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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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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纪云一进了素雪的房间。
伸长脖子张望的人来不及窥到房里,雕花木门便匆匆合上了。男人们叹气,又忽然感觉鼻尖被一股若有若无的软香缠住。又绵又软,仿佛是雪山顶上雪莲的香气。
虽然见不到人,这味道就足以浮想联翩。
纪云一闻到了更浓烈的香味,闻久了不觉得发腻,只忍不住把这缕冷香留在鼻尖。
他见过的香不少,从没见过与此相像的熏香。
房间里的摆设和外面大不相同,另有乾坤。
垂下的白色纱幔飘飘忽忽,不时被风吹动,晃动冷香推到来人身上。房内烛火通明,层层叠叠的影子映在上面,中和了香里的冷淡。
朦朦胧胧的身影就在纱幔之后,纪云一没急着往过走。琴声还在继续,每个音符都点在心口上,平白无故就想松懈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纪云一果然打了个哈欠,随即又笑了。
看来今夜没有白跑,阿迢的两锭金子更没白花,他们找对地方了。
纪云一与寻常人不同,他虽然仙骨受损却也是历经雷劫得道飞升的神仙。
眼下闻了一鼻子香,听了一耳朵乐声就犯困,显然不正常。
他每走一步,困意就添一分。不用想,等看到弹琴之人时,立刻就能睡过去。别说见素雪的模样了,能看到她精致的绣鞋就不错了。
当纪云一稳稳走到最后一层纱前,琴声停了,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伸指撩开纱幔,看到了君归院的头牌,素雪。
怪不得是头牌。纪云一想。
素雪生的极美,眼眸低垂,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透出片阴影,秀气的鼻子和殷红嘴唇,无一不完美。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的一点红。
她肤白似雪,身穿白色衣裙,发髻只用根素簪子轻轻挽起,随意整理鬓边碎发时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臂都令人遐想。
“公子。”素雪起身行礼,低眉顺眼,盈盈弱弱。
纪云一“嗯”了声,从她身边绕过,坐在后面的椅子上,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你就是素雪?”
“是。”素雪道。
纪云一刻意上下打量她,虽然十分完美,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双臂环胸,手指点了点侧脸,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不知公子想听首什么曲?”
素雪不仅生的美,弹琴都是一绝,没有哪个客人来不听他弹一曲。
可纪云一偏偏不是个正常客人。
“不听曲,”纪云一道,“咱们说说话。”
客人要求,素雪自然不会拒绝。她卖艺不卖身,只要不过分大多数都能答应。
“你多大了。”纪云一问。
素雪睁大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没想到会有人问她这个。
一点儿都不君子!
“公子,年龄不重要。”素雪笑容僵硬了几分。
“有理,”纪云一点头,又问,“你来君归院多久了?”
“记不太清了,”素雪给纪云一倒了杯茶,“大概有五六年。”
她回答时,纪云一便打量她看。这样的注视素雪经历的多了,也不曾注意,更没有发现纪云一满含笑意的眼里藏着探究。
“家在何处?”
素雪不回。
“家里只有一人?”纪云一又问。
“是。”
纪云一“啊”了声,“怪可怜的,和你们镇上的陈书生一样。”
听到“陈书生”,纪云一敏锐的察觉素雪眸子微动,宛如心底的某个秘密被戳开了,赤/裸裸摆在人面前,想要遮挡又无能为力。
“您认识他?”素雪低声问。
“唔……”纪云一声音上扬,“算认识吧,我让他给我写了话本。”
他突然“哎”了声,“我看话本里也有书生和青/楼女子的情爱,不知姑娘认不认得他。”
“听闻过。”素雪随意拨动手边的琴,漏出一两个乐音,“公子从哪里来?”
“你怎知我不是本地人。”纪云一笑问。
“若镇上有公子这样俊郎的男子,早就传开了。”素雪道,“更何况若是本镇人,今夜您就不会花大价钱来见素雪一面了。”
“为何不会?”纪云一笑意晃眼,高高束起的头发在身后晃荡,“见美人,多少银子都不心疼。”
他故作轻佻,似乎与其他客人并无不同,只是贪图素雪美色的放浪男人。
纪云一说这话时很心虚,毕竟银子是阿迢的。
“素雪只卖艺,公子不听曲,只怕今夜难熬。”
纪云一摆手,双腿搭在另一边椅子上,“我为人粗鲁,不爱听这玩意。真无趣,你就给我讲话本吧。”
话本?
