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Olga

29、家访

　　过了这个寒假便是大四，夏寒每天带着苏薇满城的逛。什么废弃的花园、正在施工的广场、新辟的开发区、出城的外环高速，似乎每个角落都逛完了。
　　这个早上，苏薇正在发愁还有哪里可去，又不会被父母撞见呢？
　　夏寒一改往日车接车送的殷勤，让苏薇自己搭车来“帝煌山庄”。

　　苏薇正埋怨司机老远便让她下车，还借口什么“那片区不让停靠”。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才被眼前富贵逼人给震撼到了。
　　四周的社区生活配置十分便利，简直是个小小的王国，自成一体。但周围都没有大马路，恰恰成为市中心的一个天然绿岛。
　　苏薇不敢擅自进去，因为那个保安怎么看都像军区大门的哨兵，一脸寒霜。区别仅限于制服和有没有配备枪支。大门只供车辆出入，但也不是四轮的都可以随便进出。虽然苏薇不会认车的品牌，但擦得纤尘不染、亮可照人，而且威风凛凛，从气势上就给人一种很名贵的感觉。
　　大门旁边开了个校门，据苏薇观察，那都是些提了菜篮的保姆出入的。似乎住在里面的人都是以车代步的。苏薇不敢多看，怕招来保安的驱赶，于是在花坛边坐下。

