲向操场。
　　助跑，起跳。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篮球框里。
　　“三分，漂亮！”李大鲲朝赵衍竖起大拇指。

　　“累死我了——”
　　回到宿舍，赵衍直接往自己床上扑。
　　“你先洗个澡，打了一天球，体力可以呀。”吴邵文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坐在桌前点开台灯，从书架上抽出本《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中途划水学霸。”赵衍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走进洗漱间。
　　不多时洗漱间传出来水流声，浴霸的光在门上投射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异常落寞。
　　吴邵文反手去拿稿纸，却碰到压在上面的日记本。
　　本子的封面儿还写着“赵衍”。
　　门突然被打开，吓得吴邵文赶忙把日记本放回去。
　　“体委，还没睡啊？！”申城以出声。
　　“我以为你们到睡了呢。”刘汉庭笑着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我们篮球队都训练完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赵哥呢？”秦以泽。
　　不大的宿舍被他们几个挤得满满当当。
　　“在这儿。”
　　赵衍搓着头发，顺便抽出本《围城》坐在床边。

　　十二点三十分，月光撕裂宁静的夜，洋洋洒洒，与屋内橘黄色的夜灯相映成趣。
　　还可以。
　　赵衍怕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很多都无法解释的恐惧。
　　吴邵文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偷偷翻开赵衍的日记本，丝毫没有偷看他人隐私的罪恶感。
　　本子有些旧，但保护的很好。
　　他的字笔锋凌厉，方正美观。
　　每一篇日记都写得很细腻。
　　吴邵文前后翻了几页便开始昏昏欲睡。这玩意比《傅雷家书》还催眠。

　　一大清早，宿舍的门就被李烁鲲哐哐哐拍响了。
　　最先被吵醒的是申城以。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嘴角还流淌着口水。
　　“谁呀？”
　　宿舍里的人接连而至，赵衍更是不耐烦，直接开始输出：“你他妈谁大清早起这么早还神经的来敲门啊！信不信我现在出去让你安息啊！”
　　门外的人没有远道而来做客的自觉性：“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门叫，吓死我了！”
　　就听这骚劲儿，门外是李大鲲准没错了。
　　赵衍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各位不要害怕，老孙这就把它捉拿起来！”

　　门唰地打开，便对上门外笑得奸邪的脸。
　　“你最好别犯贱，小心我一会抽你！”赵衍压低声音，伸出食指以示警告。
　　李大鲲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这天都亮了，也该起来了，还有就是想问问你检讨写了没，昨天倒头就睡，现在才想起来。”
　　“这是你该问的吗？你能不能用用你的脑子，这会儿连鸡都没起你叫唤个什么劲？！”
　　赵衍比某人要有风度，为了不吵到大家，他压低声线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所以写检讨了没？”
　　“没有。”
　　“那你打算念什么？”
　　“管他呢？”
　　“这不是你们老班用半条命给咋们争取的机会吗？”
　　“你也没写，我也没写，拉一个垫背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吴邵文好像写了，要不用他的？”
　　“算了吧，以他那大学霸的水平我真模仿不过来。”李大鲲略显烦躁地搓了下头发，“算了，回去睡觉去了。”
　　赵衍点开手机上的时钟放在李大鲲眼前：“还有一分钟就打铃了。”
　　“一分钟也是睡。”
　　李大鲲也是没羞没臊到了极点。赵衍差点一个白眼给自己翻过去。

　　国旗台前。
　　六七个人站成一排，台下就是几个目光严肃，嘴角紧绷的行政部老师。
　　吴邵文见其余几个人畏缩在一起，率先站出来接过话筒，轻咳几声，随后才展开检讨：“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这庄严的国旗台下，我对我的行为做出深刻的反思……“
　　结束后，剩下几个人傻愣愣站在原地，傻愣愣看着赵衍从吴邵文手里接过话筒，开始了一段更精彩的即兴发挥。
　　李大鲲当时的表情比吃shit还要难受，他怎么就偏偏信了他的鬼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