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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前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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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自己走进警署。
衣袋里的手机还响个不停,被绷带缠着的脑袋正隐隐作痛,大额的罚金从他的钱包里流出去,旁边还有个声称被他撞倒的老人正喋喋不休,那将手杖咚咚咚打在地面上的力气怎么看都有些像是碰瓷吧。
可——
“不要再在市区乱开了,想赛车的话就挑个车道啊。”戴着头盔的交警正用着‘这一届的年轻人真是不行啊’的无奈目光睨着他。“再不济也找个晚上的郊区公路吧,幸亏今天只是碰到了这个阿婆。”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
“是啊是啊。”
上了年纪的阿婆一脸骄傲地伸出手。
安室透又看到自己卡里攒的活动经费源源不断地流出去。
赔偿金啊,真是高昂。
驾驶证还被吊销了。
马自达听说已经被拖走了,车头被撞了个粉碎,但阿婆却奇迹性的又幸运地活了下来,并积极地索取了赔偿金。
虽然不知道这段过程多么的惊险,总之先感谢萩原的教导吧。
走出警署感受着皮肤上的灼热阳光,他不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现在会这么空虚呢?
就是那种潜伏之后迟迟没有成为正式成员不得不卖力工作终于有了机会以为可以得到一点消息,最后却发现自己突然栽进了无敌巨坑里……
现在好想随便打个电话给谁啊。
但翻翻电话簿好像没有一个能打的。
在市区乱开车的记忆很模糊,因为觉得有些可疑,所以跑了好几家的医院,但毫无遗憾地得到了可能因为当时情况过于危险,和头部受到撞击,你的大脑选择了保护自己,以至于那段记忆很模糊。
简而言之即使受创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询问能不能找回那段自我保护的记忆,医生只是一个死亡冷笑——你可以再在市区试一试。
简直就是黑历史啊!
而且从警察那边得到的消息还说他是在靠近警察学校那边玩车的。
疯了吗?
我。
进入犯罪组织半年,我终于要被恶魔附身了吗?
混血青年很想抱住脑袋蹲在地面上种蘑菇,但他还是努力地走到一边,把手机重新掏出来。
是Rum啊。
完全没有一点惊讶的情绪呢。
“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
又急又厉的机械音怎么听都有些诡异。
而且语气还有点像是那些控制欲超强的恐龙父母。
“呃,我出车祸了。”
他决定如实回答。
“你不会是把Skyy给撞死了吧。”Rum的语气有些危险。
安室透被噎了一下。
他差点没想起来Skyy是谁。
清野光希这个名字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不管是自我介绍,还是调出来的档案,几乎每次想起来都有种记忆在不断加深的感觉。
但加深的却不是Skyy这个代号。
而Rum你好像也有点问题呃,什么叫我把Skyy撞死了,为什么你只会想到这个呢?
总觉得脑袋好像更痛了。
安室透有点不想开口说话了。
今天明明没有做什么事情,却莫名有些疲惫。
“组织内虽然说不可以内斗,但在外面将虫子处理干净也不是不可以。”机械音传递着某种善意的教导。
安室透紧抿着唇,他觉得自己讲电话时没有吃东西应该是很对的一种行为。
Rum和清野光希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好呢,是不是也说明组织成员不怎么团结呢。
这样想的他不免好奇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他在你身边?”电话里的声音又问。
我今天好像没有见过他吧。
“不在,我刚从警署交完罚金,出来。”虽然可以违规操作拿回驾照,但总觉得有些心疼。
“去找他!”
手机里就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不过Rum为什么会认为他在我身边呢?
明明醒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来着。
是清野光希给Rum制造出了这种印象吗?
