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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银杏树和玫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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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雨这么大,一起撑吧!”
雅思没有拒绝,缩进了伞下,“我举着伞吧!”
老人没有反对,就把伞把递给雅思。
青苔色的小镇在烟雨中朦朦胧胧,忽隐忽现,雅思瞥了一眼天空中的鸟儿成一条线飞速地归家,嘴角轻轻勾起,身旁的老人一头银发在风雨中飘摇。
“姑娘,怎么一个人?不回家?”
“我出来旅游的,过阵子就回家。”
“那你住哪里?”
“今天刚到这里……”
“一个人?”
“是啊!”
“我看你的年纪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结……过了!”
老人有些慌张,“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雅思扬起一抹笑,“没事,我先在这屋檐下避雨吧,多谢您了!”
谁知老人收了伞站在她旁边,“雨势太大了,我和姑娘一块避会雨吧!”
雅思点点头后,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雨幕,顺着屋檐点点滴滴流下来,又滴在水坑里。
雅思蹲了下去,用手轻轻地拨弄那摊水,小时候喜欢折纸船放里面,可是没一会船就被打湿,沉入水坑……
“姑娘,生活不如意?”
雅思抬头看了老人的脸,不再年轻了,上面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却历经世事依旧明亮,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了?
雅思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吃穿不愁,足够了!”
老人目光也很平静,轻笑,“确实足够了,人活着哪能样样占全!”
四周又只剩下雨滴的哗哗声,雅思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低头写着「雨,乐,平心」
老人见她没反应低头看了看,“姑娘,写给人看的?”
雅思嘴角缓缓勾起,将本子合上收起,站了起来看着漫天纷飞的雨,“不知道,走了这么多地方,偶尔写。”
“想人的时候写吧?”
雅思诧异地笑了笑,又点点头。
“想人,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
“离婚了……”
“你倒是和我住我家的那个人挺像的,他也离婚,问他为什么,他就摇了摇头不说话……”
“老人家,您家可以住人的?”
“是啊,要不你就租我家房子?”
“那好,正好我也随遇而安……”
“雨小了,一块走吧!”
雅思微微笑之后就撑着伞和老人一块上了路程。
吴侬地区的江南小镇,确实又是别样的风景,她走过许多地方,最后一站选在他的故乡,他一口吴侬软语在低沉磁性的声音下显得顽皮得意,就像是他性格里偶有顽皮的一面……
穿过灰墙绿瓦,在一家红木大门停下下来,雅思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很清幽,安静……
老人收起伞开门让雅思进去,院内种着一棵银杏树和一片火红玫瑰花,现在正值六月梅雨季节,银杏依旧是那微黄色,桃树也只剩下枝桠,少有桃花开枝头,上面有鸟儿筑巢,但是下雨打乱了一地黄叶,三三两两扇子形状的树叶像一些扁舟在水面缓缓行驶,偶有独行,偶有两片银杏叶相接,像一只枯叶蝶在水中溺行……
“阿峰,你出去干什么?”
人未至,音先到,雅思午夜梦回中常听到的声音说着那口吴侬软语回应身旁的老人,“买点东西!”
雅思不知道自己怎么转身看着身后穿着斗笠的男人,原来她估计错了,他并没有变老,风采依然,依旧温和儒雅……
男人上半身穿着休闲Polo衫,下半身一条灰黑色的长裤,最外面还披着斗笠,眼神清明,眼镜挡住了岁月的侵蚀细纹,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
“Jessica,好久不见!”
雅思回神也勾着淡淡的微笑,“Martin,好久不见!”
老人看着金黄色银杏树下的两人,视线似乎胶着在一起,又好像隔着层层雨幕,谁也看不清谁……
“进去吧,无谓淋着雨!”
贺峰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神安定地说着。
雅思走在老人旁边,轻笑地询问,“老人家,原来他就是另一个住客?”
“是啊,你们俩是不是认识啊?”
雅思不在意的笑了笑,脱口而出,“前夫!”
老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身看了眼贺峰,语气微微调侃,“那是不是该给人看了?”
雅思轻笑,“不是,留给自己一个安心……”
贺峰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的看着那抹鲜艳的身影,她更漂亮了,也放下了……
三人进了屋,贺峰把斗笠脱下架在老式的衣架上,雅思抬眼看着不大亮堂的屋内环境,却有种故式旧楼的安定感……
“姑娘,是我带你上楼,还是要前夫带?”
雅思温和地笑了笑,“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老人看着身旁的贺峰,眼神示意他带人,贺峰和她对视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我帮你拿吧,你跟在我身后。”
雅思把包递给贺峰,跟在他挺拔的背影后面,就听见贺峰语气平稳的介绍这里,“房间生活用品齐全,就是吃饭要下来陪老人家一块吃。”说着两人就上了楼。
“好,我知道了,那我住那间?”
贺峰指了他旁边的那间,带雅思进去,把她包放下后,就要转身离开,被雅思叫住,“Martin,毛巾在哪里?”
贺峰转身,带她去房间里的洗手间,“浴室也在里面。”
雅思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还挺干净,比她之前住的一些好多了……
贺峰站在她身后,勾着嘴角,语气也不自觉轻柔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一块回答。”
雅思背对他愣了一下,随后回头礼貌地笑了笑,“没了,谢谢你,Martin。”
贺峰看着她进了厕所说了句,“好,那我走先!”说完就离开。
雅思在浴室里任由着温水从头顶流下来,三年了,他们没在见过一面,从那次离婚开始,没想到会在最后一站遇到他,平静的心似乎又起涟漪……
贺峰,我们之间应该保持着距离,才能产生美,而不是相看两厌……
雅思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就下楼吃饭,老人和贺峰已经做在餐桌旁,桌上的饭菜平常简单却散发着热气,贺峰靠着椅背低头阅读一本书,一边手按住书页的一角,一边手轻轻翻动,眼神专注。
当他看见面前的雅思,微微一笑后,把书扣上放在一旁的,雅思这才看清是什么书——百年孤独。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回忆比梦境更加真实,那些欢快的人和事,美丽的风景,热烈的爱情,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然而,一切的回忆只存在于过去,无论多么真实,无论你多么强烈地向往着,也不可能回去,只有孤独地沉溺于其中……
贺峰温声地提醒雅思,“坐下来吧,饭菜不喜欢的话,想吃什么我给你煮。”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的一杯水。
雅思温和的笑了笑,边喝水边回答他,“不用了,多谢你了,Martin。”
随后三人围做在一张饭桌上,安静地吃饭,在明黄的灯火下温馨淡然……
吃完饭,雅思就回了房间把门反锁,打开了点窗户,任雨点打进来,窗外银杏在微雨中作响,突然看见一个纸飞机在空中打了转又消失在雨中……
雅思微微伸头往窗外看过去,就看见贺峰的手臂在淋着雨,嘴比脑子快的出声阻止他,“Martin,等下着凉了!”
