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冷拆

9、手下败将

　　夜色撩人，受周围糜烂旖旎的气氛驱使，他某些隐藏不见天日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
　　许念深别过脸，喉结上下滚动，拳头攥紧，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整个肩膀泛着阵阵的麻。
　　偏偏此时开始飘起小雨，细细密密地落在身上。
　　初璟不知道去了哪儿，久久不见回来。

　　许念深咬住下唇，做了番心理建设，将手掌贴在她滚烫的脸颊，轻道：“下雨了...我们得换个地方...”
　　“......嗯。”
　　她哼了一声，眼睛依旧紧闭着，没有清醒的苗头。
　　雨越下越大，这么淋着不是个事儿。
　　许念深缓缓呼出一口气，胳膊绕过她的大腿，轻易将人捞了起来。
　　初晚猛地睁开眼，因为醉意泛着水光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转一圈，混沌的大脑慢慢地转过弯来，她不敢置信地开腔：“许念深？！”
　　——所以刚刚，她依偎的人不是初璟？？？

　　许念深没搭话，下颚线凌厉，脸色绷得紧。
　　周围人潮汹涌，大家都跑着躲雨，十分嘈杂。
　　初晚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脸贴在他被打湿的锁骨处，耳边响着低沉的嗓音：“快到了。”
　　少年人怀抱温暖结实，牢牢护着她从人海里穿梭，脚步稳健，像是用臂弯为她撑起了一个能暂时休憩的避风港。
　　初晚不知不觉中安定下来，放任自己赖在他怀里，手腕扣着他的脖颈，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一些，小幅度地点点头：“好。”

　　停车的地方不远，许念深把她放在副驾驶，直起身。
　　温暖抽离，初晚一时不舍，目光追随过去，才发觉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连带单薄的黑色短袖也贴在前胸，勾勒出肌肉线条，隔着一层遮挡的屏障，初晚仍旧能想象到下面令人脸红心跳的好风光。
　　许念深并没察觉她渐深的眸光，撩了一把额前的湿发，绕了一圈坐到驾驶位，问：“初璟呢？”
　　“买东西去了。”
　　初晚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拿出手机，给初璟发了个定位。

　　许念深打着火，开了暖气，指腹不停摩擦，默默做心理建设，然后抽出纸巾——行动像被按下慢速键——递到她面前，说：“你的头发淋湿了，擦一擦吧。”
　　初晚接过，“谢谢。”
　　她胡乱抹了一把，将纸揉成团攥在手心。
　　许念深轻轻笑了笑：“不客气。”

　　“今天...麻烦你了。”
　　初晚很少跟人这么客气，说话的时候甚至整理了一下衣服，以免他觉得自己太不端庄。如果何雪薇在，肯定会忍不住跳起来骂她的声音太装。
　　初晚觉得好奇怪，这样装作矜持又小心翼翼的她实在太奇怪了。

　　许念深却不觉得，在他眼里，初晚怎么样都是有魅力的。或者张扬明媚，或者沉稳可靠，或者古灵精怪，不论如何，她都是那般鲜活。
　　世界人来人往，万事变幻莫测，一旦看惯了总是乏味的，唯有她，永远有种奇特的滋味。许念深没接触过男女之情，遇上初晚之后，他才有了这种踌躇不前、紧张兮兮又甘之如饴的情绪。
　　这感觉说不上好受，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能喜欢她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水珠从他额角蜿蜒流下来，许念深用手背抹掉，试探暖气的温度，问她冷不冷。
　　初晚摇头，又从纸盒里抽出张纸，摁在他脸颊上。
　　亲昵的接触来的猝不及防，许念深浑身过电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处，随即藏不住欣喜地瞄她。而初晚只是淡淡地说：“擦一擦，别感冒了。”
　　“......”
　　许念深抬起手，指腹不小心拂过她的，血液都在沸腾。

　　蓦地，副驾驶的窗户被拍响，特别巨大的一声——
　　“姐！！！”

