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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茶楼 ...

  •   江宁很是委屈,沈时和搬了凳子在旁边坐下,手掌轻轻拂过她的后脊背,低声安抚道:“是不是因为功课王爷又凶巴巴了?”

      江宁不搭话。

      “你要是觉得委屈,到听风居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骂他,他定是不敢还口的。”

      江宁眉心一蹙:“母亲和娘才不会说二哥哥的,大哥哥也不会,因为江家全依仗二哥哥了。”

      江昀寒只说江宁没有沈时和稳重,但在沈时和看来江宁并非什么都不懂,终究是江昀寒浅薄狭隘,非是兄长所为。

      “那你跟我说说,不要别在心里,会憋坏的。”

      江宁趴在胳膊上歪着脑袋看了沈时和好一会儿,泪珠儿就顺着鼻子滑落到妆镜台上,她吸吸鼻子,抽泣着:“沈姐姐,你能让公主嫁过来吗?”

      天启黎明,沈时和轻手轻脚走出江宁的房间,嘱咐碧菱碧莲不要叫醒江宁,先生那边她会去告假,之后便盥洗梳妆匆匆去了朝松院。

      江昀寒才练完剑沐浴罢,一出屋门就看见沈时和站在江白身边满面愁容。

      “这是……怎么了?”江昀寒大步走过去。

      沈时和皱着眉头不知这话该从何说起,她陪着江宁几乎一夜未眠,江宁哭累了睡着后还说了些听不清的呓语,而她眼睁睁熬到天亮。

      江昀寒摸不到头脑,江白直摇头,还大有逃走的意思。

      江昀寒让他到厨房传饭,带着沈时和进屋:“问出什么了?”

      沈时和在桌边坐下来,扎着脑袋思忖要怎么开口。

      “这是怎么了,昨夜阿宁从书房走的时候是忍着没哭的,我知她心里委屈,可我也是实话实说,能想到的只有魏沅,总要问个清楚,可你又是怎么了?”

      沈时和转过头来问道:“你知道宁姑娘她受人威胁吗?”

      “受人威胁?什么人敢威胁她?”江昀寒听了也觉得匪夷所思。

      沈时和道:“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和我在一处或是进宫就剩下听学了。”

      “你是说魏沅?”

      “宁姑娘虽说是文王府的姑娘,有你和大公子庇护,可连你都难说自保,她只会更难。”

      “她威胁阿宁什么?”

      “左不过是江家前途,或者是皇后太子公主,更甚者直接说你,宁姑娘害怕不从,才有了……魏沅想要你慌乱。”

      “可是魏沅为何要威胁她?魏沅也不过是个姑娘,就算魏相与我不慕……魏家会让个姑娘卷进这些事吗?”

      沈时和摇摇头:“我不懂,我只知道宁姑娘她如今不大好,倘若刺客真是魏沅,单刀使得像剑的本事,你让宁姑娘怎么做?”

      “她可以……”

      “她不可以,你不是在宫里就是与我一处,宁姑娘日日听学,又本就怕你,大公子不在家中,我又是外来客,她很难。”

      “是啊。”江昀寒眼看着一处,如是自责,“我一心想着大事,却忘了家事,兄长不喜在家,母亲与姨娘也都觉得我忙,从不与我说什么,而我,总怕她和兰馨公主一样,对她,从来严苛,她……她起身了吗?”

      “还没有,我嘱咐过碧莲,今日让她歇一日吧。”

      江昀寒点点头:“也好。”

      “但还需要你与夫子说一声,告假一日。”

      “嗯,好。往后阿宁自己听学,魏沅也不必来了。”

      沈时和虽有些明白,还是问了句:“魏沅,王爷不打算送去京兆府?”

      “没有证据,我想,阿宁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她被魏沅欺负吧。”

      沈时和点点头:“不过,倘若有时间王爷应该去魏府走一趟。还有,我今日还要去看衣裳做的怎么样,顺路去趟一品斋,就不在府里吃饭了。”

      “不急在这一时吧?”