他想起那天晚上对方的邀请,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在这个组织里外围成员是没有任何选择权的,在正式成员联系后就必须到位,不管是作为炮灰还是什么。
但这种事情真是讨厌呢。
他掏出另一部手机,如果不想继续这种状态的话,就只能成为正式成员。
“您好,请帮我查找清野光希的所在地。”
他必须加快脚步。
光希此刻正站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校园里,用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惊叹又稀奇的表情。
好心又好奇的夏油杰忍着翻涌上来的笑意,站在一旁等着人看完,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高专时也是十分的惊奇,谁能够想到这种超级现代化的大都会里竟然还有着成片的古建筑群呢。
不过这要排除靠近东京站的那处‘宫城’。
“感觉就像是走在奈良的小径上,如果有鹿和小鸟就好了。”光希收敛自己的表情,目光从花坛里的名贵花种扫过。“如果作为电影基地开放的话,一定会有赚头的吧。”
“哈哈,我觉得夜蛾老师和上面的人是不会同意的。”夏油循着他的目光看着那些藏匿野花的边边角角。“横滨好像也有那个——红砖仓库吧。”
他对那个港口都市的印象不怎么深,很多时候都是靠好友来转述,比如某个地方的蛋糕不错,哪家的生姜糖的味道简直难以想象之类。
光希低头瞧着脚下的青石砖。“那个啊,都是群黑手党的场子呢。”
黑手党。
夏油感觉自己的神经被什么扯了下。
悟也提到过。
不过只是随口一提,东京的黑手党太少了,让他没什么印象。
有时候甚至觉得黑手党很可能就和池袋的那些独色帮一样,只是悟有时候会突然说上一句,让他多少有些在意。
比如‘那里就像是咒灵的温床,迟早会诞生出特级的吧。’,需要把脸贴在风扇上的那个季节,好友还是第一次给他正式介绍了横滨的黑手党。
只是,横滨是形容词。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反倒听到身边人的脚步声,和颇有些愉快和轻松的嗓音。“感觉这里不错呢,幽静,平和,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
“……因为有结界,普通人不怎么看得到。”
“你们是怎么确认普通人能不能看到的啊?是通过仪器吗?”
光希想起王权者那边好像有可以检测权外者身份的东西。
“不太清楚。”
夏油对此不怎么理解,高专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玩器械的,大家都遵循着血脉内流传下来的古老力量。
“不会吧。”光希感觉自己好像卡了一下。“那你是怎么入学的?”
“不对,是他们是怎么发现你的?”
总有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异能力者和咒术师这种存在好像本来就不怎么合常理。
“有窗的人找到我就入学了。”夏油双手插兜,努力回想着。“可能是看到我和咒灵战斗的场景了,很多人都是偶然被发现的,不过大多数人是因为家里本来就有术师。”
他的肩膀垮下来。“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清野先生,对我们学校很感兴趣吗?”
夏油不是个很笨的人。
对方也没怎么掩饰。
他好奇对方的异能力,虽然这座城市里有很多都市传说,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使用其他力量的人。
他也相信看不到咒灵的对方在接触到咒术师时也会好奇,只是夜蛾老师一心顾着那个阴阳师家族的国常路,而悟却跃跃欲试的想要来一架,硝子就算拿着人情在手也不见得会有多么的热情。
站在他们中间的我,没想到有一天会觉得自己这么的正常。
夏油不禁在心里吐起槽来。
他也不是八卦别人的能力,只是出于性格和原则问题他想要将那些可能造成危险的存在摸清楚。
“是啊。”光希大大方方地承认,他环视着安静的校园。“因为这里是学校,好像是个可以教会人使用力量和知识的学校,这种地方不是很值得人向往吗?”
湖蓝色瞳眸在茂密枝叶的余阴下熠熠生辉,就像是一颗打磨好的璀璨宝石,满怀着希望和某种迫切的渴求。
“就算是需要战斗?”
看着那双眼睛快要溢出来的热流,夏油不免有些好奇,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觉得对方说的话乃正论。
“我知道额,但对很多人来说,活下去就已经是一种战斗了。”光希的声音变得低沉。“无法不战斗的他们,是需要一个有别于温室的特殊环境的。”
“而正常的世界又过于的遥远,可生命却那么的脆弱。”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感觉站在自己身边的青年正处于和自己无法相交的,遥远的世界。
“清野先生,你应该很强吧。”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他压住内心鼓动的情绪,又认真地道。“我认为强者应该帮扶弱者,我相信您一定也在帮助着那些人,而且有人告诉我你是警察。”听到那个混血青年的话后,他就对这个人多少有些好感了。“为什么你还需要找那样的一个温室呢?”
