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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师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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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寒在几案下轻轻捏住沈时和的手,沈时和表示明了,之后不多会儿江昀寒和李行义就被拉去吃酒去了。
拉江昀寒走的那几个是世家公子,也有新拜官的朝臣,世家公子多不认得李行义,但那些新拜官的朝臣中却不乏在李行义手下做事,只是江昀寒将李行义胡编乱造的姓名言说之后,那些朝臣也只能缄默。
江昀寒说李行义此行是为了探查消息,沈时和不多问,与她无关。沈时和今日的任务是师茗,她要应付同样带着任务而来的师茗。
方雅儿已经由妆容说到宫里新近时兴的胭脂色,师茗只是静静听着,沈时和偶尔会接一两句话,在她看来师茗这样的比她还不适合卷入这场风波。
许是这二人过于无趣,也许是方雅儿真的有事做,说了一晌后她便起身说要处理一些事务,留下沈时和和师茗回了后堂。
这本是一大片空地,因方雅儿常聚各种宴会,皇帝便将这一处赐予方雅儿,修房建屋,圈成了不见边际的园子,身处其中有时真不会记得这是园子,还当是京郊空地。
“冯夫人,请。”
沈时和主动提第一盏茶。
师茗手指摩挲,端起身前茶颔首饮下,这时彩英忽然出来叫走了侍奉沈时和与师茗的侍女,正台之上只留下沈时和和师茗。按理来说,为得围场清静自白,自家侍女不得入场,安怡郡主安排的侍女不会离身,如此这般,过于惹眼,无论是谁都要侧目一二,就连江昀寒瞥见这一幕也蹙了蹙眉。
沈时和倒比江昀寒冷静,方雅儿是聪慧之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意图,且沈时和赌方雅儿不会害她,这第二点江昀寒想不到,除了她没有人会知道她哪里来的筹码做赌。
“冯夫人,”沈时和浅笑而言,“夫人安待,许是郡主实在繁忙,夫人若需要做什么,尽可言说,时和可以侍奉您。”她一派主人家模样,先机已乘。
师茗只是淡淡扫了眼沈时和,她面前的这位幂篱遮面不见真容,但听冯度说是个好模子,虽谈不上多么惊艳的皮囊,却也是个清雅之人。师茗在沈时和身上没有探查出任何让她忌惮的气息,思及此,她轻笑一声:“沈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寻常□□妇人,怎么敢劳烦沈姑娘。”
沈时和微笑回应:“哪里哪里,冯夫人过谦了,您出身富贵门庭,知礼温柔,更兼才情出众,时和一直想请教一二,只是碍于身份悬殊……总归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闻言师茗微愣,旋即笑开:“沈姑娘谬赞了。”
两人寒暄客套了一番后终于步入正题,师茗此行带着两个任务,其一自然是探查沈时和身上的秘密,冯度怀疑沈时和身世作假,但问杜兴却未得只言片语。
这其二嘛,便是来探探沈时和与文王爷的婚事究竟能到哪一步,若是真能如了文王爷所愿,也算她沈时和眼光不济上了艘贼船,寻了个绵软靠山。当然,若是江沈婚约不过妾室,能在沈时和身上撕开个口子,将来某日佟府登临天子位,他冯度便可以此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只是师茗头一回做这样的事,短短相交,难得真章,她暗藏袖中的手捏紧拳头:“方才,方才沈姑娘说到你我二人身份悬殊,这话原也是不错,陛下赐婚一事遍京都前庭后宅大街小巷也都是知道的,今日你我同饮,他日便是我要登高门拜见姑娘了。”说完师茗也端起茶盏,敬沈时和。
沈时和身体前伏,做低姿态,回敬师茗:“夫人知道,这是没年头的事。”
“没年头是因为陛下与王爷未达成一致。”
“这可不是寻常的“一致”,”沈时和话头接的快,神色从容,“而是关于贱奴妄登高位的“一致”,倒行逆施之事,陛下不会应的。”
师茗沉默一瞬,不知是在思量如何接沈时和的话,还是思量沈时和这个人。
“夫人请。”
师茗端盏。
“前些日子,钟山别苑时和有幸见过冯大人一面,先前只是听说,冯大人身为京都父母官,肩上的担子很重,夫人持家,肩上的担子亦然。”
沈时和忽然岔开话,让师茗又惑又喜,惑在她知道沈时和此行一定不单单是来赴宴或者看打马球,但她不认为沈时和会这样直白的说起这件事。而喜在她还在发愁如何不着痕迹地提起这件事,沈时和给了她机会。
师茗做事向来喜欢完满,这次也不例外,如果过于唐突,她都会觉得不算完满,因此,沈时和岔开话题在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有什么担子不担子的,女子嫁人为妇,妇人便要安守内宅,本分罢了。”说完她略停了停,“听说,文王爷也是在钟山别苑遇着的沈姑娘。”
“是,”沈时和倒是坦荡,“不过是不是在前院,而是在后院,三重院。”
师茗脸色稍变,沈时和又说:“说来也可能是有些缘分在的,那时候我因犯错被杜管家罚至三重院侍奉祎娘娘,王爷来送齐娘子,才……”
“可我听说,王爷是在山中遇见的姑娘。”
“啊,夫人说的是那次啊,我也是后来听王爷说起,那时是我与好友在山中游赏,王爷瞧见了我,可是那时我并没有看到王爷。”
“造化,这可称得上是姑娘的造化了。”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造化我也不知有没有福气消受。”
“文王爷深情无二,沈姑娘冰雪聪慧,此事不难成。”
“那便借夫人的吉言了。”沈时和扭头看向场上,正于马上翻腾的不是江昀寒还是谁,飞扬恣意,哪里有半分她的江昀寒的模样,而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眼前这个江昀寒不敢谈指望的?她也说不清,她只是清楚人非彼时人,不言彼时事罢了。
“沈姑娘?”
