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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砍脑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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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早起,萧怀仁悄悄起身,对服侍的宫人道,“让你们娘娘多睡会儿。”
“是。”
御书房内。
桌上的折子已堆满,皆是一大早从阁门送来的。
想到这两日接连出现的怪事,他对这折子有些惧意。
翻开一本,侧眼瞧去,只见上面所奏皆是这几日他最忧心的水旱之灾,他心头略松,这才正眼瞧起来。
派出去的大臣已完成对甘州的赈灾,并处决了当地不法官员,他心中一喜,提笔写下勉力之言,让巡查御史延迟回京,将甘州整顿好再回。
心中忧烦暂缓,他批阅其奏章的速度越发快起来。
从西北战事,到西南驻军,还有江南三省泄洪之事皆游刃有余起来,明日便要举行小朝会,今日当将这些奏章批阅完才成。
安静的御书房内只剩下沙沙声,龙涎香盘旋而上,手边的茶盏又换了一盏新茶。
王福喜道:“陛下,往日陛下肩背疼,太医说要劳逸得当,今日久在案前,可要出去走走。”
“莫要搅扰朕,出去。”
“是!是!”王福喜有心再劝,但看陛下蹙眉沉思,十分沉浸,只得默默去门外守着。
屋中的熏香不知不觉,已剩残灰,茶凉了,日头高升,透过花窗照进屋内,将御桌前的底板照得光亮洁净。
直到将折子批完大半,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啜了一口茶,蹙了蹙眉,继续提笔朱批。
铜漏滴答滴答,他问道:“王福喜,几时了?”
王福喜赶紧进去,查看铜漏,“陛下已近午时,可要吃些糕点果腹?”
“也好。”他微微一叹,“这折子是什么时候都批不完……”
“等甘州和江南的灾情缓解,陛下便可歇歇了。”
“嗯。”
“奴婢这边去命人……”
门口有个小太监走进来,“陛下,皇后娘娘和杨妃娘娘命人送了糕点来。”
他抬眸,“皇后送糕点?”
那小太监赶忙道:“是,还有杨妃娘娘也命人送来了糕点。”
“拿进来吧。”皇后这是要转性子了?还是说他真是给她打昏的?
哼,这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小太监将两盒糕点提了过来,皆是红漆盒装的。
王福喜端出糕点,放在桌上,笑道:“瞧着都极诱人,陛下快垫垫肚子,过会奴婢便命人传膳。”
白的,黄的,红的,绿的,颜色还挺多。
他瞧着一块豆绿的软糕颜色颇为清新,拿起尝了一口,“入口清凉,杨妃这是弄了什么新花样?心思别致,王福喜你尝尝。”
“这是娘娘给陛下的,奴婢不敢。”
“让你尝你便尝。”
“是,奴婢谢陛下赏。”说着拿过一块,小口品尝,眼睛一亮,“陛下这糕点果然不同,奴婢吃着有股子药香,可是杨妃娘娘自己琢磨的新样式?不知叫个什么名?”
一边儿的小太监回道:“……这盘宫殿仿佛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是叫清凉糕,用银丹草做的,可以清热解毒。”
王福喜瞅了眼陛下神色,笑道:“陛下皇后娘娘怕是知道陛下这几日为百姓发愁心疼陛下呢,这糕点的名字也起得恰如其分,但愿上天赐下清凉一解暑热。”
萧怀仁得知是皇后送来的,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听了王福喜的话,塞到嘴中,“皇后有心了,当赏!皇后素日喜欢什么?”
王福喜道:“陛下赏的,娘娘哪里有不喜欢的?”
萧怀仁眉间是沉郁,冷笑:“她爱甩鞭子。”
王福喜躬身在侧不敢说话,萧怀仁道:“去府库中挑一把……”
说起兵器,他忽然想到一物,“去太庙,将朕供在先帝神位前的那把宝剑拿来,赐给皇后,令她好生保管。”
王福喜斟酌道:“那把剑是先帝赐给陛下的。”
“嗯。”
“是,奴婢这便去。”
萧怀仁满意不少,那把剑在先帝神位前供奉了那么久,他的龙气,加上列祖列宗的保佑,就算皇后真的在施什么邪术应当也会被镇住。
他吃了几口糕点,摊开手边的奏折,猛地呛住,“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快喝口茶!”
一口清凉糕吸到喉咙间,凉气入了肺腑。
奏折上工整的字骤然打散,如一团黑蚂蚁般,不等片刻,那些字又拼接组合,一段接着一段,逐一浮现。
手中的糕点立时掉在桌上,他道:“快!将那把宝剑速速给皇后送去!”
“是!是!”王福喜赶忙道。
那些荒唐之言再次浮现,一句接着一句。
[皇后武力值可太厉害了,皇帝都只能被她压着打,哈哈哈。]
[1楼:感觉他们前期挺甜的,皇帝虽然嘴上说讨厌,但是还挺爱凑上去逗她的。]
[2楼:前期的皇后比较直率单纯,皇帝一直在宫里小心翼翼讨生活,比较阴郁,两人完全不同,被吸引也是正常的。]
[3楼: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移情别恋,还当着别人的面让她难堪,杨妃那跋扈样子难道不是他纵容出来的?]
[我就喜欢看她耍鞭子怎么办啊啊啊——窈窈冲啊——皇帝不听话就再揍一顿!]