“其实我并不认为这个学校是个好选择,即便是他们确实拥有这方面的天赋。”夏油看着校园内葱郁的树木,目光寻觅着那些会在细长道路上三步做两步奔跑着的,时而回头大喊着‘学长’的往日身影。
这个高中生一点也不像是少年。
光希沉默下来。
他的肩膀往下拉着,垂落的手臂无措地晃动着,古典美的脸庞上有着种悲伤,又不得不忍耐下去的坚毅。
虽然站立着,头却低了下去。
本应该看天的眼睛,却始终关心脚边蚂蚁的动向。
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
之前露出相似表情的还是一位僧侣和圣骑士。
但他们都是经历了很多的成年人了,可这个少年……
现在世界已经需要未成年人来拯救了吗?
光希又忍不住笑了,但他又无法理解自己此时笑容的意义,它是高兴还是难过,还是单纯只是作为面具存在呢。
“夏油君,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我们课程并不是很多。”放松什么,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委婉地说着。“是我唐突了,我就是好奇,清野先生看上去好像很喜欢这里。”
“我的确挺喜欢这边环境的。”还那么大,也不知道能塞多少人,占地面积是多少。“对了夏油君,你们平时上的都有什么课?”他决定不去聊那些沉闷的话题。
这个孩子虽然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但精神却非常的纤细。
两人又开始走动起来。
已经是夏季了,但高专内的风却吹得人很凉爽,太阳高高悬挂着,皮肤上有关温度的反馈却很舒适。
很避暑圣地了。
“有关咒术和咒灵之类的知识,还有一些像是民俗故事的课程,这是属于文化课,还有实战训练,就是更高效地使用自己的术式以及以下格斗课程。”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外出‘工作’的比较多,还能在学校里乖乖待着的也就硝子了。
“那数学,英语,古典之类的课程呢。”
光希觉得这所学校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是宗教学校也太混账了吧。“你们不升学吗?”
“我们这里好像是四年制的。”
夏油有点心虚,听到升学这种词汇就有种回到国中时被班主任冷着脸点分数的慌张感,虽然他很想理所当然又大声的宣布‘我不需要’,但总觉得会被按着捶一顿。
不过英语和数学啊,感觉好久远,那种整个人被轻而易举统治的感觉真是难以忘掉呢,但他们应该不会遇到外国人吧。
应该吧。
“所以属于短大还是大学?”
“……”他也不太清楚呢。
“这样一想的话,这所学校的确不怎么靠谱。”
光希抱着手臂,煞有介事地评价起来。
总有种在培训对咒灵武器的感觉。
而且,人未免太少了。
走到现在也没碰上一个。
夏油忍不住挠了挠头发,幸好夜蛾老师不在这里。
“前面的那个门就是往街区的。”他语气有些狼狈。
刚刚还想着多聊聊的,现在就想赶快送走了,还记得自己回家被父母‘毕业之后打算干什么’的话题支配的恐惧,他有些怀疑两人再聊下去很可能就会涉及到‘你不会打算干一辈子吧’这种感觉会死掉的大问题。
光希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心理有些难以捉摸。
现在青春期的孩子就是难搞。
不过。
他摸了摸裤子的口袋,沾上血的衬衫已经被丢掉了,外套也是,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那位墨镜少年被按着头不情不愿地贡献出来的。
摸到名片夹。
好在他有将东西往下放的习惯。
抽出一张递过去。
“我还算喜欢夏油君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麻烦和烦恼的话就联系我吧。”他笑着看向他。“我姑且也算是警察,所以不管你我是强者还是弱者,警察帮助少年和学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