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倒计时AAA1

4、第四章

　　堰北四中校史长，总会有一些脑子搭错筋的学长往下传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言。
　　什么楼道里一闪而过的鬼影，洗漱间的哭声，甚至于床底下的敲击声，天台上受害者不散的灵魂。
　　虽然都是传言，但李大鲲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奇葩观念，即使买的学区房也坚持住校。他本以为赵衍他们几个一定会被他的诚意感动到，却不想换来赵衍的一声：“弱智，你的脑子是不会思考吗？”
　　可谁叫他是堰北煤矿公司李总的儿子。
　　嗯……财大气粗。

　　“你敢相信吗？不，你一开始就否定了我的猜想。”
　　一下早读，李大鲲准时跑到三七教室门口，等吴邵文二人出来，见到赵衍的那一刻，李大鲲都成国宝的眼镜变得炯炯有神。
　　赵衍不耐烦，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我一开始觉得你可能有些毛病，现在是病入膏肓了。”
　　吴邵文见他没什么要紧的事，也转过身走进教室：“你的精神状态领先我们几百年，先不说了，回去复习去了。”
　　说罢，抬起胳膊把赵衍揽过来，甚至还不忘关上教室门。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李大鲲的傻气传染给三七的其他人。

　　“真的是。”李大鲲撇嘴。

　　昨晚，男生402寝室。
　　“鲲哥，咋们宿舍的空调是不是坏了，这真他妈热呀。”
　　上铺的“大高个”脂肪多，最是怕热，他一翻身，整个老化的铁架床都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咋们学校的住宿条件哪有什么空调？只不过是一个少了片扇叶的电风扇在负重前行。”和“大高个”对床的男生也被热醒了，“本以为我们南方的天气就够闷热了。”
　　李大鲲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毯子被他一脚踹到地上：“不要吵了！”
　　“也是，要不咋们去天台乘凉吧？！”
　　上铺的大高个沉默几秒突然出声，主打的就是措不及防。
　　“什什……么？”李大鲲被吓一激灵，“我不去！”
　　对面床铺的男生见他怂，立马煽风点火：“鲲哥，你来学校住宿的目的不就是来探究真理的吗？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呀！说明这是天意。”
　　李大鲲有些躺不下去了，翻身坐起：“所以……真去天台？！”
　　“去，必须去！不去谁不是男人！”
　　现在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李大鲲有些发怂。宿舍光线昏暗，对面层层叠叠的霓虹招牌闪着诡异的红光。
　　这倒好，本来说要去天台乘凉，结果成了一场男人的冒险。

　　夜间的宿舍楼格外的黑，甚至从门后面传来让人脊背发凉的磨牙声。
　　“大高个”不由感慨：“我不是被鬼吓死的，而是这些人睡觉时发出的怪声。”
　　李大鲲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楼道拐角。
　　平时两三步就可以跨上去的台阶现在却高耸入云。
　　“还去吗？”这句话在李大鲲嘴里绕了两圈终究是被他咽了下去。
　　李大鲲刚踩上去，就听脚底板下“吱呀”响。平时都是飞着往下跑，耳边的风声都比这个声音大，现在四周寂静，感官也无限放大。
　　也都是些传言，时间久了，沉淀也就多了，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嘴里说的都不一样。
　　这个举例就好似裂口女。
　　如果说你看到一个女子，这肯定平平无奇；但如果你说她带着黑色口罩，一直尾随你，会让人担心甚至紧张；如果你想要博人眼球，那你会说：她口罩下隐隐约约咧到耳根的嘴角。就这样，一个女子被说成怪物，人一旦信了，就会神神叨叨，从而促使演变为都市传说。
　　总是听说学校初办时，高三十一班的学姐被某公司的千金从天台上推了下去，当场死亡。最后学校为了名誉硬生生把社会舆论和新闻全都压下去，而那个罪魁祸首只是劝退，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
　　那些奇怪的呢喃就是学姐的怨气。

　　不过说来也过，之前在寝室热得要死，可一出来，反而凉下来，不知哪来的风刮过，水房半掉不掉的门也跟着怪叫起来。几个大男的汗毛倒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学姐学姐不要摊上我家人！”
　　“上帝保佑！佛祖保佑！释迦摩尼保佑！”
　　“都是些什么？”
　　李大鲲忍不住几人在他耳边跟苍蝇一样嗡嗡叫，几步走上楼梯，合上敞开的窗户：“外面起风了，你们怎么蠢成这个样子？！”

　　通向天台的门通常是锁着的，今天不知怎么，铁链居然淅淅沥沥挂在门把手上。
　　有人来过？！
　　“张棋鲲，过来开门。”这个时候，李大鲲自己也有些怕，燥热的夏夜给他沁出冷汗来。
　　这是“大高个”的本名。
　　他比李大鲲要低两个头，在老大的威压下，他手哆哆嗦嗦推开铁门，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星空。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李大鲲登时松了口气，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走到天台的水泥地上，“那些都是传言，哪有什么鬼。”
　　其余几人也跟在后面吹捧。突然，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
　　“老大怎么不走了？！”张棋鲲及时刹住车，不然他就要撞向李大鲲结实的后背。
　　“你你你不要看着！看那！！”李大鲲就差呐喊出来了。
　　“怎怎吗了？”“大高个”也跟着结巴。
　　听到动静，身后的人的目光顺着李大鲲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们魂就飞。

