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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阿尔忒弥斯半夜醒转,身上汗湿粘腻,腿有些软,还潮湿不堪。眼角残存着干涸的泪痕。她推开窗,夜风吹散了潮热的气息,长呼了口气,去往浴室沐浴。

      她对着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身子,干干净净,纯白无瑕,一丝痕迹都没有。果然只是一场梦,阿波罗早已魂散天际,她多希望那是对方的一点残魂回来看她,她多希望他们是真的补上了一场告别。

      她沐浴完毕,擦干头发,驾驶太阳车出发。

      日月更替,时光飞逝,地上的信仰已经换了几轮。

      山河流转,成王败寇,城池高起却又倒塌,一处兴盛却又衰落。

      曾经的阿波罗神庙经风吹雨淋,破败不堪,杂草疯长,野鹿追逐。祭坛掩在深深草木下,只有断垣残壁还在诉说过去的辉煌。

      她经常会看着古老神庙那破败的墙角下的黄色小花,小花一日日长大,盛开又飘零,花瓣落在地上,却捧着残缺的脸追逐太阳。

      现在她是太阳。

      她千万次从天际路过,偶然间注意到了这朵小花。小花仰望太阳,而太阳也会垂下眸看她。

      墙角开出了第二朵小花,然后是第三朵,第四朵……阿尔忒弥斯不知是第几个年头后,废弃的阿波罗神庙被漫山遍野的向阳花淹没了。

      已无人再记得过去的太阳神阿波罗,就像无人记得宙斯之前的那任神王是谁。

      而她获得了阿波罗的信物,获得了他的神力,也获得了他的职责。阿瑞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宙斯常常找她商议,有时她会聆听预言,并且降下神谕。

      她垂眸看着人间,感受阿波罗曾经看过的人间,时光无情,可历史是个圈。人类一圈一圈上演丑剧,偶得辉煌者忘本,追得爱人者背叛,努力爬出泥淖的变得贪得无厌,带领人们反抗的回头欺压他人。

      她觉得倦怠,阿波罗真的做到让她日日不得忘记他曾存在过。每当她驾驶太阳车时,便会想到她可能是这世间唯一还记得他的人。这样也好,这使得他不算是彻底消失。

      而她疲惫的时候只喜欢静静坐在海边,看大海重复着潮起潮落,听俄里翁在她身边歌唱。

      人间刚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她为了治愈人类,带去健康而忙碌不已,连轴转的生活令她疲惫。她擦着额头的汗向自己的祭司降下神谕:保持距离,克制欲望,正当的男女交往。

      一日,她从天边走过的时候,看见某处山上有一群人在狂欢。她皱眉,人类似乎从来不会把她的警告记在心上。

      她离开车架,降落人间。一群男女正喝得迷醉,脱了衣服狂歌浪舞。美酒填池,硕果成林,男女赤身相逐,癫狂互歌,多人缠绵,一副末日景象。

      只有一个时代走到了尽头,道德彻底崩塌,堕落到了极致,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她拧着眉,这副场面实在无法直视,忍不住呵问:“你们在做什么?”

      “酒神节啊。”一个美妇人侧卧在草地上,殷红的酒水浇满了她的脖颈与胸脯,她笑颜如花,媚眼如丝,伸出白嫩的手臂,试图抓住阿尔忒弥斯的衣角,“女神,你不加入我们么?我们有美酒与鲜花,有激情与欢乐。生而为人,快乐至死。”

      阿尔忒弥斯连退了几步,丢下披肩,看着叠压在一起的人:“穿上衣服。”

      那些人恍若未闻,将美酒倒在草地上,红色的酒水在青绿的草地上流淌,吃了一半的果子混在泥土里,散发着腐烂的甜香。他们笑得狂乱:“酒神节,酒神节,喝酒作乐,不必着装。”

      祭祀酒神的酒神节,欢庆丰收的酒神节,不知为何在时光中变了模样。

      “狄俄尼索斯!”她咬牙叫出了那个醉伏在妇人身上的酒神的名字。

      酒神抬起微醺的眸,淡淡瞧了她一眼:“哦,我可爱的小阿尔忒弥斯,你也要来饮酒寻欢么?我的酒很美味哦。”

      “你不该管束你的信徒么?”

      “管束?我管束的很好啊,大家在一起欢笑,很快乐的。”

      阿尔忒弥斯看见那群人身后躺着一个满身鲜血,失去呼吸的英俊男人,她眼神随意掠过,只感觉他似乎有张熟悉的脸。

      她开口问这群狂欢的男女:“那是谁?”

      “俄耳甫斯”

      “女神,他在我们狂欢的时候辱骂我们放荡肮脏,如此不敬重酒神,我们便惩罚了他。”

      “你们杀了他?”