　　初晚吓得一哆嗦，赶紧抽回手，扭头撞见初璟贴在窗户上的大脸，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淋得像只落汤鸡，头发一缕一缕的耷拉着，走路的时候“呱唧呱唧”地响，估计淌了一鞋的水。
　　初璟没注意车内尚未消弭的暧昧气氛，扯着嗓门嚷嚷：“我给你买醒酒药了，喝不喝？”
　　“不喝。”
　　初晚接过矿泉水，抿了一口，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
　　初璟唧唧歪歪地嘟囔，说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借酒消愁，万一遇上不怀好意的色狼怎么办......
　　初晚翻了个白眼，真想用胶带把他的嘴封上。

　　许念深没有参与话题，低头摆弄手机，一直到两人斗嘴中场休息，他才幽幽地开口：“市里堵车了，怎么办？”
　　绕路要耗费更长时间，俱乐部只给了两个小时的假，到点回不去要受处罚。
　　许念深原本是被初璟拉来的，他也不好意思拖累人家，问初晚能不能到俱乐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有空再送她回家。
　　初晚欣然同意。

　　酒店距离俱乐部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初晚没让他们送上楼，自己办完入住，进了房间踢开鞋子，狠狠摔在床上。脑袋里走马观花似的回忆今天发生的种种，与许念深相处的画面居多。
　　她暗道不妙，赶紧起来去冲澡，企图把那些不像话的念头彻底洗刷干净。

　　半小时后，初晚洗漱完出来，把衣服挂在柜子里，布料泛潮，还有浓浓的酒味。她打算明天将就穿回去再换，没想到将近凌晨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在隆隆响的吹风机噪音中，她以为是幻听，拔高嗓门问：“谁——？”
　　并没有应答。
　　她趴在猫眼前观望楼道，空无一人，怀着疑惑开门一瞧，把手上挂着个纸袋，里面塞着干净的短袖和长裤，一瞧就是男款，还有张纸条：
　　【姐姐，凑活穿吧】
　　署名是许念深。

　　这......
　　是他的衣服？

　　初晚往楼道张望，没有瞧见他的身影，于是拍张照发了微信，道谢。
　　一直到翌日才收到回复。
　　许念深：不客气。
　　过了片刻，他又发了个萌哒哒的表情包。
　　初晚没忍住，噗嗤笑了。

　　少年的个子高，衣服尺码也大，初晚把裤腿挽了好几道褶才不至于妨碍正常行走。
　　站在镜子前，鬼使神差的，她揪起身前的一小块衣料嗅了嗅，有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初晚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收拾东西去前台退房。

　　一出电梯，她赫然瞧见捧着一束花站在大厅里的初璟，笑得一脸灿烂。
　　旁边经过的人频频侧目，以为这是对玩浪漫的小情侣。
　　初晚愣了一下，明白他接下来要干嘛，尴尬感“噌”地窜上心头。
　　她伸手挡着脸，匆匆往外走。

　　初璟立马跟上来，笑嘻嘻地喊：“生日快乐——”
　　初晚接过花，眉头紧皱，用眼神暗示他赶快闭嘴。
　　结果初璟这个大直男，压根没明白她的意思，沉浸在自我感动中，打开手机，诗歌朗诵似地念：“亲爱的姐姐，每个生命诞生的时候，世界都会添上一抹颜色，而你是其中最亮丽的一笔。祝你生日快乐！！”
　　“......”
　　初晚放弃抵抗。
　　每年生日，初璟都得来这么一遭，脸丢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特地请假，为了你。”
　　初璟一副“快说感动”的表情。
　　初晚：“......”

