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克里斯卓》一宫兴子

8、苏丹8

　　“你是谁？”卓尔风问。他不应该太担心，因为总有守卫与他一墙之隔，但是看见面前的少女，即使她在任何标准看来都没有威胁，他还是警惕起来。

　　“看起来你真的忘了。”少女叹口气，“记忆真是不可捉摸，不是吗？”

　　“我没有‘忘记’，”卓尔风道，“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哦。”少女道，她没有和其他人相似的反应，无论是愤怒还是惊讶，抑或是嘲讽，她只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不是——你是另一个时间点的卓尔风？”

　　卓尔风愣住几秒，接着是一阵狂喜，他意识到他面前的人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至少了解他的处境，这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放松——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而不是将他当作伊凡.阿里，这样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

　　“我是卓尔风，”他道，“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另一个时间点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二十七岁，我猜你认识的卓尔风不是这个年纪？”

　　关于时间旅行这个概念卓尔风并不陌生，生活在一个科技发展的世界，人们的想象力迸发，他当然至少看过几本科幻小说，几部关于时空扭曲的电影。

　　“我认识的卓尔风——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年纪，但是至少四十岁了。”女孩道，“至少从和他最后对峙的那个人嘴里是这样。”

　　“哦，很高兴我能在未来认识你。”卓尔风道，“现在我能知道你是谁了吗？”

　　女孩眨眨眼睛：“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科穆宁。”

　　“你是——”这个人名在卓尔风脑海中闪过，“你是那个和伊凡.阿里私奔的侍女。“

　　”私奔？”少女皱眉摇头，“我不认为那是私奔，那是一场交易。”

　　“交易？”卓尔风道，“你有什么可以用来和他交易的？他是大维齐尔，而你是一个侍女，而他甚至为此背弃了一切——”

　　“你真的不知道吗，卓尔风。”安娜塔西亚道，“你就是他，你就是伊凡.阿里。”

　　卓尔风的喉咙缩紧了，他浑身战栗：“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很清楚我所处时代的科技是怎样的，时间旅行只是一个幻影，一个设想，至少不会在我四十岁时完成，跟别提——难道我现在所处的时间是未来的我的未来？”

　　“行吧。”安娜塔西亚道，“这个解释起来也许有些复杂，但是你没有在时间旅行。”

　　“所以我是在平行世界。”卓尔风道。

　　“是的。”安娜塔西亚道，“这不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吗？”

　　“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我能够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所以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的伊凡.阿里真的是‘我’吗？“卓尔风问，“同一个世界的‘我’？”

　　“至少就我所知，除了你——这里所指的是你所在的平行世界的过去的未来的以及现在的你——之外，是不会有任何其他世界的你在这里的。”安娜塔西亚道，“我总是讨厌解释这一套。”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未来的我到底去哪里了？”卓尔风问，少女带来的轻松感已经被巨大的未知取代，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继续看向对方。

　　“死了，或者说处于死与不死的状态，在时空风暴中裂成了碎片，他的过去和未来都被割裂了，如果那些不连续的状态被一个个毁掉，他就真的死了，如果那些碎片能重新被拼接起来，我不知道，也许他就能活下去。”安娜塔西亚道。

　　“有什么会阻止那些碎片被拼接起来吗？——介于我们似乎在讨论的是我未来的存活问题。”卓尔风道，有什么抓住了他的喉咙，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

　　诚然他是一个接受力很强的人，这大概率归功于他的对情感的不敏锐，也没有什么会坚持的东西，他的大学室友就曾经说如果外星人入侵卓尔风大约会是投降派，卓尔风不置可否，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会是人类的叛徒，但是不处在那个位置谁也说不清楚自己会做什么。

　　但是就算是对于他，在几分钟内明确知道自己的未来还是太过于激进了。

　　“很多人——你的敌人。”安娜塔西亚道，“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有很简短的一些记忆，你想拯救世界，有人阻止了你，你反击了，接着进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我拯救世界。”卓尔风重复。