　　半上午的阳光不算太烈，又有高高的乔木投下的树荫遮蔽。苏薇坐在风口十分舒服。
　　她觉察到脚边有个什么东西在咕咕叫，竟然是一只白鸽。神气的站在苏薇的脚边，似乎也在享受这一刻的清凉。苏薇忍不住朝它咕咕叫，可它却不理会，兀自的用朱红的喙梳理羽毛。过了一会儿，头一伸一缩、昂首阔步地踱向另一只白鸽，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呼唤声。苏薇想，要是让白鸽走路的时候脖子不能一伸一缩，不知道，白鸽还能不能这么滑稽的走路。
　　一只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苏薇。“呵，真是可爱。”苏薇忍不住捏捏那粉嘟嘟的小脸，小孩咧开嘴笑，粉红色的牙床才冒出一颗小小的乳牙。她樱红的嘴角淌着口水。
　　苏薇把她抱了起来，旋了一圈，小孩便咯咯的笑个不停。身上淡淡的乳香味，让人心神安宁。苏薇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喜欢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恩。”苏薇下意识的回答。
　　“那就自己生一个呗。”什么语气，怎么那么熟悉。
　　苏薇回头，正迎上夏寒充满笑意的目光。一个女人走过来将小孩从苏薇的手中接走。
　　“咦，你怎么这副打扮？”苏薇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他一遍
　　“不好啊？“夏寒摊开双手做出无辜的表情。
　　“出去还穿拖鞋。你真当自己帅到无敌啊？”
　　“这是一种颓废美，你不懂欣赏。”夏寒明显是刚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的，穿了件很宽大的T恤，下半身是一条有点皱的沙滩裤。小腿上的伤疤倒是不太明显，脚上一双人字拖。
　　“而且，我又没打算出去。”夏寒牵过苏薇的手，边拉她边说：“今天在我家玩。”
　　苏薇一个急刹车，只差去抱旁边的路灯了：“不去。”
　　“没人，就我在家。”
　　“那更不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你刚刚还那么喜欢小孩。”
　　苏薇的脸刷的红了，这是什么P话，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目光还一派清纯。苏薇郁闷的想一头撞死，中国的文化便葬送在这半桶水身上了。
　　见苏薇当真了，夏寒又笑着说：“你怎么就那么好骗呢？就是去我家坐坐，外面没什么好玩的了，今天又热。而且难得我妈今天出去了。”
　　苏薇还是摇头。
　　“哎，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一脑子色情幻想啊？”夏寒做不解状。又摇头晃脑深表惋惜。
　　苏薇要呕血，真是猪八戒在前倒打一耙，苏薇投降了。心中暗自惊讶他口才越来越好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保安见夏寒，就堆出灿烂的笑，让苏薇看了很腻。“太甜了。”苏薇抚胸长叹。
　　夏寒家在四楼，开了门才发现里面是复式二楼，像一栋小型别墅。
　　一个水晶吊灯从屋顶垂下，衬的整个屋子格外奢华。电视机那个大呀，让苏薇认为不用来放电影真是可惜了。与餐厅相对的是一个室内吧台，棱形的架子上搁满了红酒，十分有情调。推开落地玻璃门，便有一个超豪华的阳台，正对着小区的人造绿洲。
　　“按照家居杂志画的那样，是不是少了个游泳池？”苏薇倚着白玉石一样光滑莹润的栏杆问夏寒。
　　夏寒忙着从冰箱里拿饮料，头也不抬的说：“游泳池在健身馆里，要真弄个露天的游泳池也没人敢去呀。万一被偷拍了什么的，不得被敲诈啊？”
　　“那不一定，某人又不是没在河里洗过澡。”苏薇喝了一口饮料陷进软的似乎无边无界的沙发里，眯着眼睛望着折射阳光的水晶灯感慨：“你爸还真能露富耶。”
　　“这处住宅他没公开。”
　　“啊？你妈不是明媒正娶的吗？”苏薇脱口而出，又觉得失言。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夏寒却没有反感，而是很坦诚的说：“钱多了自然惹眼，所以，我妈妈嫁给我爸爸之后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从来都是深居简出。当年把我送到国外去，也是怕我不安全。所以我们的住处对外是个秘密。”
　　夏寒心情很好，便跟苏薇说起母亲来。他还拿出一本相册，里面包括了夏寒妈妈从被抱在怀里一直到将夏寒抱在怀里的所有照片。
　　照片里的夏母比那日在警察局里，少了一分矜持和高贵，多了几分清新和气。听着夏寒的讲述，苏薇了解到夏母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夏寒卓群的琴技便是继承母亲。
　　夏母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自幼便聪慧可人，长大后出落的美貌无双。又加上兰心蕙性，从十四岁开始，追求者便一拨一拨。
　　夏寒的父亲长夏母十岁，因为自幼吃苦，又加上过人的心智，在娶夏母时已经是富甲一方了。婚后，夏母洗尽铅华呈素姿，甘心做丈夫背后的女人，尽一个妻子母亲的本分。可见，夏幅今日的成就，也有夏母的一份功劳。
　　令苏薇叹服的，不仅是夏母的美貌，还有她识时务知进退的性格，若她当初恃宠而骄，便不会深得夏父的尊敬和持久的爱护；若当初她知道夏父在外面有接二连三的外遇，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撕破脸，破口大骂，只会让男人的心生厌恶，越发心安理得。
　　之所以夏寒父亲有三妻四妾，但在出席重要场合、考虑人生安全仍然以夏寒母子为主，不只是念旧情。恐怕还是因为夏母的贤良和知书达理、恪守妇道吧。
　　夏寒谈起母亲既有忧愁又满含崇敬。
　　苏薇想起自己的母亲又何尝不是。似乎天下负心的都是男人，隐忍的永远是母亲。每一个孩子心中，最崇敬的、最怜惜的，还是母亲。
　　夏寒望着苏薇满面的愁容，安慰道：“薇薇，我以后一定不会学我父亲的，也不会成为你父亲那样的男人。”
　　苏薇心中有隐忧，这是每个女人面对婚姻面对未来都会有的。结婚就是一场赌博，有的人博来了一生的幸福，有的人赌上了一世的血泪。当婚姻要变质时，任何山盟海誓只化作一声叹息。但愿君心似我心。