旁边人似乎没有听见,在手里接着雨点,又往下倒,机械的动作不带感情的重复,雨水在手心里集满则溢出,不如提早让它流走……
雅思没在开口,也只是伸出了手接雨水,真凉啊……
很快贺峰的手就伸了回去,他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里模糊不清,又低沉暗哑,“Jessica,好久不见!”
雅思笑了笑,“确实好久不见!”就在她以为她要忘掉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从未离开过……
贺峰没在说什么,两人静静地听着同一场雨,看着断不掉的雨点,雅思的心不自觉烦躁,怎么就不断呢?
随后关上窗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觉,突然一声巨大的雷声伴随着闪电,照亮了天空后隐于云层。
雅思被吓一跳,四周漆黑无光,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个莫名的空间,她怎么逃也逃不过黑暗,闭上眼睛尝试不去想,强迫自己入睡……
却不想梦里也不安稳,那些已经遗忘的伤痛又出现在脑海里,雅思带着哭腔不断喊着,“Martin!”
在幽暗的夜里,低声地哭泣声声入耳,贺峰惊醒打开房间门,却发现雅思房间门反锁,贺峰迅速取来备用钥匙,进了雅思的房间。
就见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手紧紧地攥紧被子,一边哭一边低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贺峰坐在床边,轻轻的拍她的背,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怕,我在!”
雅思手本能地放掉被子,紧紧地拉住贺峰的手,贺峰才发现她手的温度滚烫,连忙按上她的额头,温度叫他的手心都灼热……
贺峰迅速下楼拿药,又进了厕所打湿毛巾,放到她头上给她降温,再把人扶起来,拿枕头垫在她脖子处,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要给她喂药,可是她却不配合转头,挣开他的手。
贺峰声音轻柔,“Jessica,先吃药好不好?”
床上的人儿似有意识的回答他,“不要!”
贺峰无奈失笑,“乖点,好不好?”
雅思没理他,贺峰要尝试去捏她下巴,被她躲开,只好把药含在嘴里,一手固定她的头,一手轻捏着她下巴,嘴靠过去,把药喂进她嘴里。
雅思挣扎着要他放开,却被贺峰加深吻给喂了进去,贺峰感受到她吞了药,放开她松了一口气……
她的唇色在在暗夜里依旧鲜艳,贺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三年的风霜让她的脸没有以前的水嫩,却写满坚毅,最后手停留在她的唇上,贺峰反复摩擦那抹鲜艳,“Jessica,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雅思醒来的时候,天公难得放晴,金色的阳光照着金黄的银杏叶投在桌前点点斑驳碎影,鸟儿在寻食,天空是无边的蔚蓝,空气中带着一点玫瑰花香味,雅思舒服地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的照耀……
“Jessica,吃药吧!”
贺峰的声音响在身后,雅思吓一跳,指着门的方向问他,“你怎么进来的?我反锁了的。”
贺峰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我要是进不来,你不就发烧烧傻了?”
雅思看了看自己,“我发烧了?”
贺峰轻笑,坐在她床边,一手探上她的额头,没有昨天半夜灼热的温度,贺峰满意地放下手,“温度降下来了,再把药吃了吧!”
说着将床旁的水杯同药递给雅思。
雅思满脑子都是他带着薄茧却温热的手心,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接过贺峰手里的药和水杯,“谢谢你,Martin!”
贺峰看着她吃完药,接过水杯就起身离开,“饭煮好了,我下面等你了!”
雅思伸手抓他的身影,“昨晚多谢你了!”
贺峰走到门口回头对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等下说吧!”
雅思稍微收拾换了一声衣服就下了楼,贺峰看着她眼神闪过诧异,她以前没很执着漂亮,却也不允许自己不漂亮,如今一头火红的头发长至半腰,烫成大波浪卷,简单的一套衣服搭了件黑色休闲外套,未施粉黛就下来,确实很简略……
好像从见到她开始,她身上的颜色除了一头红发外,其他都是偏暗沉的颜色,只有脖子上带着一个项链,连耳环都没有带,手上也光秃秃,只剩下白的发亮的皮肤,和无名指上一块明显的肤色差,就好像那个戒指还带在手上……
“阿峰,看老婆看呆了?”老人用一口吴侬软语调侃贺峰。
贺峰回过神轻笑了一声,用同样的话回他,“老婆确实好看!”
雅思坐在俩人旁边吃饭全程云里雾里,他俩讲什么加密对话,她听的懂一点,却不是完全懂,而老人看她的目光这么像她阿爸曾经看着她和贺峰的目光……
所以贺峰到底讲了什么,雅思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脸上挂起友善的笑容看着老人,“您刚刚讲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指着贺峰,“你自己问他!”
雅思的视线顺理成章转到贺峰脸上,一脸好奇,“Martin,你们刚刚讲什么?什么好看?”
贺峰低头吃饭,神色平静,语气更是平淡,“没什么,快吃饭吧!”
老人爽朗的笑出声,又用吴侬软语对贺峰说:“就你这样想追回老婆,想都不要想!”
贺峰语气兴味的回他,“那您倒是教我一两招!”
老人笑了笑,“好女怕缠郎,你不能在意那点面子!”
贺峰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雅思看着他们没忍住问出来。
贺峰拿纸巾擦嘴角,眼睛笑弯了看着她,“没什么,一些小事!”
雅思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实话,不想理他,只好低头继续吃饭……
“Jessica,你现在吃的是白粥,再捅也没用!”
雅思停下动作,瞪了贺峰一眼,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吃完饭后,雅思问老人那里有理发店,老人指着一旁看书的贺峰,“他知道,你让他带你去。”
雅思挂上礼貌完美的笑容,“Martin,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带我去一趟吗?”
贺峰放下书,点了点头,“现在就走吧!”
说着起身走在她前面带路,雅思跟着他左拐右拐,偏偏贺峰腿长走的快,雅思不得不加快脚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微喘着气看着他,“可以慢点吗?”
