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宝玉姑娘追夫记》山岚过野

34、染棠

　　只听“哗啦”一声珠帘响，转进来一个魁梧少年。
　　王熙凤刚拜见了贾赦贾政，这会儿来见贾母。
　　贾母见王熙凤身材高大，行为却不粗鄙，只拉着他怎么看怎么觉着喜欢。
　　贾琏年幼之时也曾见过这王熙凤，王子腾夫人寿宴之上二人更有一见之缘，彼此大约也都如意。
　　两家心中也都有数，又过了几日果有官媒上门提亲。
　　邢夫人本不愿意，奈何贾母做了保山，贾赦也情愿，又是亲上加亲。
　　王家现在正得势，她做继母的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
　　又过了几日，朝中便有了旨意：忠顺王爷贬为临江郡王，着其即刻搬离禁苑，去往临江封地。
　　与此同时，王子腾高升九省统制，那些为忠顺亲王上书的大臣却都遭了贬谪，这也就是说忠顺王爷自此基本与储位无缘了。
　　因着王子腾高升，王熙凤娶妻的日子便要提前。
　　除了正经六礼，还要接王熙凤父母入京，如此种种贾王两府都十分忙乱。
　　贾母为防邢夫人生事，便将贾琏也接到自己这里待嫁。
　　宝玉无心管这些闲事，只盼着香菱早日上门。
　　好容易盼到十六日，才吃了早饭，果有小丫头进来，说是外面来了个俏丽妇人请见宝玉。
　　宝玉闻言连说了两声快请，小丫头这才出去领了香菱进来。
　　宝玉一见香菱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上身穿着兰芝云鹤玉色暗花锦纱长袄，配着白绫细褶金狮绣球襕膝马面裙，外面搭着一件四合如意月白薄缎褙子，一头乌发只用两枚玉簪松松挽就，浑身上下不饰珠翠，清水脸面不染铅华，淡素之中更增显清雅风流。
　　真不知老天还有多少钟灵毓秀，生在这些女儿身上，宝玉十分庆幸，这一世自己终于也得到了老天的眷顾，生做了女儿。
　　香菱见她呆呆看着自己，心里不觉好笑忙道：“姑娘这样看我，可是我这身上哪里不妥当？”
　　宝玉这才醒过神来，笑道：“姐姐身上并无不妥，只是我见姐姐面善，正想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香菱亦喜宝玉天真娇憨笑道：“咱们之前虽是未曾见过，但这会儿能相识又何尝不是有缘？”
　　宝玉闻言大喜，二人互相见礼，携手进屋入座，麝月等早备好了两杯香茶奉上。
　　香菱笑道：“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件事想求姑娘想帮。”
　　宝玉听见这话便起了好奇之心忙道：“姐姐有事只管吩咐，说什么求不求的倒生分了。”
　　香菱浅浅一笑：“前些日子奴拜会敏夫人的时候，见敏夫人嘴上擦的胭脂颜色很是清雅，质地又润泽，同市面上那些很是不同。后来敏夫人说这胭脂是姑娘手制，奴心里便想，姑娘有这般天赋才能，若是埋葬于闺阁之中岂不可惜？”
　　说完便掩口不语，只是一脸可惜的瞧着宝玉。
　　宝玉未做他想苦笑道：“这算什么手艺才能呢？我母亲常说，做女子的当以贞静为先，这些调脂弄粉的事虽可做消遣，却不能沉溺，仍当以针线女红为主。”
　　香菱笑道：“令堂所言固然是正理，只是这消遣之道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宝玉忙问：“做胭脂也可成为事业？”
　　香菱颔首笑道：“这胭脂不但可成就事业，还能成就大事业。京中这么多达官贵人，内帏中的那些太太奶奶姑娘小姐，哪有一个不是爱美的？谁又会嫌弃自己的胭脂多？若是做胭脂成不了事业还有什么能成事业？”
　　宝玉亦觉此话有理，只是她困于内宅无法出门，纵使认识一些人，也都是自家亲眷，又不能开口就叫人家买自己做的胭脂。
　　香菱见宝玉面露愁态，便知她已然动心于是笑道：“姑娘做的胭脂颜色多香气好，看着就如同玉脂鲜露一般，就是不用在脸上，单在妆台上摆着，每日看着也叫人觉着舒心。现下市面上那些薄片胭脂也要几钱银子，姑娘做的胭脂若是上了市，一小罐就能卖出十两二十两来。”
　　宝玉听的越发动心忙叹道：“若真按姐姐说的，那自然是好。可姐姐也知道我连家里的二门都出不去，又何谈卖胭脂呢？”
　　香菱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也做出愁态叹道：“姑娘说的也是，如此倒真是可惜了，若是有既能叫姑娘不必出门，又能将这胭脂推出去的法子就好了。”
　　宝玉忽然心生一计抚掌笑道：“我倒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姐姐肯不肯帮忙？”
　　香菱笑道：“奴视姑娘为知己，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宝玉道：“我听姑母说，姐姐锦绣坊的生意做的极大，倒不如姐姐帮我卖这些胭脂吧!”