      “不,这只是个意外,我们本想将他拉进我们狂欢的宴饮。”

      “谁知道他会愤怒地推开我们,我们就丢了几块石头。”

      “然后他死啦,死啦!被石头给砸死啦!”那群人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已经癫狂到神志不清。

      阿尔忒弥斯感觉快要被怒气冲破大脑,她对这个世界早已无法忍耐。

      俄耳甫斯……

      俄耳甫斯……

      她想起了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九缪斯的儿子,阿波罗最虔诚的信徒。

      她曾在他的庭园中,见过这个孩子。他端坐在阿波罗面前,虔诚地仰望面前的神祇,听阿波罗弹琴吟唱。

      阿尔忒弥斯赤着脚从树枝上跳下,身后的枝叶在空中轻颤,她走到他们身边对阿波罗说:“阿波罗,这个孩子是谁?”

      “九缪斯的儿子。人间最有天赋的诗人。”

      那孩子起身向她问好,笑盈盈地,夸赞她的美丽,还说要为她写首诗。

      她挑眉:“哦?你写的诗比阿波罗还好么?”

      他低头连说没有,阿波罗这世上最完美的神祇,他不能与之媲美。

      等那孩子走了,她面上带着调笑对阿波罗说:“那孩子,真是英俊,有这样的才华天分,又有如此英俊的容貌。九缪斯的儿子?”

      “是,我也很喜欢他。”

      “父亲是你?”

      阿波罗哑然失笑:“你还挺有想象力。”

      “外面都这么说。他传承了你的俊美和才华,又传承了九缪斯的艺术与修养。”

      阿波罗被噎了一下:“这些饭后调笑用的流言蜚语乱传,我真是百口莫辩。她母亲只是我的下属,我看他聪明,才多照顾一些。那孩子很好,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

      “地上那些诗人都祭拜你,向你祷告,希望你赐予他们无边的想象力。那我在你身边,也获得了一些想象力。”

      她感到脸侧与耳后有着温暖触感,像轻柔的微风,缓缓地挠着她,令她有些倦意。

      低笑声从阿波罗胸膛溢出,他问她:“你现在想做什么?听我弹琴,还是要我陪你打猎?或者为你写首诗?”

      她看着俊美的男神。午后清风,她笑了起来:“一个吻。”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飞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跑开。留他在原地深深看着她飞鸟般的身影在青草地上跑跳。

      过去的回忆像春日的阳光珍藏在心间,而今阿波罗已然离世,这个他最喜欢的孩子,留在世间的,太阳神最后一个虔诚信徒,俄耳甫斯,也死于非命。

      她看着那孩子破烂的尸体和英俊的脸庞,怪诞、可笑、滑稽的感觉都集中在一起。

      酒神节,堕落的狂欢,酒水与血肉混杂。拒绝狂欢、祭奠理性的俄耳甫斯,被疯狂扭动的人撕碎。

      她笑出了眼泪,俨然一幅末日图景。

      阿尔忒弥斯抽出她的金箭,冷冽的杀气浮动在四野之中,声线冷漠,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都该死。”

      礼崩乐坏,人世堕落。女神的怒火将燃烧这片山地。

      狄俄尼索斯仰头喝了口酒,酒水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流下,流进脖颈,流淌在他袒露的胸膛上。

      他轻飘飘地挑起眼帘:“姐姐,何必如此愤怒。”

      “你为神明,教唆荒淫,使人堕落。”

      “堕落?何为堕落?神之爱,便是光明,神之怒,便是堕落。我觉得拥抱原始,拥抱野性,没什么不好。”

      阿尔忒弥斯指尖处的璀璨夺目的金箭破空而出,直射他的面门,狄俄尼索斯跃起避过,在空中冷冷地说:“姐姐,真的动手就不好了吧。”

      阿尔忒弥斯只以利箭回应。

      嗖嗖嗖,连发三箭,携着狂风,箭矢经过之处尽皆燃起熊熊烈火,带着日月之光的神箭直取面前神明的命门。

      狄俄尼索斯浮起怒容,他挥起藤杖,澎湃的神力携着飞沙走石,击落了她的箭矢。神力相撞,在空间中留下一圈圈的波纹荡开,将树木山石,各类建筑撕裂成齑粉。

      狄俄尼索斯跳至她面前,举杖攻向她的腰腹。

      阿尔忒弥斯反手弹出阿波罗的金剑,与他近身缠斗起来。两人速度极快,只余一片看不清动作的光影,霎时间已相斗了几百招。

      两人搏斗致使大地震裂,山石滚落,那群狂欢的男女早就见势不妙抱头逃窜,一路跑回家中。

      狂风连根掀翻了巨树,翻出有着冥界气息的泥土,天空中雷霆滚落,暗蓝色闪电直砸向阿尔忒弥斯。她连向后跃去,身后飞出曾属于阿波罗的光芒夺目的金箭雨,挡住了狄俄尼索斯的攻势。

      阿尔忒弥斯惊道:“父亲连雷霆都赐予你?”