      “急,王爷您好用饭,我先走了。”说完沈时和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出门,外头秋檀和夏萤已经等了一阵子。

      江昀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吩咐江白说:“与我先去见秦夫子,今日到汀兰院用饭。”

      “是。”

      江宁刚刚起身,厨房也刚刚送来饭,江昀寒的到来让江宁忐忑不已,站在桌边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苍白。

      江昀寒走过去,江白将饭菜摆在桌上,屏退碧莲碧菱,他最后掩门出来。

      江昀寒示意江宁坐下吃饭,江宁小心翼翼坐下。

      江昀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拿起自己的碗舀了一勺江宁爱喝的甜汤,甜腻味道叫他有些不大适应,他咽下去,又将一整碗喝了下去,在江宁有些震惊的眼神中自以为很温柔地笑着说:“味道很不错,快吃饭吧。”

      -

      沈时和头一回自己带秋檀夏萤出门,为此她还扮作男子模样,天气燥热,那幂篱戴着难受。秋檀和夏萤自然也是小斯模样,为此,她们三人还对着沈时和的两撇小胡笑了半天。

      日头还没整个升起,天气尚凉爽,街上却已然热闹起来。

      “姑……公子,咱们去哪儿?”走了不多会儿夏萤小声问沈时和。

      沈时和笑着看她:“饿了?”

      夏萤点点头。

      “饿了咱们就去吃饭,记住,别太斯文。”

      夏萤用力点头,沈时和和秋檀互相看看,皆是无奈,但沈时和的无奈里还有些别的什么。

      这京城沈时和还是不熟悉,只去过几个地方而已,她不想卖弄,故而也会打问一二。这京城中的每一道街每一条巷甚至是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多之又多,但女孩子喜欢的却也无非是那么几处,胭脂铺子一品斋,绸缎铺子成衣店,再不济有卖花灯花伞花扇和锦帕的地方,总之是女孩子常去的地方沈时和都数了一遍,最终她们决定先去早点铺子吃早饭,再去茶楼喝茶听曲,等晚些时候去一品斋,从一品斋出来到明日楼用午饭,下午去看衣裳……

      “不着急回去吗?”

      沈时和长长叹口气:“不着急,今日咱们是外人,晚些回去。”

      秋檀和夏萤不懂沈时和的意思,但她们听得懂“外人”两个字,于是乎,主仆三人放下一切琐事冲向早饭。

      这摊铺的早饭很好吃,尤其是炸油鬼,脆脆的,夏萤直呼好吃,接连送进肚里好几根。吃饱后又依依不舍,沈时和便说以后常来,夏萤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茶楼,沈时和还未去过,但她知道那是喝茶听书的地方,想来应当有趣。

      茶楼在皇宫以南那一片的中心地带,高有三层,进去之后才知道一层是说书唱戏的台子,和进来歇脚听书的寻常百姓,二楼一个挨一个的隔间里则是些有钱人,三层房门紧闭,是供那些说事的人用的。

      沈时和问清楚后直接掏了银子带着秋檀夏萤上二楼,小二一看便知是有钱人,招呼起来也卖力不少。

      沈时和选了个左右无人的隔间,待小二上茶和果子之后便要将隔间的门关起来,这时一只手握住门框,沈时和由锦绣衣袍往上看,不由得叫道:“先生?”

      是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卿如珩。

      沈时和有段日子不见卿如珩,眼下很是惊喜,忙将他让进隔间,阿故跟在旁边一同进来,这不怎么宽敞的隔间顿时变得有些拥挤。秋檀和夏萤不认得卿如珩,也不知该如何。沈时和看到她们的无措,和卿如珩说:“不知先生来,我与我的朋友来此吃茶,她们……”

      卿如珩自如道:“你的朋友,你的地方,你说了算。”

      沈时和了然,便又叫来小二新开一隔间,让秋檀、夏萤和阿故到那里,方便她们听书,而她和卿如珩则坐在此处,卿如珩不会无缘无故找到她。

      这里的说书先生很有意思,他每说一段都要停下来喝一口茶,待听客们猜不出催促时再笑着继续下一段,也是这茶楼客源不断,他与茶楼老板竟都不怕这些听客掀桌子跑了。

      沈时和喜欢听故事,可这个说书先生的故事她顾不上听也听不进去。

      说书先生说沙场狼烟,刀剑如雨,血尸如山;说儿女情长,蝴蝶鸳鸯,生离死别……许是先生说的精彩,这些听客总能听出点味道来,沈时和则冷血冷肉冷心肠。

      “我听着这先生没观山先生讲得好。”卿如珩自顾喝茶,评说着。

      沈时和不曾听过观山先生讲书,她不好评说:“观山先生讲的是经史子集是做人之理,这位先生说的是坊间闲谈,是处世之道,总归不同。”

      这话说完恰好楼下的先生端起茶碗喝茶,沈时和似乎瞥见这位先生的眼尾有一道余光打过来,很是凌厉,她未言语,想来卿如珩喝茶也并没有瞧见。

      那先生继续说起来,这下沈时和总算打起了些精神,好在一直到一段说罢起身离去那先生也没什么异样,那用来遮挡的竹帘也被卿如珩随意弹一弹手指放下来,似有隔绝之状。

      卿如珩这厢茶喝够了,往楼下看一眼,说道:“不必去一品斋了,花娘非是寻常人,江昀寒都未必拿的住她,你不要去。”

      沈时和先是一惊,很快冷静下来,卿如珩都能认出男子装扮的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合情理,毕竟这个人就是个谜。

      “这是我的任务。”沈时和说。

      卿如珩收回目光看她一眼:“请问要怎么做才能给你下命令做任务?”