　　“这…”香菱故作犹豫：“奴虽有个坊子，可这么些年从未做过胭脂买卖…况且姑娘的胭脂具为姑娘闲时手制，不能定时供给，亦不可大量上市，真要放在商场之中，怕是没谁会接这样的货物。”
　　宝玉见香菱犹豫，她倒是急了忙道：“那依姐姐看，就没法子了吗？”
　　香菱思量片刻才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姑娘肯不肯。”
　　“姐姐但说无妨。”
　　“我想姑娘可以把做这胭脂的方子交给旁人，再由那人大量采购花草，大量制作，姑娘只管坐在享用闺中抽成，这岂是不两全其美？”
　　“如此固然是好，只是…”只是这样便没了调制胭脂的乐趣了，宝玉心中暗思。
　　香菱见她秀眉微蹙笑道：“姑娘要想自己调制自然也是可以的，况且就算是胭脂上了市，也总要推陈出新，少不了还要姑娘多费心思。”
　　宝玉这才转愁为喜笑道：“这样才好，既是姐姐这么说，那我便把方子交给姐姐如何？”
　　香菱自然是愿意，她今日连本也是为了这个，只是怕直接提出被宝玉回绝，故此转了几个弯才将意图摆出。
　　她见宝玉是个直爽的，便也将那些谋算通通放下，直接了当的说道：“既然姑娘肯信我，那我便接了这个差事。还请姑娘拿出几盒胭脂，咱们定下价格分成，以便日后合作。”
　　宝玉忙将自己这些日子做的胭脂都搬了出来，神采飞扬的向香菱介绍起来：“这叫玉露凝香，主料用的是红杏调香用的素馨。这叫香舞崇光，用的是海棠茉莉，还有水榭飞香，红渠袅袅，鸳鸯红莲…”宝玉如数家珍，一一介绍。
　　香菱含笑点头，宝玉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又奔向了内室，捧出一个宣窑瓷盒来，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
　　宝玉捡出一根，递与香菱：“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制的香粉。用的是紫茉莉种子，兑着鹅梨香药制的。姐姐不妨一试。”
　　香菱起了好奇之心，将粉轻轻倒在掌心，果然既轻且白，香气温润淡雅。
　　市面上的香粉多用胡铅做底，加米粉调和，虽是色白滋润，但用的时间一长，轻则脸色青灰斑点从生，重则七窍流血痉挛而死。
　　贵妇们都不敢多用，却又不得不用。
　　就此情形，这香粉一旦上市必然万人空巷，受尽京师太太奶奶们的追捧。若能解决长途运输问题，就是风靡国朝也不在话下。
　　香菱看着案桌上七七八八摆着各种瓷瓶，汝窑天青，成窑五彩，定窑暖白配着各色胭脂叫人觉着分外风雅。
　　她心中默默盘算着需要投入的成本，抬头向宝玉笑道：“姑娘做的东西真是样样都好，咱们经营这个必然能成事，只是不知姑娘到时想要几成利？”
　　宝玉想了又想，她实在不通商贾之道，便问香菱：“外面的事都要姐姐去运营，这分利之事还是姐姐定下为好!”
　　香菱转着手上的玉戒陷入思考，按着宝玉的说法，这些胭脂都是时鲜花卉制成，这应是最大的一项成本。
　　若要同别家采购恐叫人哄去，倒不如出钱去京郊买上几亩荒地山林，叫人种上各色鲜花，这样便可降低原料本金。
　　既是山林便可做些林泉趣景，供那些达官贵人郊游赏玩，便是卖些茶果，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般打算前期投入虽大，后期倒也可以挣回来，也可给宝玉多几分分成。
　　思及此处，香菱笑道：“我想这东西虽是难得，但要投入的本钱却是不低。本钱人工铺面都由我出，可我人生地不熟，虽结识了贵府，却终究身份低微，登不得大雅之堂，无法同各府贵眷往来。若要叫京城有头有脸得人家都知道咱们的胭脂，还需姑娘出力。”
　　宝玉点头答应，香菱见她答应的痛快，便道：“姑娘是个爽快人，我也爽快，这胭脂铺子若是开了起来，咱们三七分账，我这里还有原料人工故此我拿七成，姑娘独占三成？如此可好？”
　　宝玉本不在乎能得几成利润，不过是挣几个银子将来可以傍身，眼前人又是旧时人，她便更不在意了，随她三成两成。
　　事已成趋，香菱便请宝玉为胭脂铺定名，宝玉想了一阵便给了“染棠”两字，香菱自然抚掌叫好。
　　二人正欲商议了一些细则，忽听外面丫头叫：“姑娘在家吗？珍大姑奶奶回门了，老太太太太叫姑娘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