贺峰点头没说话,放慢脚步走在她旁边又微微领先她一点,雅思也正常的脚步和贺峰穿过大街小巷中,不自觉把目光放在身旁的他身上……
他其实算不上极其俊俏,却也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那怕风华已过……雅思又点不舍得移开目光,以前她最喜欢轻扶他的鬓角,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手被他拉住,他的声音带着点怒气,“Jessica,前面是红灯,你要去哪里?”
雅思愣神,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贺峰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对不起!”
接着雅思的手就被他的手握在手里,心不在焉的到了理发店。
理发店的老板显然认识贺峰,亲切的用一口吴侬软语和贺峰交流,雅思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贺峰按在了椅子上,“要剪什么发型?”
雅思看着镜子里自己,和身后的贺峰,摸了摸酒红色的长发,三年了,早就回不到当初了……
“剪短发吧,烫直!”
老板拿剪刀很迅速地在雅思身后剪头发,雅思闭着眼睛,神色平静,手轻轻抚摸锁骨的位置,为什么要剪短发,是因为贺峰吗?你在想什么?
老板动作到一半,要帮雅思烫直的时候,被她开口阻止,“算了,就这样吧!”
贺峰的声音在身后不容质疑,“烫直发!”
雅思笑了笑,平静地回头看他,语气上挑,“我的头发还是贺生的头发?”
贺峰微抿嘴,看着她不发一言,过了会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雅思没在看他一眼,就出了理发店。
贺峰看着她微卷的酒红色短发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带着盛夏的尾迹,想追却停下脚步,他是过去的直发……
雅思觉得自己最后一站选在这是个错误,有些事确实该放下了……
随后漫无目的的在镇上逛着,却忘了她不认路,也没关注过住的那地方叫什么,当天黑透了,雅思想回去,不知道怎么走。
天空阴沉下来,仿佛随时都会发怒,雅思坐在一个公共石椅上,看着一只只小蚂蚁从她面前爬过,成群结队,似有规律的搬家。
蚂蚁搬家蛇过道,明天必有大雨到,下雨了,起风了……
雅思没等到明天,首先等来的就是一场雨,明明早上还艳阳高照,偏偏下午就倾盆大雨,天气就像人的情绪阴晴不定……
街上的人群加快脚步,四处避雨,鸟兽归林,雅思来这两天,淋了两次雨,微卷的短发成了直发沾在脸上……
眼前视野变黑,才知道是贺峰把外套脱下来罩到她头上,雅思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不在意的笑了笑,“这点雨而已,贺生还是顾好自己吧!”
说着推开贺峰罩在她头顶的衣服。
贺峰声音明显带着怒气,“你昨天晚上刚发烧完,今天又打算发烧吗?”
“没事,小事!”
贺峰音量提高,“还有什么事重要的吗?”
雅思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了,现在已经很好了,既来之则安之!”
贺峰注视着她贴在脸上的酒红色的头发,仿佛回到布吉岛那时,她因为捡珍珠把自己搞的一身狼狈,如今脸上表情倒是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不变的只是那双透亮坚毅的双眸。
贺峰沉默了很久,低声地说:“回去吧,你自己还是重要的!”
雅思平静从容的笑了笑,“好,走吧!”
贺峰未发一言,只是把衣服罩在她头顶,带着她回去……
老人看着面前湿透的两人叹了口气,“去换衣服吧,我给你们煮点姜汤,顾好自己后下来喝。”
两人朝着老人点了点头,就相继上楼换衣服,贺峰顺便洗了个澡下去的时候。
两人不约而同的撞上,雅思微笑地点了点头就先他一步走下楼梯。
贺峰跟在她身后下去,各自沉默的喝姜汤,老人看着贺峰语气询问,“老婆生气了?”
贺峰无奈的笑了笑,“生气了,哄不好!”
雅思目不斜视的听着两人的加密对话,表情毫无波澜。
老人又看了她一眼问贺峰,“你不会是放不下面子吧?”
贺峰低沉的回答他,“不是,她生气在其他原因……”
雅思喝完姜汤,平静的放下碗,“我先上去了!”
说着就沉默的走了,老人看了一眼,打趣的看着贺峰,“看来一时半会,老婆是哄不回来了!”
贺峰无奈地笑了笑,“您有什么办法吗?”
老人眼神得意,脸上地褶子仿佛笑成一朵花,“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跟你说,我当年追老婆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满口答应嫁给我!”
“那到底什么办法?”
“给她读情诗!”
贺峰看了他一眼,又往楼上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送花吧!”
“那这边也没什么花吧?”
“我知道一个地方花好看,那个小山丘的遍地都是花。”
贺峰看了眼门外的连绵不绝的雨水,“万一下雨,哪来的花,而且她不一定愿意跟我去看花。”
老人瞥了贺峰一眼,语气相当不屑,“难怪你哄不回老婆,等没下雨去不就行,再说让她过去办法多了去,单论她心里有你,这件事不就是件小事!”
“你的意思是骗她?”
“要不然呢?”
“那她万一迁怒我,我不是得不偿失?”
“算了,那你自己念情诗去吧,哄她和你去!”
贺峰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这叫不费吹灰之力?”
“阿峰,又不是我老婆,自己想办法去,能哄的她和你结婚,难道还哄不回来?再说她心里有你,就事半功倍!”
贺峰认同的点点头,“这句话还算有点道理。”
老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大爷还得是你大爷!”
贺峰喝完姜汤,就上楼装可怜去了。
贺峰敲了敲雅思的门,就听到她问,“怎么了?”
贺峰看她开门,就顺势靠着墙扶着头,“Jessica,头痛难受!”
雅思语气平静,“难受和我说做什么?”
“我昨晚照顾你一整晚,你不能发点善心给我?”
“那你想怎么办?”
贺峰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给我按摩可以吗?”
见她没说话,贺峰无奈转身回房,被她叫住,“你去哪?不是要按摩?”
贺峰嘴角微勾,继续装可怜溜进她房间,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让她给他按摩……
大概是太熟悉了,贺峰坐在椅子上在她手的轻揉下,还有满鼻子她的味道,昨晚一夜没睡的贺峰不自觉睡着。
雅思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Martin?”
贺峰没有反应,雅思凑到他面前认真观察一阵,这是睡着了,还在这里睡,她是要把他抬过去?
试图叫醒他,可是看见他眼底的乌黑又放弃了,总归是因为自己……
雅思抬着他手臂把人架起来,“Martin,床上睡好不好?”