      沈时和:“?”

      “据我所知,你还不是文王妃,也没那么想做文王妃,我不信你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既然如此,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去一品斋?”

      沈时和没说话。

      卿如珩:“师茗一事有你在其中,孙皇后是文王爷姑母,虽不是血亲,但这么多年早分不开,师茗一事中孙皇后得尽天下女子敬仰,师茗得以脱逃苦海,师家商行遍布天下,自然是一大助益,可你却无人知晓,或许孙皇后记得,或许师茗记得,或许文王爷记得,然,福无你,祸却躲不过。”

      “我托付给阿故和徐叔的事,是你做的?”

      卿如珩不说话,就是认了。

      “多谢你,先生。”

      卿如珩不做表示:“文王爷不知有没有告诉你,近来宫中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模糊,孙皇后虽借此说服皇上颁布一系列关乎女子的法令,但终究微薄。我明白说于你,冯度不会被罢官,闭府思过之后他还是京兆府尹,不要试图用礼法来做武器,权力面前,那东西只是可笑的梦。”

      “我没想要做成什么,孙皇后想让女子有一席之地,想帮师茗,所以才有此下策。”

      “下策?不,这不是下策,这是一条上上策,你年纪还小,已经很好了。”

      “嗯?是吗?”沈时和被卿如珩突然来的称赞弄的浅浅慌神,下意识追问。

      卿如珩郑重地点头:“自然。”

      沈时和心情在这一时莫名好了些,但不曾表现在脸上:“可你方才还说以‘礼’为器是蠢的。”

      “对你来说,不违法度,不累于人,而事成者,足矣。”卿如珩由衷评说,又道,“‘礼’之一器用一次便够了,你可明白?”

      奶娘和秋老翁教给她的是书本是脾气秉性与志向,她还从来不曾与人论过这些,楼下野史苍茫,此处天地浩瀚。

      沈时和摇摇头:“我只知道往后未必有用,但不知为何无用。”

      卿如珩真如一位先生,娓娓道来:“有往昔,天下群雄逐鹿,王与民无贵无贱,至高之位人人可往,为何?”

      沈时和略想一想:“战乱纷繁,礼崩乐坏,狂狡有作。”

      “今日之大梁国,为何?”

      “今日,有李孙佟江四方而立,又有各家结党营私,以求依傍国之新君。”楼下的叫好声掩盖住沈时和的低声窃语,沈时和捏紧茶碗。

      “哪一家更强?”

      “哪一家更强?”沈时和以疑问的语气回问了一遍。

      卿如珩言:“明面上看,李家王朝被佟家操控,佟家鼎盛却被孙家钳制,孙家文武双全,前朝后宫俱有又需江家做辅,江家有祖上荫封虽渐寂寂之状,仍抱守所谓正统,一心扶持李家王朝,这四家一旦轮转,没有赢家。”

      沈时和脑中快速想着卿如珩的每一句话,已不自觉地开始点头。

      “江昀寒聪明,所以他开始收揽新人,新任丞相晏清便是最好的开端。当然,既然要新,孙皇后想要女子占一席之地的念头无疑让江昀寒为之兴奋,某种意义而言,孙家和江家是一路。”

      沈时和不能否认这些话是对的。

      “据我所知,先前孙太傅极力促成兰馨公主与文王爷的婚事,却在孙皇后见你之后改口不提。而当初与孙太傅一起想要促成此事的魏相也像是忘记了一般,告养在家,鲜少说起。”

      话及此,沈时和打断卿如珩:“你说魏相不再促成兰馨公主做文王妃一事?”

      “是。”

      那不对,魏相不再提起,魏沅是怎么回事?

      卿如珩今日必是有备而来,他时时能将沈时和看穿:“昨日文王府有人行刺,你在想这件事,对不对?”

      沈时和一怔。

      “可允我慢慢说?”

      自然可以,沈时和如今只恨不在卿如珩宅中久住。

      “孙太傅和魏相都想要兰馨公主嫁到文王府,你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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