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它苦涩如歌（珠光宝气）》我自人间漫浪

5、虚拟

　　“你真要，去履行你的婚约？”贺峰一脸迷惑看着对面不敢抬头看她的少女，明明昨天才那么亲昵的叫他牛鼻子老道士，和他约好以后要如何如何。
　　“我没办法，家里订下的婚约，我做不到享受了那么多，因为这个婚约带来的既得利益，而不去履约。我希望你能明白。”说出这些话的雅思，不知如何抬头，面对对面的人，和他的相遇是上天的馈赠。
　　明明相遇的时候，自己说因为家里的婚约，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就这么草草一生，所以偷跑出来，而赖上他不走的，现在却因为家里传来消息，‘婚约之期将至，再不回来，家里难以为继’，就要抛下他，回家履行婚约。
　　“那以前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我不忍心骗你，过去这些日子，是我人生里面最高兴的日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的牛鼻子老道士。”雅思神色如常的说着话，眼睛却动也不动的盯着对面的贺峰，似要将对面那个人，印入自己脑子。
　　“好了，早点睡吧。”最后还是不忍心，问出那些伤人伤己的话，还是站在一旁，默默守护就好。
　　“我不想睡，我想再多和你待一阵，最后一次了。”坐在凳子上的女人嘴上满是哀求之语，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将站在一旁的男人，拉着坐在自己身旁。
　　“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除了偏头笑笑，由着她去，还能做什么呢？像以前一样，将她罩在自己宽大，粗糙的深蓝色道袍里面，逗着她玩吗？时移世易，不能再这么放肆了。
　　“康雅思，我昨晚梦见你了。”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自己昨晚一个平平常常的梦。
　　“梦到了什么？”既然你要让我轻轻松松的走，那我也和你一起扮轻松。
　　于是各怀心思的两人在分开前夜，明知可能就此再无瓜葛，却还是默契的为着对方想，面上全是轻松，不见丝毫将要离别之意。
　　“我梦见，你和我成亲，一起住在山上隐居世外了。”贺峰说出这话时，面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仿若这样的神仙日子自己唾手可得。
　　“这是你对我的挽留吗？”雅思终是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却仍笑着开口。
　　“算是，算不是，我不想你为难，算不是吧。”
　　“抱歉，我没法自私。老道士，我们还能再见吗？或者说你还会来见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做过的事，会和他一起去做吗？也会戴上狐狸面具装怪只为了哄他高兴吗？”贺峰知道自己言辞间太过激烈，他该控制住自己的，但是他控制不住，那是小狐狸的由来，他还是自私的希望，康雅思只是他贺峰一个人的小狐狸，他也只会是她一个人的牛鼻子老道士。
　　“那个面具，你还留着吗？”
　　“小狐狸不要老道士了，留着干嘛？”
　　“老道士都没有开口挽留，小狐狸怎么留？”
　　“老道士开口，小狐狸就不走吗？我不想你为难，所以我不开口，但是我真的不想你离开。”
　　“还是我善解人意的牛鼻子老道士。”为什么你就不能变一变，变得自私一点，我也不能这么潇潇洒洒的说走就走。
　　“你不就是爱我的善解人意，由你胡闹吗？”还是忍不住，言辞间全是宠溺，明知不合礼法，还是忍不住。
　　“我爱你的一切。你还记得在酒楼你和我说的‘和光同尘’吗？我到现在都悟不透，你再讲讲，最后一次了，让我再看看你念经时，那个模样。”
　　“知者弗言，言者弗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不想我难过，就不要走，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旁边人看着也难过，《道德经》你慢慢悟，悟不透就写信给我。”
　　“我选择不了，我们一切留待来世，好吗。”
　　“那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共赴黄泉了。”
　　“好啊。”
　　贺峰伸出自己的食指，缓慢的抚摸过雅思的额头，眉毛，停在眼睛那里，整个手掌覆住雅思的眼睛，方才狰狞着面容说出“算了，我不舍得。”
　　雅思听完此言，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便索性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天亮就走吗？”