　　只见六七个白影堆在天台角落里，其中几个上还罩着白布，面前一束白烟缓缓升起，安逸且惊悚。
　　几秒过后，李大鲲的大脑才缓慢吸收这些信息，之后就是破空的叫喊，几个大男人一起朝没两人宽的铁门冲去，天知道他们六个男生是怎样从如此狭小的空间挤出来，再像丸子一样滚回他们的寝室。

　　第二天大课间，402宿舍的全部男生被校长提溜出来全校批评，让他们写一千字检讨并取消他们的午休。
　　校长大腹便便，背着手在国旗台下来回晃悠，腮帮子两侧的赘肉耷拉下来，说话时就像只哈巴狗，导致高定西装都和捆粽叶一般。
　　可想而知李大鲲几人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午读起来，李大鲲准时跑到三七班门口，不等赵衍拒绝，直接把他拽出来：“赵衍，今天晚上约好了，十一点半，402，不见不散。”
　　“你是有病吗？”赵衍趁他们朗读又偷偷眯了会，现在还处于游离状态。
　　“我要让你眼见为实！”李大鲲一身中二病让赵衍的脑子无处安放。
　　“回去就和吴邵文说！不然你不是个男人！”李大鲲说完就跑，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赵衍的脾气已经收敛到极致，李大鲲是这学校里他第一个想要动手掐死的人。
　　回到教室，就对上吴邵文那双桃花眼：“又是闹鬼那事？！”
　　“可不是吧。”赵衍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掏出便利贴来开始折纸玩，不久，一只千纸鹤跳到吴邵文写题的手边：“好看吗？”
　　吴邵文动作没停，只是对他的千纸鹤分了一个眼神：“不错，挺好看。”
　　先前被李大鲲气得半死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不少，赵衍索性趴在课桌上，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同桌：“昨晚就没睡好，没想到你还有精力写题。”
　　吴邵文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昨晚……不知哪里来的狗，一嗓子给我吼醒了。”
　　赵衍被他的解说气笑了：“万一是鬼呢？”
　　吴邵文梅开二度：“昨晚不知哪里来的鬼一嗓子给我吼醒了。”

　　午夜，男生宿舍402。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大鲲几人瞬间警觉起来。
　　“天王盖地虎。”
　　门板后面的人开始对暗号。
　　赵衍无奈：“小鸡炖蘑菇。”
　　话音刚落，李大鲲才神经质打开门：“快进来。”
　　赵衍觉得真是无奈他妈给无奈开门，无奈到家了：“你是怕宿管查寝吗？拜托你看一下你手机的时钟好吗？都十二点了，宿管还要钓鱼执法呀？”
　　“你当我是防宿管？”李大鲲给赵衍几人搬出凳子来：“我是防鬼。”
　　“一个女鬼你都怕成那样？真怂。”赵衍调侃。
　　李大鲲拿出手机，搜出来恐怖片搁在书桌上：“你看看现在那个女生不是彪悍到一个能撂倒仨？！”
　　听他这么一说，赵衍想起来之前他们班的宋子熙“水桶”同学听见三十六班有人谈论她的父母，气得直接冲进去把人家课桌掀翻了。
　　“具体是什么事？”赵衍似乎要报之前五点起床之仇，问过李大鲲床位后自觉躺上去。
　　“好像是她父亲叫二林？”李大鲲想了想，“然后我们班几个人就当着她面喊‘定制电阻R0’然后就来掀桌子……真服了。”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李大鲲点开鬼片，说是先热热场子。
　　赵衍想的他能找出什么好鬼片来，导致女鬼头一出来的时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下意识翻身。
　　“你小心点。”吴邵文及时伸手把他推回去，才免使他掉下床。

　　幸好时间不长，赵衍还真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出什么洋相。
　　电影以凄凄惨惨戚戚的分别结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恋爱剧。随后，李大鲲就带着一行人向天台进军。
　　都说人多力量大，没想到有赵衍这一宿舍人在，居然没那么害怕了。
　　熟悉的大铁门，熟悉的夜空，就是没了熟悉的身影。
　　“哪去了？”
　　有赵衍等人壮胆，李大鲲直接走到“案发现场”，别说鬼了，就是鬼毛都没看见。
　　“我眼花了？”李大鲲使劲揉揉眼睛。
　　“那个……”刘汉庭此时忽然出声。
　　“怎么了？”李大鲲语气明显不悦，刘汉庭觉得此时他要是再不说话，李大鲲可以把自己从这里推下去。
　　“你是不是看到六个人影在那个角落里？”
　　李大鲲纳闷：“你怎么知道？！”
　　这么一说，申城以也来劲了：“对，前面还有一串蚊香，我还录了数学课的讲课音频，特别助眠，想是天台蚊子多，就带了个蚊香，赵哥还说我事多，结果一晚上都没蚊子来咬。”
　　刹那间，气氛降至冰点。
　　李大鲲沉默几秒后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申城以傻傻憨憨：“就……天台睡觉很舒服呀？你不喜欢吗？”
　　“喜欢的很！”李大鲲怒音都出来了，“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有多惨吗！”
　　吴邵文拉着赵衍打算全身而退：“昨晚那鸡一嗓子给我吼清醒了……”
　　402大冤种们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饿虎扑食般放倒二人，李大鲲甚至还发放号令：“一个也逃不掉！”
　　星空之下的一群少年你追我赶，全然忽视了角落里扭曲苍白的脸。

　　次日，国旗台下，十二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宿管老师拎着大钥匙串来回踱步：“我就上了一趟厕所，你看看，十二个人，光明正大在天台上疯跑，我当时脸都给气变形了！”
　　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们怎么就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