贺峰还算配合她移动,雅思直接放弃了把他送回隔壁,只是让他睡在她床上,决定自己过去睡……
帮他脱了鞋,再给他摘掉眼睛,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走的时候手被他拉住。
“对不起!”贺峰低声呢喃着。
雅思失笑,蹲在床旁看着他的脸,原来岁月不会偏袒谁,轻轻地抚摸上他的鬓角,“原谅你!”
睡梦中贺峰嘴角微勾,放下拉住她的手,雅思贪恋的看着他的眉眼,贺峰,我该拿你怎么办?
又看了他一会,雅思转身去隔壁,贺峰房间就和他这人一样,整洁规律,雅思被桌上唯一的物件——封面银色的本子吸引,不自觉坐到桌前打开它。
入眼第一段话像是日记般的写着。
天气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决定在这等她,如果她会来,我就不计一切让她不生气,再把她哄回家!
天气阴,小雨,她那里会不会下雨,会不会着凉,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她每次爱撒娇,怎么会受的了这种苦……
又翻了好几页才看到他短短的一段话。
今天……我想她……想去找她……想把人带回家,她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隔着长长一片空白,雅思看到他写的小行的字,可是她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她在我身边,我……更不放心……
之后就一句话都没了,雅思笑着笑着眼角不自觉沁泪,贺峰,贺峰!贺峰……
抬手随意的擦干眼泪,雅思躺着床上睡觉,这里满是他的味道,雅思不自觉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贺峰手臂揉着她,躺她旁边,雅思挣扎开他的手臂,质问他,“你怎么在这?”
贺峰眼带笑意的看着她,“不该是我问你为什么在我床上吗?你这不是主动投怀送抱?”
雅思瞪了他一眼,“强词夺理!要不你是睡了我的床,我睡你床做什么?”
贺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语气温柔,“下去吃饭吧!”
雅思没好气瞪他一眼,这人贯会转移话题,起身下床回房间洗漱。
下楼的时候贺峰又坐在桌前装深沉,简单的白衬衫西裤穿在他身上,雅思却还是不自觉被吸引目光,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穿了,从前日日西装革履,如今倒是休闲适意,只见男人镜片后的眼神划过一抹光,温柔的笑着,“快吃吧!”
雅思点点头,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们的加密对话,从听不懂开始就已经渐渐习惯了,如今只觉得他声音好听,转音间带着几分俏皮,还有点儿化音,显得他这人跟长不大似的……
“阿峰,老婆不生气了?”
“应该吧!”贺峰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老人。
老人笑了笑,“跟你说了好女怕缠郎,你只要缠着她总有哄回来的一天!”
“我知道,我缠着呢!”
老人转头看着雅思,“姑娘,饭还合胃口吗?阿峰一大清早煮的,说你喜欢吃!”
雅思点点头,吃的时候就知道是贺峰煮的,从前缠着他,想他煮,他有空就放下工作给她煮,没多好吃,也没多难吃,大概只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味道在嘴里却独一无二……
老人继续说话,“喜欢就多吃点,可别浪费了阿峰的心意!”
“好,我知道。”说着又转头看着贺峰,“多谢你了,Martin!”
贺峰微笑地摆摆手,“没事,想的话明天我在给你煮。”
雅思目光盯着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小伤口,不碍事!”
老人插话,“他说没事,我也没办法,刀伤还是挺疼的。”
“煮饭受的?”
贺峰迅速摇头,“没有,想多了。”
老人看着贺峰叹了口气,不在多说什么。
雅思没在说话,只是拿医药箱,把他手抓过来消毒,在贴片创可贴,她的声音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Martin,下次小心点!”
见他不说话,雅思奇怪的抬头看他,男人目光深邃,黑瞳里爱意清晰,雅思愣了愣神,不自然偏过头,起身把医药箱放回原处,再看似镇定的坐回桌前低头吃饭。
吃完饭贺峰要去洗碗,被雅思抢了过去,“我来吧,你受伤了就别碰水。”
贺峰把位置让给她。就站在她身后,目光黏在她身上,雅思回头看他却避开他的眼睛,“帮我把头发别一下可以吗?”
贺峰靠近她,轻轻给她别头发,手指尖带着温度划过面庞,同时还有创可贴粗粝的质感,雅思觉得脸挺痒的,索性用手背蹭了蹭脸,对着贺峰说:“谢谢!”
贺峰看着她,同时还有她前面窗户能看到的金黄的银杏树,微勾嘴角,“不用谢!”
雅思处处避开他的目光,想了想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就对老人说该回家了,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贺峰,眼神黯然下来……
老人平静的笑了笑,“好,缘起缘灭,缘聚缘散,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一路顺风,姑娘。”
雅思点了点,上楼收拾行李,却也不多,看了眼窗户上卡着的一只纸飞机,随手取下来,想换一种方式折,打开却是贺峰的字,“可以不走吗?”
雅思心里了然,他早知道了她会走,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该走了……
随后将纸飞机折成原样,对着窗外那棵金黄的银杏树丢出去,飞机卡在了枝桠上,一阵风吹来,摇摇欲坠,却又卡的紧。
我们的爱经历了风吹雨打,却烂在内心里……
提着包下楼,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拉着贺峰的手臂不放,“阿峰,今天天气好,陪我逛逛?”
老人的声音从门外的烟雾缭绕中传来,“现在就是好男怕缠女喽!”
贺峰眼神无奈,一边要去掰开她的手,一边看着面前的雅思,嘴角带着温柔的笑,“Jessica!”
雅思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情绪就站到了贺峰面前,“贺生,这是另寻新欢了?”
那个女人用力的拉紧贺峰的手臂,目光不善的看着雅思,“你是谁?”
“我是他前妻!”
女人嘴角笑容不屑,“离婚了啊,那就别挡着我,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
雅思镇定的笑着,“为什么?”
女人颇为骄傲,“我可是看过他的人,也是他救命恩人,他不得以身相许?”
雅思嘴角笑容玩味,“贺生,都到了出卖色相的地步?”
贺峰相当头疼,“当时没有意识,我怎么知道她说这话是真是假?”
女人拽了下贺峰手臂,“放心,摸都摸过了,我会负责的!”
“贺生,艳福不浅,不打扰了!”
“Jessica,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离婚了,贺生找谁没必要和我解释!”
贺峰看着她已经转身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声音低微下来,“对不起,你走吧!”