素雪睁大眼睛看着他,眉间的红点更加生动,宛若淡白花瓣包裹着的殷红花/蕊。含苞待放,若隐若现,娇媚至极。
纪云一眨了眨眼,避开素雪的眼神。
“怎么?两锭金子请不动素雪姑娘?”纪云一老大不满意,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君归院也不过如此。”
看他起身要走,素雪藏起眼底的晦涩,抓住了纪云一的袖子。
“素雪愿意,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纪云一不动声色推开素雪的手,心底颤/抖,生怕她又贴过来,忙走到书案旁找话本。
他是个清心寡欲的神仙,修的也是无情道,活了几百岁,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对于素雪的触碰,只有说不清的尴尬。
翻找话本的时候,纪云一欲哭无泪发现,除了生养他的父母,最多的情绪居然给了死对头苍迢。
那个气死他不偿命的玩意。
被贬下凡的时候苍迢还在闭关,三百年了,也不知道出来没有。
“轴脑筋,修炼修傻了。”纪云一嘟哝出声。
“公子?”素雪疑惑出声。
“就这本吧。”纪云一随手把书递给素雪。
素雪垂眸一看,这本好死不死是陈书生的。
拿着心悦之人的书,素雪不清楚纪云一的意思。她和陈书生的事不是秘密,镇上谁不知道。可这位公子今晚一提再提,就和故意的一样。
但他又是外地人,按理说不会知道……
纪云一见她不动,也不催,只笑着看她。
素雪无奈,在琴桌旁坐下,翻开话本一字一句读着。声音泠泠似雪,和着翻页声,极其催人入眠。
纪云一侧躺在榻上,单手支头,刻意打了个哈欠。困意的泪从眼尾滑过,他手腕一软,无知无觉倒在被褥里,彻底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房门开合声。那股清冷的雪香近了又远,彻底消失不见了。
*
楼下房间里,
小狐狸吭哧吭哧从苍迢袖子里爬出来,扶着他手臂喘气时,猝不及防看到苍迢那张睡着了还显阴沉的脸。
它吓了一跳,匆匆后退时,脚掌踩到了衣袍,轱辘轱辘从床沿摔倒了地上。
“嘶……”狐狸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龇牙咧嘴的揉着腰站起来。
纪云一让他好好看着阿迢大人,没成想睡着了。让纪云一知道,免不了又要被戳脑袋。
它摸了摸有点秃的脑袋顶,欲哭无泪。
纪云一不在房里,床榻上苍迢还在睡,皱着眉挺不舒服的模样。那两个凡人女子正撑在桌旁打盹。
狐狸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尖细的嘴越咧越大,觉得等待已久的机会来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房门紧闭,窗子却开着,他瞅准时机,撒开爪子朝过奔去。灵魂跃上窗边桌子,再有一步就能恢复自/由!
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地上拢出银白色扇面,狐狸影子映在上面,像是泼上了丑陋的墨水。
狐狸爪子扒住窗沿,甩出嘴唇的舌/头随风肆意摇晃,一滴口水“啪”的落在了桌上。
不等笑出声,脖子突然一紧,险些勒断它的脖子。
狐狸停在空中,不过片刻,猛的被拽回了房间。在地上滚了几圈,恰好停在床榻旁边。
纪云一系在它脖颈上的那根红线,此刻紧紧收缩,柔顺的狐狸毛凹陷,实实在在勒进了肉里。狐狸小小的爪子试图将它扯断,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我不……”它痛苦出声,泪水湿透了脸上的毛,它就像濒死的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不跑了,我错了。”
话音落下,红线有生命般听懂了,再次收缩后慢慢恢复了正常。
狐狸趴在地上不停咳嗽,眼里充满恐惧。
不等他缓过来,苍迢醒了。
“吵死了。”苍迢满脸不悦,头痛的要命。都怪纪云一带他来喝酒。
明明他不能喝。
狐狸赶紧捂住嘴巴,哭嗝都委委屈屈的憋在嘴里。
苍迢终于睁开眼,一垂眸就看到浑身狼狈,眼中带泪的狐狸,“哭什么。”
狐狸死命摇头,不敢说话,怯生生的不敢与他对视。
苍迢到不在意它,翻身下床,离开了房间。
经过莺莺燕燕时,她们毫无察觉,拄着手臂睡得正香。
“他去哪了。”苍迢毫不掩饰愤怒,敢让他在这里住一夜,纪云一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我不知道。”狐狸小声嗫嚅。
君归院里倒处是醉酒的人,苍迢眉头紧皱,不愿和他们搭话,又知道纪云一还在这里。
正找着,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拿了他一锭金子的老鸨。
“他在哪儿。”苍迢转身便挡在老鸨面前。
老鸨见是他,更合不拢嘴,“你说那位小郎君呀,他正在素雪姑娘房里呢。”
“在哪儿。”苍迢已经不耐烦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攥,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能砸在纪云一鼻梁上。
老鸨吓了一跳,鬼使神差伸手指了下三楼最大的房间。
苍迢转身就走,黑色衣袍划出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刀。
他猛的推开房门,大步迈进去。
心想只要看到纪云一就打他的脸,谁让纪云一格外看重他那张华而不实的脸。
可房间走到底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苍迢正疑惑,突然听到极轻的呼吸声。
是从床榻传来的。
他突然定在原地,脚宛如被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纪云一和姑娘共处一室,能干什么谁都知道。
缩在苍迢袖子里的狐狸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让他的毛都扎起来了。为了不掉毛弄脏苍迢的衣服,它连忙用爪子把毛按下去。
苍迢俊美的面容扭曲。一想到纪云一用他的银子逍遥快乐,就气到想把天界的财神寝宫震塌。
他朝床榻走去,
如果纪云一真的……
他就回天界,再也不见。
层层叠叠的床幔被一把掀开,苍迢眼皮狠狠跳了跳。提起的心瞬间落下去了。
床上只有纪云一一人,弓起身子,怀里搂着被子睡得正香。但不止于此,他睡觉不老实,衣衫被蹭掉大半,露出纯白里衣,里衣又因压/在身下露出了他白皙的皮肉和精致的锁骨。
锁骨上还缀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苍迢呼吸一顿,将床幔甩回去,低声怒骂:“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