“嗯?啊,抱歉,是我晃神了。”
沈时和满脸歉意,师茗对此倒大度起来:“沈姑娘对文王爷真是喜欢,我们女子本就眼窝浅,只此一生怕是只容得下那命定的男子。”
“夫人真个是会夸人的,小小女子不过淡淡思慕,哪里比得上夫人与大人这多年夫妻情分,才是恩爱不离罢。”
师茗神色稍敛,须臾之后才说:“恩爱不离,这世间多少夫妻能真正做到恩爱不离呢?大多是笑话罢。”
不知是师茗一时说错了话还是有意为之,这番话堪堪落入沈时和耳中,师茗又想要了回去,沈时和也不强要,当做没听到,自顾自接着说下去:“我便不同了,我身份卑贱,王爷抬爱,我或是那枝头的假金丝,王爷厌嫌,我便是凡土泥巴,恩爱一说,也不知该不该强求,那高山之姿,可瞻望,却不可亵渎……”
场上江昀寒拔得头筹的同时不忘瞥过来,那枚勾了金丝的步摇递到他跟前,他拿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目光炽热看向高台,同时将手里的步摇高高举起,似是要向心上人炫耀一般。
这时,彩英从堂后出来行了一礼:“冯夫人,您的贴身侍女不知何缘故抱恙,郡主请您去一趟。”
师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意外,沈时和先一步起身,顺道搀扶了师茗一把,目送她跟着彩英去了后堂。这边江昀寒大步流星地来,将那步摇插进沈时和发间。
“发生什么事了?”
沈时和立马道:“冯夫人的侍女病了。”
“病了?”
“嗯。”
方雅儿的宴向来齐全,太医更是早就问了诊,说是吃坏了肚子,即便是晕过去也可以是疼的,太医只得先开了一剂药方,好让那侍女缓一缓。
在场的侍女仆从被分开来,因是师茗的侍女,自然要将师茗请来一趟,至于沈时和,她清楚江昀寒将她丢给方雅儿就说明方雅儿立场再中立多半也是顾及他的,说白了他们不过都是棋子,江昀寒无需亲自执棋,棋子自会围堵吞噬。
师茗的脸色很难看,方雅儿也差不多,沈时和和江昀寒来的迟,站地远一些。
方雅儿带着歉意说道:“冯夫人,此事是我的责任,太医来诊过,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等我回去将厨子们问询拷打,一定给冯夫人一个说法。”
师茗胸脯微微起伏,低低头:“不不不,只是吃坏肚子,哪里需要这样,人吃五谷,总会生病的,是我家侍女嘴馋,不怪郡主。”
方雅儿没有与她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只留下一句:“我知你不易,倘若回头冯大人怪罪,你尽可将此事推到我这里来,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沈时和听的真切,江昀寒提过师茗在京兆府的处境,不过师茗一向少与人交往,江昀寒也只是听说罢了。今日方雅儿这么一说倒像是证实了某些传闻。
方雅儿说完话注意到这厢的江沈二人,走过来叙话,低眉柔和不少,她话说的隐晦:“这件事与钟山那桩案子一个道理,说小则小,说大也大,还望两位给我一个面子,不宣扬才好。”这后半句方雅儿故意抬高了些声量,前半句倒像是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