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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魔头拐卖圣子的一天 ...

  •   ……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兜帽之下的那张雪生生的脸,正是那日香满楼吃他黄瓜的少年。
      楚坅眼中含着茫然,两道目光一相撞,二者几乎同时惊呼
      “是你?”
      “是你?”
      阮昼见四下无人,微微俯身问他:“雨天,你怎么在这儿?”
      楚坅静默片刻,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小巷深处走了走,东拐西绕了半天,他才停下,喘了几口粗气,这才靠着墙,虚脱的绵绵开口
      “我偷跑出来的……”
      ?
      阮昼看他嘴唇翕张,喘气的厉害,没忍住又捏了下他的腮帮,乘他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要自己跑出来?”
      楚坅甩开他蠢蠢欲动的手,触碰到对方手指的一瞬间,他一怔。然后眼带迷茫的抬起眸,盯了阮昼许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
      “魔……魔头……唔……”
      话音未落,阮昼已经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了街角,这才松手。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心虚问:“你怎么知道?”
      楚坅见他好整以暇,咬了咬舌尖
      “你身上的魔印。”
      说完,他补上一句特意说明:“很重,不是寻常魔物有的。”
      他似是惊讶,扬了眉尾:“这也能看出来?”楚坅略微惊讶之后,也淡定了下来,拉着一本正经的脸,开始稀疏扯过衣角,开始拧已经浸了雨水的外袍,似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嗯,因为,我是纯阳之躯,对魔气很敏感。你虽然刻意隐藏了魔障气,但是印记去不掉,且,极其浓重。”
      阮昼夸张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凑到他跟前:“那……圣子不怕我?”
      楚坅怔愣片刻,然后下意识的鼓着腮帮往后缩了缩,活似一只被气胀的圆滚囤鼠。等绝对距离够远了,他这才继续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你又不吃人,我怕什么?”
      对面的人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然后再次恬不知耻的上赶着捏了人家一把,这才悠悠恐吓说:“不一定……被我皮囊蛊惑的人很多,不过,猜中我身份的,都死了。死相及其难看,我好吃人……尤其是你这种白白嫩嫩的……”
      话意味不明的被他戛然而止,被恐吓的对象依旧一脸淡然,抖了抖被拧的褶皱的衣角不再理他。
      阮昼:“怎么不说话了?”
      那人扬起脸:“你把我当小孩儿,我把你当傻子。”
      “礼尚往来。”
      “……”
      于是,阮昼也拉下了脸,另起一个话茬儿,捏着楚坅的两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然后学着他绷着声线说:“小孩子,多笑一笑。毕竟笑一笑,十年少,把你打回娘胎回炉重造,挺好。”
      楚坅艰难的掰开那人的手,拯救了自己的脸颊,这才捂着腮帮子囫囵说道:”师兄言‘既为我派圣子,整日面容不端,嘻嘻哈哈实乃大不敬’ ”
      “还有,泥不唠咧我的脸勒,还没有能可泥咧我滴脸,泥胆子太回了。”
      楚坅左右被他制的挣扎不开,气愤的已经在掌中拟起了一道盈盈蓝光准备打上去。突然,巷尾传来阵阵凌乱的足音和惊慌失措的喊声
      “给我进去搜!务必找到圣子!”
      “是!”
      整齐划一的回答之后,就是愈来愈近的急促脚步声。
      楚坅耳尖耸动,而后凛冽拂袖,衣袍翻飞间已经用轻功跃身飞上了屋檐。见此,阮昼迟疑片刻,也蹙眉使了轻功飞身而上。
      ——下面人影幢幢,青粉屋檐上徐徐立着两道身影,等到人走远了。阮昼这才挑着眉毛侧身问:“还真是偷跑出来的?”
      眼看人走远,楚坅暗舒一口气,这才敢往里面退了退,屋檐上顿时“噗疏疏”的掉下粉屑,他“嗯”了一声算做答复。
      “说了半天,你叫什么?”
      阮昼自然的拉过他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状似不经意的问。
      “……”
      楚坅迟疑一瞬才缓慢说道:“楚……坅。”
      “哪儿个坅?”
      “土今坅。”
      阮昼闻言,眉头渐渐扬了起来,直到嘴边泄出一声笑,他才压抑着喉头的声音,慢慢蹲下身来笑的就差满地打滚。
      楚坅:“……笑什么?”
      阮昼撑起身子,唇边挤出几个字:“坅……坑……哈哈哈哈哈……嗝儿……”
      “……”
      楚坅僵着嘴唇,隐忍半晌才遏制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别笑了。”
      楚坅无语的拧着眉头低喝,又往下看了看丈高潮湿的青石板,转身又要下去。阮昼手快,乘他还未起身时拉住那素色袖摆,艰难的止了笑意问
      “下面人怕是还没散,你下去等着被他们抓?”
      楚坅挣脱不得,只能凝着眉心反问:“魔头都爱管闲事儿么?”
      阮昼唇角笑吟吟的直起身子,认真的说:“不一定,只有我才爱管闲事儿。心系人间生死,热爱普渡众生。”
      若不是他这身份活活摆在这儿,怕是让人以为是活菩萨在世。
      楚坅嘴唇张开闭合几次,终究讪讪摆过头。硬邦邦道:“你撒不撒手?”
      对方不知好赖的搓了搓他的脸颊:“你说不说?”
      楚坅:“……”
      “买糖人。行了吧?”
      他愤然,烫嘴一般快速说完。
      闻言,阮昼抬眼看了看不知何时停下来的雨,疑惑的舔了舔齿缝:“就为了一个糖人?你花这么大代价跑出来?”