　　“嗯。”
　　贺峰起身走到书桌前，将宣纸铺开，压好，复又提起笔，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照惯例。
　　“最后一次你陪我练字，小狐狸，照惯例，过来研墨。”
　　“为什么要练字？”雅思不解，他为何不珍惜与自己说话相处的时光，反倒是跑到旁边练起字来。
　　“求个心静，亦是送你一份新婚礼物。我一无所长，唯独字将就能看。”他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却没解释自己此番行为背后的私心，或许两人皆是心知肚明，也都默契的选择不拆穿。
　　“为什么夜深人静之时，反倒心不静了。”
　　“所念之人在身旁，心动不已，静不下来。”
　　“再念一遍，你戴着面具哄我高兴时，念得祝酒歌吧。我想再听听。”
　　“好。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岁岁常相见。”贺峰终是忍不住，轻吟出声，附和雅思。明明只是一首祝酒歌，倒叫二人念得像此生不渝的约定。
　　“老道士，下雪了。”雅思看着窗外，长于南方的她，从未见过如此早如此大的雪。
　　“嗯，下雪了。你成亲那日，如果也下雪，我就来找你，好不好？”
　　“好。”雅思心中虽知于理不合，却还是忍不住答应，他对她那样好，怎么会狠得下心一直拒绝？
　　“最后再为我卜一卦吗？”
　　“不了，窥探太多天机，短命，想多等小狐狸几年，万一等到小狐狸回头了呢？”
　　“那我上次生病，一直听见铜钱响。”
　　“那不一样。”我只求你平安无恙。”
　　贺峰听见敲门声音，看向窗外，惨淡一笑，看向雅思“家里人来接你了，最后一件事，讲完我就走。特仿沈复与芸娘篆印章两枚，‘愿生生世世为夫妻’一人执一印。互通书信用，盼你时时来信。不来信也行，但请你务必收下，给老道士留个盼头。其实这个印章，是打算在我们成亲的时候送给你的，现在提早送，反正都是送，无所谓送的时机。”
　　“老道士是在害我吗？愿生生世世为夫妻，被家族人看见，以为我与人私通，是会被罚，然后浸猪笼的。”雅思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选择性忽略最后半句话，打趣贺峰是在害自己，希望他能收回，送给值得的人。
　　“你收着，何种结果，我都来替你受。他们打你，我替你挨，他们罚你跪，我替你跪，他们若要将你浸猪笼，那我陪你一起，咱们一起喝孟婆汤，入轮回，去约好了的来生。”
　　“那我若是被休了呢？”
　　“那再好不过，他今日休你，我第二日便来娶你，你我再不分离。”
　　“道长不得妄言，我该走了。”
　　“那你同我说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妄言吗？”
　　“道长珍重。”
　　雅思走后，贺峰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雅思的第一封信。
　　“老道士，我到家了，特来此信，报个平安，免你担心。婚期定了，下月初七，他待我极好，别等了。”
　　. “收到你的信，特地来此，远远观望，阖府上下，入目皆是大红，处处透着喜庆，着实如你所说，极为珍视你，待你极好。既如此，那枚印章就扔了吧，让他看见，你们夫妻生了嫌隙，就是我的罪过了。昨晚夜观星象，初七艳阳高照，我就不来了。”
　　雅思收到信后，看了又看，老道士怕是不会再给自己来信了，也不会再和自己相见了，以后恐怕只有这封信暂解相思，只是不知道老道士会娶个怎样的人，对她是不是也会那么耐心，由着她闹。
　　很快初七就到了，十里红妆，康家上下一团喜气。
　　那个常年穿着深蓝色道袍的牛鼻子老道士，还是没忍住，在旁边看着她出嫁。看着新娘被送入洞房，脚像是不受控制似的，翻墙跟去了洞房。
　　雅思看着自己新房屋顶突然被人变出一个洞，还没等看明白那个洞是怎么回事，一个蓝色身影便从顶上飞下。
　　怔了许久，雅思才恍若大梦一般初初醒过来，似带着冤，又似带着喜，种种分辨不明的情绪杂在一起开口问对面那个梁上君子“不是不来了？”
　　“放不下，午夜梦回，全是你跪在菩萨像前，同我说的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贺峰语气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朝令夕改有任何问题。
　　“这就是你常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有标准吗？”
　　“我总是说不过你。”
　　“你没有标准，那我告诉你我的理解。不做损德之事，不起作恶之念，合乎理法之事皆可为。
　　故而，此事可为。故而，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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