雅思出门的时候,飞机还是从银杏枝头掉落了下来,原来他们的爱情连风吹雨打都没抗过……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坐在门口抽烟,一阵吞云吐雾中,他的面容隐匿在雾色中不清晰,雅思走出去站在他旁边,看到的只有那对饱经沧桑的眼睛,他陪着雅思一块看着那架纸飞机掉落。
“姑娘,扔纸飞机为什么不在晴天扔?”
“当下遇到的是雨天!”
“你为什么不多积累点纸飞机,在晴天一块放飞?”
“积累多了,纸飞机也会旧的,照样飞不起来!”
“没试过怎么知道飞不起来?”
“我……不敢试了……”
“那为什么敢来这里?”
“我……”
“你盼着那架纸飞机可以在空中飞!”
过了一会,雅思轻声回答他,“是!”
“那为什么不给纸飞机一个在晴天飞的机会?”
“我……怕……”
老人吸了口烟,却被突然被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过了会眼睛幽深地盯着雅思,缓缓地说:“住下来吧,给纸飞机一个晴天飞的机会,你也知道纸飞机会旧,难道你要看着纸飞机化成一堆灰烬,才想放飞它?”
“……好!”雅思转身回去,就见那个女人缠着贺峰,看她的眼神依旧不善。
雅思笑了笑,趁贺峰看不到,对她比了个口型,很简单的三个字,“他爱我!”
女人读懂了雅思的意思,恨恨的瞪了雅思一眼,又慌张的去看贺峰的神情,发现贺峰背对着雅思,没有察觉,松了一口气,继续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求他,贺峰无奈答应她天放晴的时候和她吃顿饭,女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人抽完烟,看了眼贺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如今是对你没有信心,不是对你没心!”
贺峰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多谢您了,帮我留住她!”
老人笑了笑,声音带着一阵粗粝又嘶哑暗沉,“不想你重复我的错误罢了,既然她还对你有心,你就别再错过了!”
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命运什么走向无人知晓,就像是纸飞机能不能放飞无人知晓……
贺峰装可怜无效后只好另寻办法,被迫赴约,临走前看着雅思的目光相当委屈可怜。
雅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别懈怠了佳人!”
贺峰笑了笑,然后问她,“吃雪糕吗?”
雅思转头看着他,“你有空?”
“你想吃我就给你带!”
“不必了!”
贺峰没在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在下午回来的时候,递给雅思一束薰衣草,雅思没有接,贺峰执着地递给她。
“不会是买多了?”
贺峰笑着摇摇头,“回来时候看见花店有卖,虽然没那么新鲜了,就给你买了一束!”
“买给我做什么?”
“你喜欢,就买了!”
雅思没在说话,只是接过那束花,贺峰背在身后那只手,又递给她一根雪糕,雅思看了一眼,在这个地区常见的小布丁,只是他的手心微红。
接过雪糕的时候,他的手冰凉顺着接触的指尖渗透入心,雅思打开包装,雪糕一点都没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吃着,不知道是雪糕甜还是心甜一点……
贺峰坐在她旁边,伸手想揽她入怀,却堪堪停滞在肩膀上方,不曾在近一步……
雅思转头看他,嘴角勾起,“谢谢!”
贺峰不着痕迹放下手,笑意盈盈,“你钟意就好!”
雅思笑着抓住身旁他的手,真凉啊……
雅思暗自皱眉,握紧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他手的温度才升高,雅思不自觉松开紧皱的眉头,放下他的手,“下次别这样了!”
贺峰轻笑,“没事!”
“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这里根本就没卖薰衣草,你没必要千里迢迢去别地买!”
贺峰只是笑着看她,“我认为有必要!”
“我不喜欢了!”
“那,那……不买了……”贺峰愣住。
这是雅思头一次听到他语气慌张,像把最珍贵的东西捧给她,想要得到她肯定却被她拒绝的孩童。
没有说话,寂静像是藤蔓束缚住这片空间……
贺峰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轻声说:“对不起!”说完后就转身离开。
“Martin!”
贺峰回头温和地笑着看着她,“怎么了?”
雅思低头不敢看他的笑容,顿了一下才说:“……花它不值得!”
贺峰转头上楼,只是在楼梯中间的时候雅思听到他应了声,“……好。”
……
楼上。贺峰坐在桌子前将那本本子翻开,眼睛盯着天气晴的那页没有动过半步,他要怎么做……才能……
不自觉的眼眶酸涩,贺峰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合上本子,拉开桌下木制的抽屉,一阵磕磕碰碰的摩擦声响起,里面有个小黑盒,贺峰双手各按住一边就轻松打开。
他和她曾经的戒指……
戒指上的碎钻在暖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芒,投射在墙壁上,贺峰取出其中一枚,尝试再套戴在手指上。当手的方向向下垂,戒指从手指上脱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转头就消失不见……
贺峰从回忆中出神,迅速蹲了下去寻找戒指,可是无论他在怎么找戒指就像是凭空消失,贺峰神情略微慌乱,抿嘴神态严肃不说话,眼神黯然又失去焦距……
最后一手扶着椅子缓缓地站了起来,回忆随着戒指丢失而远去,过去是假的了……
唯一证明它存在的东西丢失了……
贺峰看着黑盒里仅剩的一枚,是她戴过的,贺峰拿在手上专注地看着它,仿佛透过戒指看酒红色短发的她。
雅思站在未关上的门边,手里拿着那枚贺峰苦苦寻找的戒指,眼眶通红。
“Martin……”
贺峰惊了一下,迅速将戒指塞回抽屉,神色不自然地看着雅思,接着就看到她湿淋淋的头发,嘴唇微抿,没等雅思开口说话,就走到门口,拉上她的手往隔壁走。
雅思跟在他身后,数次想发言,却被他打断,贺峰让她坐在椅子上,拿过毛巾给她擦头发。
“Jessica,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要湿着头发出来。”
贺峰声音带着愠怒,雅思怔愣着,他以前说过,可是他们离婚了……
贺峰从外面拿电吹风,插上电之后就让雅思头低下来,雅思怔怔的照做,就感受到他手指灵活的穿插在她头发里,指尖带着温度,碰到那里,哪里发烫。
雅思的面容隐在头发后无人可见,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他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好,他记得她的每一个小脾气,记得她一些无人知的习惯,记得她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言,他依着她,顺着她,纵容她……
住在这里这么久,每天吃饭前桌上都有一杯温水,吃完饭他就会自然地给她递纸巾,夜半睡觉床边就有香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浴室里面连她以前常用的沐浴露,洗发水,化妆品一应俱全,从前她喜欢的东西,每样在遇到他之后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吹好了,Jessica。”贺峰见她低头不回应,又重复了一遍,“Jessica,吹好了,早点睡觉吧!”