      楚坅垂眼:“今天是师兄的生辰,听闻他素爱城东的李记糖人,我想买给他。没想到……刚出来就被发现了……”
      “门都不让你出?”
      “未弱冠之前,门内有规,不得擅自出派。”
      阮昼逗趣儿意外的咂嘴:”那你还敢出来?”
      “师兄是门内唯一一个愿意把我当正常弟子的人。”
      “怎么说?”
      被他骗着问了许多话,楚坅反应过来,猛地闭嘴不再说话,懊恼的眨了眨眼。忿然甩袖:“你问这么多作甚?我又同你不熟。”
      阮昼被甩了一脸,半分神情未变,依旧笑呵呵的把人又拉了回来,还是一脸不正经道:“一回生二回熟,你还吃了我的黄瓜呢。而且,你能认得城东的李记?我带你去怎样?”
      说实话,颇有几分人牙子拐卖公子哥的错觉。但圣子非常好骗,象征性的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腿跟人走了。
      若是充忠阁的人看到,恐怕会狠狠揩一把汗,以头抢地悲鸣“圣子你清醒点!你看看那是谁!”
      显然,圣子已然忘了这茬。跟着笑眯眯的魔头穿街走巷,甩掉了身后一众充忠阁的青衫弟子,才晃晃悠悠的到了城东一家四方小屋,牌匾上有些褪色的“李记”二字显目入眼。
      里头理的整洁干净,中间一口大锅里熬着焦黄的糖浆,“咕咚咕咚”的冒泡,香甜的气味儿挤满小屋,有些昏暗的烛光之下,一个稻草扎成的棒子上密密麻麻插了许多些糖人,亮晶儿的晃眼;模样多自是不必说,有吹成福猪的,猴儿的……样子虽不很像,但胜在神似,看起来依旧活灵活现般。
      阮昼环胸倚靠在门框上,手里挽着楚坅湿透的黑斗篷收了纸伞
      “要什么样的?自己选。”
      在锅前守着糖浆的李全擦了擦额角被热气撩出来的汗,抬头看了眼门口的阮昼,再看了看外面又扬起来的雨势,语气熟捻的毫不客气:“你带钱了吗?没带就滚出去。”
      阮昼回眸看着那身形单薄,活似书生的小白脸儿扬了扬眉头:“这么凶?我吃你几个糖人儿还要赶我啊?”
      李全闻言,愤懑的拍了拍身旁的案板。他虽然看着身体虚弱,但劲儿可半分不少,叫嚷的嗓子更是朗亮气愤至极
      “你也好意思?两年来蹭我多少糖人自己不清楚?!这次还带着个少年郎一块蹭,我祖业在我这一代,全因为你!都要赔死了!”
      阮昼依旧毫不羞愧,迈着大步流星也进了小屋避寒,隔着铁锅和他如村头妇人一般碎嘴起来:“叫你死抠全儿是半分没差,你也不看看,靠您这儿读书脑子能撑起祖业?这两年还不是我帮你张罗生意?”
      李全:“……”
      ——终是败下阵来,他扭着脑袋,拱手堪堪作了个揖,一般讨饶一般啧啧:“得……得,您是我先人,您是我祖宗,成了?”
      他们这边干仗几个回合,楚坅也对着那捆糖人扎呆立了许久。阮昼撂下这个驴脑子,走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没有喜欢的?我让他再给你做现成的。”
      楚坅被他唤回神,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口气,从捆扎上小心翼翼的拈下来一只猴子,看着那活灵活现,弯如月牙的眼和以手做棚的模样,垂着眼帘,声音也很轻
      “糖,还可以做成这样吗?”
      阮昼脸上笑意微顿,也看向了那平平无奇的糖人
      “可以啊……这有何不可。”
      楚坅捻着竹竿在指尖轻轻转动,话音也悠悠的:“对不住,我没见过,是我孤陋寡闻。”
      “圣子应当山珍海味样样吃过,这为何会没见过?”他单手撑在供人休息的龟裂桌板上,轻轻晃着脑袋问。
      楚坅沉默了许久不说话,他在心底默默给了一个答案:
      金丝雀
      他不傻,知道自己每日绫罗绸缎,美食珍馐富贵荣华样样皆有,但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就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日日拴在金玉笼里。与这些虚浮的东西一齐压在他身上的,还有所谓“将来一派之主”的责任,这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伴随着羡慕的眼光将他栓在充忠阁这个金铸成的笼子,窥不得半分天日。就算偶然因为疏忽偷偷跑出来稍稍展翅片刻,也终究会被再捉回去的。
      不得长久。
      外头的野鸟天高任鸟飞,他在笼子的缝隙里,扮演着一切高傲和世间清贵,让别人透过朦胧的面纱,带着好奇和他拥有的一切与自己去作对比,然后咬舌晃头的羡慕,来赞美、夸赞他。
      可是他不想。他也想像野鸟一般徜徉天地,高贵的余光瞥见悠悠蓝天,终是不得其所。能怎么样呢?他生来拥有别人不曾有的,相映,代价,就是不得自由。
      ——至于这个答案,他没说出口。
      见楚坅一个人发呆半天,阮昼不再追问,从另一扎草捆里取下一只裹好糖浆的酸果糖葫芦递给他,在楚坅有些错愕的目光里清了清嗓
      “咳咳……那串糖人给你师兄作生辰礼,这串糖葫芦就当我请你的——尝尝,糖浆裹的厚,很甜。”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坅:坑的意思
    来自伟大的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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