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白月光会扯谎》苏木辞

19、入狱

　　话毕后不多时彭斯也到了，他先是到江昀寒和方雅儿跟前见了礼，瞧见不远处的师茗，又赶忙迎过去，江昀寒三人也跟着过来。

　　“少尹大人。”

　　“郡主。”

　　“京兆府的消息向来灵通，我这宴会还没散呢，消息就传到少尹大人耳朵里了，看来我是得亲自登门赔罪去。”

　　彭斯躬身道：“还请郡主莫怪，事发于京郊，又牵涉冯大人家奴，冯大人一时腾不开身，才着下官来问一问。”

　　方雅儿问道：“怎么？冯大人是觉得此事另有结果？”

　　彭斯恭恭敬敬却也毫不留情直截了当回说：“回郡主，是否另有结果还需要太医诊治。”

　　太医已然有了论断，再诊治也不过是那一剂药入腹后较之先前更好而已，于是草草了事，各回其府，静候下文。

　　可这件事太蹊跷了。

　　马球会散后李行义回宫了，回山路上只剩下江昀寒和沈时和。江昀寒特意未骑马，与沈时和同坐一辆马车。

　　“在想什么？”江昀寒问。

　　沈时和照实说：“在想灵青囊。”

　　“灵青囊？”

　　“你还记的两位娘子是被毒死的，当时仵作验尸，说是中了灵青囊之毒，可我们知道灵青囊病不致死，至多是昏厥，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今日，若是旁人的侍女发病也就罢了，偏偏是师茗的侍女，师茗是冯度的夫人，她的侍女腹痛昏厥，病状恰似灵青囊，加之安怡郡主意有所指，我有个不大好的猜测。”

　　“说来听听。”

　　“今日我并未带侍女，可如果我带了呢？灵青囊只那日在三重院时我们听过，旁人并不晓得，这味毒也并不常见，假使我今日带了侍女，侍女又正好与师茗的侍女在一处，师茗的侍女发病，会否与我有关？”

　　“你是说，冯度并不知你未带侍女，才和师茗设计了这场陷害？”

　　沈时和摇摇头：“我觉得师茗或许不知情，她今日听到她的侍女抱恙神情之间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真如我所说，那我觉得冯度和侍女设计更说得过去。”

　　江昀寒认可道：“有道理，这位冯夫人秉性高洁，不像是能做出这等事的，不论是不是如你所说，冯度既然盯上了咱们，必有后手，这几日且等着了。”

　　二人回来时夏萤正坐在院里乘凉，归鹤居的墙头上聚着几只流萤，抬头玉盘似的月亮堂堂地照着，四下一片玉白，反倒是那流萤黯淡了。

　　“回来了，怎的现在才回来？可用过饭了？”

　　秋檀进屋存放方雅儿给的糖糕，沈时和则拉过夏萤笑说：“吃过了，你呢？今日可吃了什么好吃的？”

　　夏萤嘟囔道：“总归是那几样罢了，没什么好吃的。”

　　沈时和拉着她往屋里走：“那你有福了，安怡郡主给了好些糖糕，你快去多吃些。”

　　夏萤一听一双杏眼放光：“真的？”

　　“真的。”

　　秋檀还打趣说：“夏萤你还没吃饱呢，时和，爷爷给你端来一盒酥糕，见你没回来，又见夏萤不大高兴，便将酥糕给了她，满满一碟子，我都怕她噎着。”

　　夏萤冲冲秋檀做鬼脸，不忘往嘴里扔一块糖糕。夏萤的胃口实在是好，秋檀常说非是日常苦累或者走马江湖的打手才能与她较之一二。

　　此事原是件不小的事，只是安怡郡主未动声色，其余人自不好多嘴，那冯府的丫鬟虽说受了罪，冯度也并未一再追查盘问，似乎有又要湮没。江昀寒日日来，日日不提只字，时日长久沈时和倒真有些沉不住气。

　　不想这日江昀寒因京中有事一夜未至，次日清起一队人马竟进得山里直奔碧溪苑，不顾秋老翁如何呵斥，强行带走沈时和，一时之间碧溪苑乱作一团，天塌一般，直至江昀寒回转只剩一道京兆府发出的拿人口谕，字字句句意指沈时和牵扯钟山别苑命案一事，捉拿归案。

　　只说沈时和被一队人马强行带离别苑，钟山威威，不知飞驰多少距离才勒马停蹄，那清早才吃下肚的一碟子花糕此时险些呕出来，不料未及沈时和稍作缓息，适才从马背上跌坐于地，霎时又被拉扯起来，一连几个踉跄又沟沟坎坎才立住。鼻息之间是浓浓霉味，铁链扯动，四面响起呜呜咽咽之声，若她猜的不错，此处当是牢狱，钟山别苑的牢房她去过，潮霉之味如出一辙。

　　沈时和被丢出去，以面触地，隔着麻布袋吃进一嘴细土来，猛呛两口，接着传来锁门声，“当啷”，铁链撞击铁门，脚步声远去。

　　沈时和费力扭动身体才将罩在头上的麻布包蹭下来，此刻不用多想，定是狼狈不堪。环视所得，头顶高墙之上一面不足一人通行的窗子，六根木棍竖插其中，其余再无半点能透光之处。身下除却灰尘脏土只有一地杂乱的茅草，应是角落里那草席垫子上脱落而成，身后不远处的墙角放着一只恭桶，这便是目之所及所有物件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间牢房只有她一人，看旁边的牢房少了也有两三个，这般看来是她占了便宜。