　　夏寒拉着苏薇上楼去看看自己的卧室。
　　一进门，苏薇便被对面墙上的那副装裱精美的国画震住了。“原来是你！”
　　“我那时快要转学走了，想留下你的一点东西做纪念，可以你对我的态度，那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了。”夏寒像个犯错的小孩，不过，当初若不是他偷了，这幅画如今又会流落在哪里呢？也许，这才是这幅画最好的归宿，找到了一个知它、懂它、怜它、惜它的人。
　　“你懂这幅画的意境吗？”
　　“在国外时看它，觉得像乡愁。现在看来，觉得它像人生，似乎不论过程是华丽，还是粗糙，是富贵还是贫穷，结局都是空。金钱、名利、外表，都会化作乌有，但我不敢肯定，爱情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夏寒说的低而沉缓，仿佛是用灵魂在抒发内心的感受。
　　这张嘴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样苏薇感觉很吃惊。她注视着夏寒，良久才说：“多少时候，我觉得你像是我的反面。我爱你，是因为我贪婪的想尝试另一种人生。而现在，我却觉得你就是我，我爱上你，便是爱上另一个自己。”

　　他们看了一会儿碟，又仰躺在地毯上做了会黄粱美梦。几乎把地球都看做自己的领土，任想象随意驰骋。
　　苏薇惊讶的发现，原来夏寒野心勃勃的像一个贪婪的暴君、又可以潇洒脱俗的像一个侠客、也可以纯洁无邪的像一只小猪。那么多斑斓的梦想，深深吸引着苏薇。
　　苏薇的世界想一个空旷的屋子，一次只点燃一只梦想的蜡烛，莹莹的火光还不够照亮整间屋子。苏薇的世界一只单纯朴素，被妈妈影响着，不敢做太大的梦，不敢同时拥有多个目标。而夏寒，百花齐放，又万箭齐发，让她感觉新鲜，热切的希望参与。

　　时钟指向一点，两人都觉得饿了，兴奋劲一过，饿的更厉害了。
　　苏薇表示吃零食便好，可夏寒抗议：“我要吃热乎乎的饭，香喷喷的菜。”
　　“你怎么那么挑剔啊，活该饿肚皮。”
　　“我会煮饭，你做菜就好了。”夏寒的目光中满含期待。
　　“你不要大男子主义啊，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本人，不会做菜！”苏薇说的理直气壮。虽然看到夏寒的希望破灭，心中也有些惭愧，但是她确实不会。
　　“你喜欢吃什么菜啊，或许我可以学。以后要是你没有胃口的话，说不定吃了我亲手做的你最喜欢吃的菜会胃口大开哦。”
　　“真会开空头支票。”苏薇望着夏寒一脸诚恳，又说：“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告诉你吧。”于是苏薇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串，夏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薇最后还加上一条：“我每天无鱼不欢，最喜欢外婆做的酱爆牛肉，和我妈妈做的鸡汤面。”
　　“完了，吓死我了，这么多啊！我尽量多学点吧。老婆不会做菜真的很麻烦。”夏寒想想又说了一大串自己喜欢吃的菜，末了说：“嘿嘿，够多了吧！让你选择多多，机会多多。我最喜欢我妈炒的兔肉，香。”
　　苏薇噘嘴说：“谁说了要给你做厨娘了呀，哼，说了也白说。”但是心里却悄悄记下了。

　　最后苏薇看夏寒熟练的洗米下锅。两人趁着饭还在煮，便到社区超市买半成品的菜，回来放到微波炉里热热就可以吃了。
　　菜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但饭，确实煮的十分漂亮。用夏寒自夸的话说：“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看着一粒粒饱满晶莹的饭，像不像珍珠？”
　　两人动筷之前记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肚子饿的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为了显示公平，吃过饭，苏薇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洗碗。夏寒从盆子里捞出一捧泡沫吹在苏薇脸上，结果两人在厨房里奋战了近一个小时，浑身湿哒哒的出来。洗的久还不算，才四个碗，就碎了两个，早知道，干脆别洗还划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