　　“对。”安娜塔西亚道。

　　一阵尴尬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安娜塔西亚问。

　　“外星人得杀多少聪明人才轮得到我来拯救世界。”卓尔风道。

　　安娜塔西亚的脸抽了下，几秒后道：“不是外星人。”

　　“什么？”

　　“人类发展了这么多个纪元，有时他们会接触到地外的文明，有时不会，但是毁灭文明的总是我们自己。”少女道，“总是内战终结人类，不是外敌。”

　　“所以我要结束内战，有人不希望我结束内战，接着我就被——碎成了很多片，成了薛定谔的存活状态？”卓尔风道。

　　“至少这是我所知道的。”安娜塔西亚道。

　　“那你是谁？”卓尔风问，“为什么一个其余平行世界的人会介入到我的世界的内战？”

　　“我也想知道。”安娜塔西亚道，“我现在所知道的只是你——未来的你在过去拿走了我的记忆作为我得到自由的代价，接着在你进入不连续状态之后我的记忆又重新回来了，带来了一些新的记忆，关于你的最后时刻——”

　　“我还没有死呢，谢谢。”卓尔风插嘴。

　　“——以及知道了现在有人在追杀你。”安娜塔西亚道，“所以我想你现在清楚了，有人要追杀你，我是来救你的。”

　　“来杀我的人有高科技的装备吗？”

　　“我不知道。”

　　“来杀我的人是谁，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

　　“我要怎么才能逃过他们，我还能回到我的时间点吗？”

　　“我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卓尔风想要发火却又感到一阵无力，“来知会我一声有人要杀我接着看着我死吗？”

　　“我是来保护你的，不用谢。”安娜塔西亚道，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你来保护我。”卓尔风道，看着安娜塔西亚比自己小半个头的身高，不比艾哈迈德年长的面庞和装饰性的繁复长裙，“谢谢你的努力。”

　　“你总是那么烦人。”安娜塔西亚道，她翻了下眼睛，一种“又来了”的让卓尔风感觉亲切熟悉又拳头痒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感觉自己拳头痒，脑海中一升起自己会打面前的女孩的可能性他都想把自己的头塞到艾哈迈德的刀下。

　　“好吧。”卓尔风道，“所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有什么现存的计划吗？”

　　安娜塔西亚不假思索便开口道：“首先你必须和我——”

　　就在这时，外面的守卫发出整装的声音，安娜塔西亚和卓尔风交换眼神，少女麻利地将自己卷进了房间角落的窗帘内，其动作之干脆熟练让卓尔风不得不怀疑她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来不及想太多，门在下一秒被打开，还穿着宴席上盛装的艾哈迈德步入室内，他看见站在阳台边的卓尔风，脚步踌躇了片刻：“阿里帕夏。”

　　“陛下。”卓尔风道，屈膝半跪。

　　“你见到我不用行礼，和以前一样就好。”艾哈迈德道，卓尔风抬头注视年轻的苏丹，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多谢您的恩典。”卓尔风客气道，毕竟他和苏丹不熟——好吧，也许未来他和苏丹很熟，并且狠狠伤了少年的心，但是这和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此负责。

　　“我——”艾哈迈德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卓尔风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看向苏丹身后跟来的穆罕默德阿伽，黑人太监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动一动就会被砍头一样，宫殿里的熏香在这时忽然多了不少存在感，刺入他的鼻腔让他有些想打喷嚏。

　　“穆罕默德。”艾哈迈德往后看了黑人太监总管一眼，精明的阿伽立刻退出宫室，将空间留给苏丹和他的臣子。

　　“陛下。”卓尔风道，心想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出来，没人有兴趣猜你的心思，你以为我是未来的伊凡.阿里吗？

　　“今天的事，”艾哈迈德道，“我——-海提斯向我表达了不满，她认为让一个曾经担任过维齐尔的官员承担不必要的责任是有失体面的行为。”

　　哦，卓尔风心想，原来是来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