[这个玉美人也是个没脑子的,注定当炮灰,还拿皇后婚前的事讽刺,要是我,我直接抽花她的脸!活该!窈窈加油,小鞭子甩起来!]
[1楼:杨妃这是一举两得,既让皇帝厌恶了皇后,又除掉了一个眼中钉,大家不觉得玉美人的性格有点像皇后吗?也是武将之家的。]
[2楼:我去,还真没发现,不会这个皇帝也在找手办吧?]
[3楼:那玉美人岂不是一下膈应了两个人?哈哈哈……]
[皇后感觉没什么脑子,脾气太冲动了,而且爱闹脾气,她现在嫁的人是皇帝又不是她表哥,不知道忍耐,小心把家族扯进去。]
[1楼:根据惯例,为了表明女主惨,推动女主黑化,都是要死全家的。]
[2楼:哈哈,姐妹真相了。]
“荒谬荒谬!”萧怀仁气得火冒三丈。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竟敢对他对后宫指指点点,朕非要砍了他们的脑袋不可!
言语放肆,嬉笑无状,毫无尊卑!
他压了压心中的火,决定继续往下看,看看这些混账东西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杨妃每天夜里都要涂香香,皇帝每次都很兴奋的样子,是不是她在调什么特殊的香料?]
[1楼:助兴吗?皇帝都那么喜欢她了,不至于吧,而且皇帝还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
[2楼:哈哈,不会是皇帝赐的吧,看着是宠爱,实际是让对方不孕那种。]
[3楼:喂喂,咱们讲的是另一个故事。]
[4楼:另一个故事?难道是杨妃涂香香,让皇帝不育吗,哈哈哈。]
[5楼:可以啊姐妹,笔给你,你来写。]
萧怀仁眼神变了又变,有些用词虽不懂,但不少内容足令他牙骨紧咬。
无耻之徒,一群无礼刁民,他一定要将这些人找出来,全部砍头!
“人来!”
“陛下。”小太监急急走进来。
“去查查宫中最近宫人都在议论什么,悄悄进行,尤其是太监宫女聚集的地方,好好打听打听,众人都在说什么。”
“是!”
他脑壳子疼,起身出屋。
外面的阳光正烈,晃的他眼睛疼。
——
延福宫内。
皇后看着皇帝命人送来的剑,眉心一蹙。
“王福喜,陛下这是何意?”
“今儿陛下吃了娘娘送来的糕点,觉得味道极好,加之连续数日的暑热,糕点的名字很得陛下喜爱,陛下想到娘娘喜欢舞剑,便给娘娘赐了这把剑。”
王福喜笑道,“娘娘,这可是曾经先帝赐给皇上的。”
“是吗。”徐舒窈摸着剑鞘,抽出,透进窗内的光照到剑身上,剑光凛凛,让她心头一屏,将剑推入剑鞘,“如此,便多谢皇上赏赐。”
待人走后,徐舒窈身子一软,身边宫婢立刻将她扶住,“小姐——”
“陛下这是警告我呢。”
“小姐这话何意?”
徐舒窈苦笑,“陛下不喜我舞枪弄棒,今日竟赐我剑,还是一把……他弑杀手足的剑,大约是警告我和徐家罢。”
“小姐——陛下,陛下会不会对徐家出手。”
徐舒窈眼中蒙着一层晦暗,“若他,对徐家出手,那我——”
她没有说完之后的话,只觉得满嘴的苦涩,“早知道当初,便是拼着此生孤老,也不该嫁入皇家。”
“小姐——”婢子眼中带泪,心疼道:“不如给将军写封信?”
徐舒窈摇头,“这几日我宫里有人潜入,只怕陛下早就开始防备我了。”
“那该怎么办,小姐,不如——婢子偷偷出宫?”
“傻话。”徐舒窈眸中坚定了几分,“且往下看。”
“徐家在千里之外,杨家近在朝中,杨妃又在陛下耳边,小姐,哪怕为了徐家安危,咱们也要收收性子,跟陛下服个软。”
徐舒窈笑,“以前由着性子,到了这宫里才知步步艰难。每每他不信我时,我便觉得委屈憋闷,以前在王府时……罢了,早就该认清事实了。”
青兰道:“苦了小姐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做这哀怨状。”徐舒窈打起精神道:“既然他喜欢吃那凉糕,不如明日再做给他吃,他身上的那些香味臭的要命,还不知道换掉。”
王福喜刚到承平宫便见陛下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手中拿着手串,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陛下。”
“你去做件事。”
“陛下您吩咐。”
“找一些道法高强的道士方士入宫,朕有用。”
王福喜忍不住道:“陛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怀仁冷目望去,王福喜赶忙低首,道:“奴婢这边命人去找。”
回到殿内,萧怀仁拿起此前的折子,上面那些无稽之谈一条一条跃出,沾满了奏折的大半篇幅,他唤人来读折子。
小太监忐忑地念着,萧怀仁敲击着桌子,果然这奏章又与后宫有关,只是这一次是劝说雨露均沾不要专宠一人的。
也就是说这是指向杨妃的。
不管折子是说皇后的还是杨妃的,总之挨骂的不是杨妃就是他。
偶尔提到皇后,那也是说她的性情,却不是说她的为人。
他拿过折子,仔细读那些荒诞之语,决定找到这些人后好好和他们掰扯掰扯。
掰扯清楚后再杀了这些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