　　“哎哎哎，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忽有人低声喊话，正发愁怎么解开手上束缚的沈时和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对面牢房里有个乞儿打扮的男人在问她话，瞧瞧对方的模样，再想想自己，沈时和不由得笑出声来。

　　那男人见她不答反笑，愈发不解，追问道：“你笑什么？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沈时和磋磨无果，只得挪移到木门栏旁又倒地打了好几个滚费足了劲才站起身来，与那男人有了对面说话的机会：“我啊，也没什么，不过是杀人越货，嗐，莫提了，近来听说是皇家一处院子有了人命官司，官府查得紧，捎带着我们这买卖也不好做了，这不，一不留神就来这了，羞啊，道上名头都丢没了。”

　　“杀人越货”四字一处四下明显静了一晌，沈时和猜测此处关押的应当都是些罪名较轻的犯人，这么想来她的处境应当不算太艰难，思及此她又笑了：“囹圄深深，易入难出，再多思量，不如踱步，人生苦短啊，及时行乐才是正事。”说罢，她当真在牢房之中踱起步来，宛若自家花园一般。

　　“你？杀人？小丫头，我瞧你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及笄了吗？还杀人？你举的动刀吗？”那男人似是不信沈时和这番说辞，言语之间惶恐与不屑交加，身体却躲得远远的。

　　对此沈时和也看得开，不计较，只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我们村子，我这个岁数不杀几个人都进不得村子回不得家，那是族谱上要除名的。再者，拿长刀利刀算什么本事，我们杀人都用匕首，轻轻巧巧，再以剧毒淬之，啧，见血封喉，百无一漏。”

　　唬人的本事沈时和没与哪个学过，如今使起来不乏生疏，可她偏是个长着十四五岁样貌又有二十几岁心性的，等闲见了她都不以为才过及笄，只说是谁家当家主母都不为过。这大牢里阴不见天，又相隔甚远，只要话头上不落气势，也没什么意外。

　　那头安生不少，沈时和这番折腾也累了，依靠着木头门栏想些什么，譬如冯度将她这样正大光明地拘来是什么缘由？再譬如为何不管冯度如何逼问杜兴，杜兴都没有将她的身世说出来，这明明是一条可以赌一赌试一试的活路。

　　冯府后院里才用过饭，师茗与贴身女侍绿嫣在内屋数牌叶子打发时间。师茗从马球场回来便闷闷不乐，虽说先前在这府里也少言语，可绿嫣还是察觉出了一些异样。

　　“夫人这些时候总不愉快。”

　　“有吗？”

　　“有的，夫人自从去了郡主娘娘的马球会，回来后便不比从前了。”

　　师茗无声地叹了口气，气息之间似乎乱成一团，良久才说：“绿嫣，许久没有人说起过我曾经也是才情出众了。”

　　屋内侍奉的丫鬟们已退至屋外，师茗从不喜太多人在前伺候，已成了规矩，眼下烛火朦胧，师茗趁着那烛火的光想起从前。

　　绿嫣起身检查门窗，又回到师茗身旁，满眼心疼道：“姑娘在这府里受苦了。”

　　师茗脸上流露出无奈神色，说道：“受不受苦也这些年过来了，我本已做好了此生就此般磋磨的打算，可她见我不像京中其他贵人家，言语之间的恭维真假都好，至少姿态是有的，尤其是她那句‘才情出众’，绿嫣，我少时确实担的起这话的。”

　　“绿嫣知道，姑娘您何等聪慧。”

　　“是啊，何等聪慧，想我原来虽也是父母之下娇养大的，可恩师教导，书塾课业，我没有哪一样倦怠，后来更是跟着父亲母亲学的一身做买卖的本事。原以为能像父母那样将家里产业存续下去，”说到此处她脸上还露出几分难得的娇喜，不过转瞬即逝，“可你现在再瞧瞧我，在这深院里，看个账本都要顾前顾后。”

　　绿嫣坐到师茗身边，伸手擦去师茗眼角落泪：“大人求亲时候说的这般好那般妙，到头来一样不曾兑现，实实是委屈姑娘，老爷和夫人如今还不知姑娘这般，那世人都道姑娘过的清闲日子呢。”

　　“父亲母亲……绿嫣，你说若是父亲母亲知道我在这里是这般境遇，会不会生气？”

　　“自然是会的，老爷夫人最疼姑娘了。”

　　“她是提醒了我，她只是别苑伺候的丫鬟尚且能在王爷的照拂下往上走一走，我难道就要这样一世不成？”

　　“姑娘是想……”

　　“绿嫣。”师茗反握住绿嫣的手臂，正色道，“在安怡郡主的宴上彩儿那般分明是大人吩咐的，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清楚，但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和文王爷有关，我听说文王爷的沈姑娘被抓来了，我想大人一定在筹谋什么……”

　　“姑娘，姑娘……”

　　“绿嫣，你可愿陪我试一试？”

　　“试什么？”

　　“我要你明日去打听打听大人要做什么。”

　　绿嫣身体后仰，却因师茗拽住胳膊而作罢，她由惊讶渐渐沉静下来，郑重点头：“只要姑娘想好了，我陪着姑娘。”

　　“好。”

　　夜深了，师茗沉沉睡去，廊下灯笼被风吹的晃来晃去，绿嫣轻掩房门走出来，月高云低，她在思量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