雅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略微嘶哑地回答他,“好……”
“怎么了?”贺峰有些担忧地问。
雅思将头发往后拨的时候,顺势擦干脸上的泪痕,微笑地看着贺峰,“没什么,你也早点睡。”
贺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眼睛像被清水冲刷过一遍在灯光下发亮,眼角带着湿润……
雅思见贺峰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垂眸离开。雅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离开,怔怔地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任由泪水蔓延,一滴一滴地滑落,迷蒙间看见窗外的纸飞机在银杏枝头摇曳,手心里的戒指带着炙热的温度烫着皮肤,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冲动和勇气,雅思转身开门,就和在门外正要敲门的他四目相对……
“你……”贺峰声音带着颤抖,话出了个音节又停了下来,伸手给她抹眼泪,声音轻柔的安慰她,“不哭了,好不好?”
雅思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眼泪愈发停不下来,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胸膛里低声哭泣,贺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声音越发轻柔,轻拍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贺峰低头看她,原来睡着了,眼角微红的闭着双眼,头顶的灯光在她脸上打出一个光晕,脸上细小的绒毛散发着暖光,眼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挣扎求生的蝴蝶,不安的情绪溢于表面,睫毛打在眼底的阴影,像是蝴蝶蜕变之后残留下的胭脂粉,嘴唇淡红色,嘴角却是微微向上,贺峰呆望着她很久,抬手认真轻柔地擦干她的眼泪,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地临摹着她的五官,她的一颦一笑又近在眼前……
过了会贺峰抱着她失笑,又将人抱回床上睡觉,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发现她拳头紧握着,贺峰尝试去掰开她的拳头,被她挣脱开,贺峰低声安抚她,她才听话地放开手。
贺峰愣住,没想到是那一枚戒指,此刻安静地躺在她发红的手心里,贺峰拿起戒指,才发现戒指在她手心里烙下通红地痕迹,轻轻揉捏她的手心,通红才散去不少,又将戒指放了回去,她自觉的握紧。
贺峰坐在她身边看了她快一夜,才离开回去睡觉。
第二天雅思起床的时候,贺峰不在,听老人说是回去处理工作了,雅思抬眼看着银杏树在微风中摇曳,纸飞机在枝头熠熠生辉……
又过了几天贺峰才回来,贺峰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着门口,酒红色的卷发微微在风中晃动,原本的漫不经心在见到他的时候眼眸一亮,贺峰眼带笑意的走到她面前,听到她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贺峰把手伸到她面前,她自觉搭了上他的手掌顺势站了起来,刚要松开就被他握紧带向屋内,老人看着牵手的两个人,眼神调侃,“如今可以给他看了?”
雅思撇开头,躲避着贺峰灼热的视线,“我没说过要给他看的。”
贺峰轻笑,“迟早的。”
雅思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挣开他的手,贺峰牵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从衣服的口袋拿了个小盒子给她。
“给你的礼物!”贺峰示意她伸手接过。
“可以开吗?”
见贺峰点头,雅思打开盒子,没想到会是一对耳环,做工看起来像新手,微微带着瑕疵,贺峰见她盯着瑕疵,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眼睛往别处看。
雅思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拿着耳环在贺峰面前晃,“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个地方看起来不是很好,Martin,你也不买个好点的。”
贺峰伸手要去拿回来,被雅思躲开,贺峰微皱着眉头,神色严肃,“我下次给你买个没有瑕疵的,这个先给我。”
“给了我还要收回去?贺生是不是太小气了点?”雅思看着他纠结的样子,暗自好笑。
“你不是不喜欢,我下次给你买个完美的。”
“谁说我不喜欢了?”
老人见贺峰呆愣的样子,愉悦地笑了出来,“阿峰,自己做的是不是?”
“不是!”贺峰迅速否认。
“怎么,怕丢面子?”
“不是我做的。”贺峰抵死不认。
“人家姑娘又没说不喜欢,你干什么不好意思?”
“……”
雅思看着贺峰的样子,他现在像超龄儿童,雅思不自觉笑了出来,“我很喜欢,不给我带上吗?”
“你很喜欢?”贺峰问的小心翼翼,眼神不自觉流露出期待。
“嗯,你亲手做的我都喜欢!”
贺峰眼神不自然,拿过耳环认真给她戴上,耳环上面是朵玫瑰花,和酒红色的短发交相辉映,银色的玫瑰花倒影着红色,像是在荆棘中的染血绽放的玫瑰。
雅思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感受到他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擦在耳朵上,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烫。
贺峰给她戴完耳环,就看见她双耳已经通红,激起一片红色的花海,目光含羞。
“很漂亮!”贺峰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眼底的爱意漫山遍野,泛着愉悦的光芒,她的脸色娇艳的如同在阳光下绽放的红玫瑰。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阳光下的金黄银杏和红玫瑰,微风拂过枝头,银杏树在阳光下炸响,老人眼底隐隐有光芒,中有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
午饭的时候,那个女人又来了,想贺峰陪她逛小镇,眼神挑衅地看着雅思,雅思给了贺峰一个眼神,接着低头吃饭默不作声。
贺峰头疼地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她出去聊,门外两人低语,声音不清,老人看着雅思淡定的神色,“你不担心?”
雅思抬头笑了笑,笑容中有洒脱和平静,“如果那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从三年前离婚后,我一个人过了三年我就知道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老人诧异的笑了笑,“那如今为什么和好?”
“因为他是最适合我人,他就像是编织了一张网,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都被他包围,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的情绪,包容我的小脾气。”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离婚?”
贺峰走了进来接话,“因为我不在是适合她的人……”
雅思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有悲痛,原来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止折磨着她一个人,他爱她,所以他以双倍的量承受这份痛苦。
老人不再开口,这些伤疤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这世上哪来的感同身受,无非是站在道德线上的悲天悯人……
雅思率先他一步开口,“不要说对不起!”
贺峰注视着她,对不起三个字如鲠在喉,除了这三个字外他无话可说,他慢慢地潜进她的生活,在她满是城墙的心外面又建了一座城墙。他知道她的心受伤了,可隔着一座墙,他不敢强硬拆除,只怕伤人伤己,更怕再伤了她……
雅思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吃饭,眼带笑意,语气娇嗔的说:“我想你换成另外三个字!”