      狄俄尼索斯笑道:“父亲赐我雷霆之力,有问题么?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自然是父亲亲点的下一任神王。”

      自然轮替,历代神王都是最年幼的儿子杀父继承。

      “你若为神王,世界必将被你拖入深渊。”

      “我的神力以狂欢宴饮为源,得父亲雷霆相助,便是雅典娜也不敢在我面前多言。阿尔忒弥斯,你怎么敢冒犯我?”

      他挥杖带出强烈的冲击波,刺眼的白光直冲阿尔忒弥斯,太阳神的权杖浮起,璀璨的金光为罩,护住了她。

      她趁机拉满金弓,全力射向狄俄尼索斯。带着日月女神盛怒的金箭锁定了便无法躲避,最终在他肩臂上堪堪留下一道血痕。几滴带着白光的鲜血流下。

      他手指拂过伤口,更加愤怒不已,但酗酒过度的身体还不够敏捷,尚未达到巅峰实力。他步履微晃,用力跳起,如一道光,极速飞至她身边,举起藤杖,杖上携着万钧雷霆之力,风云失色,霹雳电光闪烁缠绕在杖上,还带着漫天的电闪与火花,从九天之上,集寰宇全力,以不可阻挡之势,全力攻向阿尔忒弥斯。

      大地在震颤,天空在嘶鸣,山地不堪这股神力,劈裂成直通冥界的深谷,地上的一切事物皆被狂风拔起,又被烈火燃尽。

      天空之中,光辉烂烂,强烈的金光刺破闪着电光的厚密云层,化作实质砸向狄俄尼索斯。

      阿尔忒弥斯举起日月权杖,高声呼号,拼尽全力引下日月之光。神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长发在空中缠乱狂舞。她紧咬牙根,一线血迹从嘴角流下。

      金光砸上狄俄尼索斯的左肩,他本就步履微乱,一时脱力落地,发出沉闷低哼。藤杖携带的磅礴神力仍破开了阿尔忒弥斯的金罩,攻向她的面门。

      这一瞬,天空降下一面神盾,落地震得天地间尘土飞扬,连沉睡在世界尽头的怪物提丰也被震醒。狄俄尼索斯的神力撞击在神盾上,巨大的声响震颤四野,一切活着的生物皆被震得口鼻涌出鲜血,双耳失去听觉。只余激烈耳鸣使大脑眩晕。

      阿尔忒弥斯看见面前的神盾上浮出裂痕,一点点扩散,像树枝生长分叉,又像陶壶表面逐渐烧裂。

      她回头看向身后一身甲胄,神色冷峻的长姐。

      雅典娜坚不可摧的神盾,裂了。

      雅典娜冷冽的声音传来:“都干什么呢?回去!”

      宙斯神殿中

      宙斯手握权杖,面色沉冷。三人站在殿中,等待他说话。

      狄俄尼索斯亮出肩臂上的血痕,晃悠悠地揉着头:“姐姐怕不是被酒香给熏晕了,到处发疯。”

      阿尔忒弥斯垂头沉默,她只觉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如针尖般落在她身上,令她难受不已。而她无论开口说出什么,都无人会理解她,也无人和她站在一起。

      宙斯的目光沉甸甸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心中叫嚣着不满,憋在胸间的火气快要爆炸。大殿中长时间的安静,又迫使她强压着火气忍耐、等待、蛰伏。这股隐忍,需要她不断费力维持。直到她的忍耐已到了极致,力量消耗也到了极致。握成拳的手,因用力完全退去血色,她心中开始嘶吼,大脑失去控制,她将不朽权杖攥得即将裂开。

      她绷紧的神经已经崩裂,只欲丢出权杖,去打,去砍,去掀翻一切。

      “吾之爱女。”宙斯平缓的语调传来,掷地有声,肃静的神圣殿堂中回荡着他的声音,直击心灵。

      她身上那道重逾千山的目光收回,那目光变得爱怜,温柔。令她紧张的身躯突然松了下来,浑身似从水里捞出,满背湿汗。

      宙斯依旧平静无波,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安抚着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尽心给你,无论你犯下什么过错也从未惩罚过你。即使你当初违背神诺,我也不曾干预。只是,在庆祝你的兄弟,酒神狄俄尼索斯的诞生之日,在这样一个酒神的节日中,他半分未曾冒犯你,你竟对他出手,打伤你的弟弟。致使山下崩乱,阿尔忒弥斯,我该如何罚你?”

      “他们杀了九缪斯之子,俄耳甫斯。”

      宙斯抬起眼,看向酒神:“是谁杀的?”

      酒神垂头:“我的信徒,他们与俄耳甫斯产生了一些纷争,殴打起来,那孩子不幸殒命。”

      宙斯带着威势的目光再次压向阿尔忒弥斯:“那孩子确实不幸。阿波罗已逝,无人保佑他的英灵。我便将他升为星辰,令其闪耀天空。阿尔忒弥斯,人间的纷争,你不该参与,更不该将怒火延伸至你的兄弟身上。你回去忏悔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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