　　她熟练地选择忽视，转而道：“比赛期间，别总三天两头的请假，赶紧回去训练。”
　　初璟却扬长音调：“哎，你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呢...”
　　“......”
　　初晚当即明白许念深来送衣服的事儿他不知道，后知后觉有种隐匿的刺激感。
　　她清清嗓，把话题瞒过去：“明天有比赛？”
　　“对，在临市体育场，晚上五点开始。两地隔的挺远，得提前一天到那儿。”

　　初璟道：“纹身店的生意忙不忙？不忙你就来看比赛呗。”
　　初晚下意识要拒绝，转念想到昨晚没有露面的许念深，竟然点了头。
　　她怕初璟察觉不对劲，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了句：“不麻烦吧？”
　　“当然不。”
　　初璟：“月宴的家人也会来，我跟领队报备一声，给你预约房间。”
　　“好。”

　　事情定下来之后，初晚回住处收拾行李。
　　何雪薇倚在卧室门口，看她忙碌的身影，把苹果咬得咯吱脆，说话含糊不清：“你就住一晚，需要拿这么多东西吗？光连衣裙准备了...一、二、三...五套？！”
　　初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美女出街，行头必须要足，不能给初璟丢人。”
　　何雪薇冷哼：“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一摆出去，他就够面儿了。”
　　“......”

　　下午五点刚过，NG俱乐部的大巴停在小巷口。
　　初晚把行李箱交给领队，拎着裙摆上车。
　　初璟冲她摆摆手，碍于旁边的队友在睡觉，只能作口型：随便坐。
　　初晚环顾四周，注意到许念深在最前排，旁边的位置空着，想了想，她走过去，原本打算问问他这儿有没有人，但许念深窝在椅子里，闭着眼休息，戴了耳机，没察觉外界的动静。
　　刚上车的领队也没说什么，她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许念深似乎累得很，眉头皱着，眼睛始终没睁开，捏着手机的指尖因过分用力泛着白。
　　前额的碎发略显凌乱，唇色绯红，鼻梁高挺，右侧有颗很小的痣。
　　皮肤好到令人嫉妒。
　　初晚只偷偷瞧了一眼，心底就乱得一塌糊涂，这种怦然情动的感觉于她而言实在久违了。

　　突然，许念深不知道哼唧了一声什么，她凑近听，正巧他又说了一遍，叫得是领队。
　　初晚扭头，发觉整车人都陷入沉睡中，她轻道：“怎么了？”
　　许念深缓缓睁开眼，视线迷茫的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思绪慢慢聚拢。

　　他稍微坐直，长睫毛忽闪，低道：“姐姐好。”
　　声音意外的沉，又哑。
　　初晚被喊得浑身发酥，“哎。”
　　许念深指了指她旁边把手上挂的纸袋，道：“帮我拿一下感冒药，谢谢。”
　　初晚照做，根据说明书抠出药片，放在他掌心，贴心地拧开矿泉水瓶盖。
　　许念深一饮而尽，咬着瓶口的时候，目光向下盯着她，恨不得拉出丝来。
　　初晚心乱如麻，可面上淡然，仿佛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感冒了？因为昨晚淋雨吗？”她问。
　　“嗯。”
　　许念深点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弯着腰坐在她旁边，说话时有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分外委屈，惹人心疼。

　　“浑身没劲，还想吐。”他诉苦。
　　“这么严重？”
　　初晚冲他勾勾手。
　　许念深领会，低头贴着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袭来，他因此涌起的念头竟然是：原来女生的手这样软，没长骨头似的软。
　　初晚认真量了一下｜体温：“没发烧。”
　　“......”
　　他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宛如匍匐在她脚下的兽，收敛了全身的锋芒，瞳孔的倒影全部关于初晚。

　　许念深喟叹：真美。
　　尽管素面朝天，扎着高马尾，简单的运动服，没有半点修饰，可就是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初晚歪头，大大方方地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畏惧其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欲念。
　　她给人的感觉炙热，气质却宛如怜悯苍生的神，自始至终都带着疏离，却能装作真心关切地说：“睡一会儿吧，养养精神，感冒了容易觉得累。”
　　——不管自己有什么样的情感，亦或者对方是什么念头，初晚永远保持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这便是她在感情中处于上风的诀窍。

　　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最难得的是，许念深甘愿做她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