贺峰一瞬间反应过来,看了眼在吃饭的老人,语气调侃,“你确定要我现在说?”
“那下次说!”
“好!”
两人对视间笑意融融,老人无语的别过头,“你们两个别在眉来眼去行不行?照顾一下老人家的感受!”
被中伤的不止老人,还有在门外欲言又止的女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刚刚贺峰简单的说了他们以前的事情,那怕只是很简单的简述,她也清楚真实经历的人那会那么容易,没有谁可以忍受一个那样的丈夫,她知道自己比不上他身旁那个人,那个人爱他,也是最适合他的人……
......
两人出门去小山丘看花的时候,老人望着门外的银杏树说了句,“银杏树这是要开花了。”
“正好,玫瑰也开了。”贺峰应了一句。
“银杏树还会开花?”雅思好奇的问了一句。
“银杏树要20年以上才能开花,这棵树应该活了很久,说不定比你我年纪都大。”
“阿峰,那你还真没银杏活的长了,这棵树比我的命还长。”老人笑了笑,走到树下捡起一片金黄色的叶子抚摸上面的纹路,“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它开花的样子。”
“会的。”
“会的。”老人看了贺峰一眼,背着手仰望着银杏,“赶紧去吧,现在可是好时节,紧接着就硕果累累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您就等着花开了。”贺峰说完就拉着雅思的手离开。
出了门口之后,雅思总觉两人对话不对劲,于是问身边贺峰,“你们是不是另有所指?”
“这棵银杏树确实承载了很多意义,老先生和他妻子的故事也发生在这棵树下。”贺峰回头看了眼高出院墙的银杏树,淡淡地说道。
“我想听!”雅思还是头一次知道老人的往事,他在看着她和贺峰的时候,时常恍惚,却又很平静……
“老先生和妻子相差二十岁左右,他们相守在这里过着平淡却温馨的生活,后来他妻子却先离开了,那时候老先生悲痛欲绝,想去陪她,妻子说她想看银杏树开花。想让老先生代替她看。”贺峰微微一笑,拉着雅思的手边走边说。
“所以老先生在等花开?”
“他……在等花开。”贺峰眼眸认真的看着雅思。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银杏树没开?”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应该更清楚。”
“那他今天怎么说要开了?”
“大概是从我们身上看到他和他妻子。”贺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确实很像……”雅思转头看着贺峰,如果她也先他离去,那么她也希望他活着……
“Jessica,你知道我不会希望的……”贺峰顺着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捏紧她的手低声说。
“世事无常不是吗?”雅思看着他紧紧扣着她的手,又看了眼身边理直气壮的贺峰,摇了摇头,任他扣着她的手。
“……”贺峰沉默了很久,看着雅思观赏着四周的风景,又补了一句,“会开花的。”
就算这世上再无他们,银杏树还活着,那故事就会被铭记,直至生生不息……
“会开花的。”雅思点了点头,又拉着贺峰快点走,“要带我去那里?”
“去了就知道……”贺峰眼神宠腻的看着她。
“那快点走吧!”
“好。”
两人步履不慢,绕过几个小山丘就到了老人口中那个小山丘,七月盛夏虽然比不上三四月的百花齐放,也有着七月独有的风味,微风吹过,降低了身上的热度,同时一阵花香不断弥漫在鼻边,就像是大自然调出来独有的香水。
花的种类辨认不清,却琳琅满目地盛开着,小路两旁花团锦簇,四周有蝉鸣声嘶力竭叫着盛夏,雅思松开贺峰的手欢快地走在小路上,贺峰跟在她身后背着手编花环。雅思回头就见贺峰背着手在背后做什么,好奇地凑过去,头要凑到他身后,被贺峰挡住,“没什么。”
贺峰不让看就极大的挑起好奇心,雅思故作生气的说:“是不是给那个女人发短信,背我不让我看!”
“没有!”
“解释就是掩饰!”雅思越说越觉得煞有其事,要凑到贺峰身后看,贺峰左挡右挡,愣是没有看到,雅思眉梢带着怒气,“不是她,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不是尊重我的选择?”
他这是变相承认了,那还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雅思不再往贺峰身后看,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走到一半,头顶就被套了个环,一阵鲜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雅思转身看着贺峰,摘下了戴在头上的花环,花环简单的顺着根相环绕,几朵各色的花在上面点缀着,简约却又美观,“就为了这个,瞒着我?”
“嗯。”贺峰看她神色不明,刚要开口道歉,她就抱住他,声音低沉,“这么想我吃醋?之前不是希望我别这么无聊?”
“对不起……”
又是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了,他早就把岛卖了,和Melissa也半点关系都没,当时她吃醋他和Melissa之间的关系,想他卖岛,他没有同意,还和她吵了一架,事后还是她先妥协,她说她才是贺太,不应该计较这些……
他当时有些自责,他想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她的一切不开心都因他而起,却没有告诉她,他私心想要她一直爱着他,只爱他一个人……
雅思抬头不满地看着贺峰,“不是说了换成另外三个字!”
贺峰看着她生动的眉眼,到嘴边的我爱你顿住,他如何对的起她这份沉甸甸的爱……
雅思放开他,神情有些失望,“不说算了!”
贺峰拉住她的手,从她手里拿过花环给她带上,五颜六色的花朵都不及她一个人娇艳欲滴,“对不起……”
“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着三个字!我不需要你道歉!”
贺峰将那枚她带过的戒指拿出来,在她面前下跪,目光深沉地注视她,“嫁给我?”
他第一次正式的求婚是在漫山遍野开满鲜花的小山丘,他的新娘头上带着他亲手编的花环,眼角泪水流出,微风带来阵阵花香和大自然沙沙的祝福,她把手伸到他面前轻声说:“好。”
贺峰给她带上戒指,站起来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着她想听的话,“我爱你!”
雅思抱着他静静不说话,贺峰摸了摸她在阳光下耀眼的酒红色卷发,轻声说:“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
“那贺太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带上戒指?”
“没带!”
雅思抬头看他,见他略微失望,雅思抓住他的手偷偷把戒指给他戴上,才发现他又瘦了,以前带戴着刚好的戒指如今松动了,她抱着他时常感受到他依旧挺拔却瘦了很多,就像是那天他的戒指脱落滚到她面前……
“怎么了?”贺峰看着她面色失落温柔的问道。
“你瘦了……”
“总会胖回去的!”
雅思看着他满是笑意的脸,总会胖回去,就想是两个相爱的人总会遇见,挣脱他的怀抱,拉过他戴戒指的那边手,两人的戒指在手心里相互摩擦,就像是两颗心渴望接近,渴望靠近……
“Martin,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什么走。”贺峰在她身边看着她温柔的说。
“那早点回去吧!”
“想讯讯了?”贺峰摩挲她的手边说。
“你回去几天是因为讯讯?”雅思顿住脚步神色莫辨的看着他,语气幽幽。
贺峰看着她的表情心中苦涩,犹豫了下说:“看讯讯顺便处理工作。”
“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雅思语气带着颤抖,若不是她的错误,讯讯也不用……
贺峰拥她入怀,“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当好老公,也没有当好Daddy!”
“Martin,讯讯还那么小……”一句话雅思已经泣不成声,失声痛哭……
贺峰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医生说讯讯就快醒了,他还等着我们带他去游乐园,所以我们早点回去等他,好不好?”
雅思擦干眼泪,低哑地回答他,“好……”
贺峰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给她擦干眼泪,低头在她唇上亲吻,雅思顺从的配合他,他的吻温柔缠绵,雅思不自觉安心,沉迷于他的温柔,直到微微气闷才轻轻捶打贺峰胸膛。
贺峰看着她水润的红唇,眼里闪过暗沉,又摸了摸她的脸,拉过她的手悠闲地逛小山丘。
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形容的就是现在的天色,天空中漫天的晚霞淡去,月上柳梢,两人顺着小路伴着蝉鸣声回去,屋内昏黄的灯光,老人面前摆着菜,看见两人回来,和带着戒指的手,笑了笑,拿起筷子,“吃饭吧。”
雅思听着贺峰和老人的对话时不时插上一句,在结束的时候,贺峰对老人说:“要回去了……”
老人看着他们,低垂着头接着又笑了出来,“回去吧……”
贺峰不知道怎么应他,握着老人粗粝的手郑重和他道谢,“谢谢您!”
“常回来看看就好了,记得带儿子一块来。”
“好,我会的。”说完贺峰就和雅思一起上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给我?”贺峰跟在她身边轻声说,
“没有啊。”
“你不是有一个……本子,不是给我看的吗?”贺峰轻咳了一声说道。
雅思失笑,这男人真的是斤斤计较,拉着他进房间,塞给他一小本子,贺峰面上一片镇定,翻阅的速度却相当快,看完之后又不死心的翻一遍,“没了?”
“你想有什么?”雅思看着贺峰不满的样子反问他。
“……”贺峰沉默了下,又说:“没什么,睡觉吧!”
说着就拉着雅思往床上去,雅思被迫跟着他的动作倒在床上,男人就压了上来,炙热的吻覆盖……
第二天雅思迷迷糊糊的清醒时就感受到贺峰手在摩擦她的皮肤,伸手打了他一下,不满地说:“干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纹身的?”
雅思瞬间惊醒,忘了之前纹身这件事,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贺峰就亲吻在那处纹身上,接着就听到他低沉愉悦的笑声,“纹我名字做什么?”
“没什么……”不就是一个Martin的字样,忘不掉的时候纹的,她还真是离不开他了,现在都呆身上了……
贺峰满意地抚摸着黑纹,一小行Martin纹在白皙的锁骨上,形成强烈的对比,贺峰凑近她轻咬耳朵,“难怪本子上没什么……”
雅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本子也是写给他的,只是没有任何一点和他有关,她走过许多地方,都想他在她身边,所以她弄了个纹身,就像是他们一起来过这里……
雅思走神间男人又开始不安分,雅思抓住他作乱滚烫的手,“Martin,今天要回去的。”
贺峰盯着她,眼神颇为无辜和委屈,雅思无奈叹了口气,松开手,贺峰动作继续,好在他还知道要回去这件事……
中午雅思起床的时候,就看到贺峰拿了一堆飞机,穿上衣服坐到他旁边,“你什么时候喜欢折飞机了?”
“飞机可以带来希望……”
“放飞它吧……”雅思看着飞机定定地说,又想起和老人的对话,走到窗台打开窗户,是晴天,贺峰从旁边递给雅思纸飞机。
雅思用力丢掷出去,飞机带着希望和光明在空中打转,一堆的飞机,丢出去耗不了多长时间。
雅思和贺峰离开的时候,抬头看银杏树,一阵风过来,纸飞机就在空中打转,随着风向摇摆而不知去向……
贺峰拉着雅思的手和老人告别,“走了!”
老人挥了挥手,“去吧!”
人生如逆旅,众人皆过客。
飞机穿过洁白的云朵间,降落在地面上,贺哲男接机的时候,看到两人相牵的手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关键的话,“讯讯醒了……”
数十年后,又是一个梅雨时节,破旧残败的院子被人打开,一阵门板和地面相磨出来的呕哑嘲哳的声音,满头华发的老妇人皱了皱眉头,率先看到的就是在微风中金黄色的银杏树,她的目光中平静,顿了顿说:“银杏树这是要开花了。”
年轻人扶着她疑惑地问了一句,“银杏树会开花?”
老妇人笑了笑,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银杏树下,“会的,会开花的。”
又伸手碰了碰玫瑰花,已经年迈微微佝偻的身躯,颤抖的伸出满是皱纹沟壑的手,抚摸了一下玫瑰花瓣就收回了回去,“正好,玫瑰也开了。”
年轻人跟在她身后眼神不解,老妇人笑了笑,就往屋内走,因为有派人打扫所以虽然老旧但是没有灰尘。
历史仿佛重叠,她睡回了那个屋子。
当夜狂风大作,年轻人第二天起床后去找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带着笑容离去了,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笑的这么开心,在父亲离开后……
第二天暴风雨过后,银杏树倒了,因为蛀虫腐蚀了内里,在一场雷阵雨后满树的金黄扇叶铺成地毯,玫瑰花也在一夜掉光了花瓣,奄奄一息,阳光的耀眼却迷了眼,金黄中点缀着鲜血般的红色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年轻人带着母亲离开了,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花开了。”
来年的春天年轻人又来到这里,银杏树不知怎么又发了新枝,和绿色的墙瓦相得益彰,玫瑰花也鲜艳的绽放着……
死亡不是终点,生命也不是起点……
年轻人呆了一天,扣上门扉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