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冷拆

7、理想型

　　许念深下意识抬起手，刚碰到脸颊，恍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于是讪讪地开口找补：“太热了，天...太热了。”
　　初晚抿嘴笑。她知道小孩儿不经逗，见好就收，拎着东西下楼。

　　初璟一行人还在路边站着。
　　初晚嘱咐他有事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或许啰嗦的太多，再加上有工作人员在旁边，初璟叛逆心上来，推着她坐上许念深的车，嘀咕：“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嘶——”
　　初晚拍掉他的手，沉下脸，问：“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初璟特不耐烦，觉得丢面子——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像个小孩儿一样给她报备。可初晚眼睛一眯，他顿感寒气遍体，最终迫于血脉的压制，乖乖地张嘴回答：“我知道了，姐。”然后退了一步，确认她没有别的嘱咐，转身扎进工作人员那堆里，继续嬉笑打闹去了。
　　初晚无奈，打算寻个机会再教育他。

　　她扯过安全带，系上。
　　“你对初璟很好。”
　　关了车窗，许念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初晚扭头，看他目视前方，神色淡然自若，像是随口一问而已。
　　她解释：“他刚独立，家里不放心，怕他有事应付不来，又碍于面子不给家里人说。唉，总之，挺令人担心的。”
　　“他...平时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俱乐部管的严格，你不用太记挂。”
　　“是。”初晚开玩笑：“管他说不说，反正我有你微信，平时可以多跟你打听打听。”
　　许念深没吱声，长睫毛低垂，眨啊眨的，投下的小片阴影显得表情十分阴郁，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初晚没再搭话，窝在车椅里玩手机。

　　许念深开车很稳，话也不多——这不代表他不想开口，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喜欢的女生搭讪，说对了还好，万一说错了，倒显得他很轻浮。可独处的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又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想了想，许念深趁等红灯的时候，伸手试探了一下空调温度，问：“冷吗？”
　　“还好。”
　　初晚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这儿，学他的动作，手伸到前面感受了一下风向，说：“没有吹到我。”
　　“...嗯。”

　　许念深原本想借着话题聊下去，比如让她用自己的外套遮着腿，可脑袋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眼神就飘过去了，然后那一箩筐不可言说、无法见光的隐晦想法争先恐后的涌出来，连他都觉得这样格外失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尽管如此，他仍旧没办法拒绝初晚带来的诱惑。
　　她坐在那儿，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什么惹火的话都没说，就能轻易激起千层浪。
　　单是现在和她独处聊天的状态，许念深就控制不住的热血沸腾。
　　她总有办法勾起他浮躁的那面。
　　没救了。

　　“我不冷，可以把温度再低一些。”
　　初晚又重新沉浸到手机里，善意地提醒：“你都热出汗了。”
　　“......”
　　许念深背脊微微抖了抖，像被揭开了遮羞布，他清咳，用以掩盖异样的心情，“嗯。”
　　闻言，初晚笑了，只是轻轻的一声哼，带着愉悦，轻易化解车厢内凝固已久的尴尬。
　　她熄灭手机屏幕，撑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端详他，若有所思。
　　许念深屏息，直视前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生怕被她看出来自己已经分寸大乱。
　　殊不知，初晚压根没深想。

　　她问：“你性格一直是这样吗？”
　　“...啊？”
　　许念深微微侧脸，没明白。
　　“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跟初璟一个样儿，活泼好动......”甚至有点招人烦。
　　初晚说：“没想到你这么沉稳。”
　　“沉稳不好吗？”
　　许念深记得初璟说过，她不喜欢话多的男生，他这也算投其所好了。
　　“当然不。”
　　初晚：“现在流行禁欲系男生，你这款挺吸引小姑娘的喜欢。”
　　“......”
　　别的小姑娘怎么样他不关心，他只在意初晚喜不喜欢。
　　许念深舌尖舔了一下嘴唇，鼓足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大有破釜沉舟的意思：“你呢？”

　　“......”
　　初晚愣了一秒，紧接着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她很容易便看穿他努力营造出的自若，面具下隐藏着情窦初开的喜悦，以及掺杂着羞涩的惴惴不安。
　　初晚看过无数盛着类似情绪的眼睛，她有的是经验，说两句狠话或者开个玩笑打诨过去了事，唯独面对许念深，她总是狠不下心。
　　太纯了。他这个人，从头到尾不掺假。
　　越是这样，初晚越觉得棘手。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只要是帅哥我都喜欢。”
　　“.......”
　　许念深接上话：“那确实。”
　　初晚又说：“也不对，如果因为漂亮就挨个喜欢一遍，太累了。”
　　“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我得先喜欢她，然后再觉得她漂亮。对吗？”
　　许念深说完这话，扭头看她。
　　她坐在那儿，漂亮的像个妖精，嘴角带笑，眼睛里却没有温度，疏离清冷，高贵明艳。
　　初晚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字：“嗯。”
　　结束话题。

　　车门“啪嗒”一声解锁。
　　初晚下车。
　　许念深还没来得及说句“再见”，她快步走进小胡同，很快就不见了背影。

　　纹身店开了一道小门，何雪薇正巧出来扔垃圾，瞧见她先问初璟怎么样了。
　　“死不了，甚至还能气我。”
　　何雪薇咯咯地笑，笑了一阵子，话题拐到陈嘉泽。
　　“我打听过了，他之前谈了一个家里很有资本的女朋友，走后门进了上市公司，混到CEO的位置，算成功人士了吧，但他偏偏改不了骨子里的贱，跟女性合作伙伴不清不楚，没藏住，被女朋友抓了。感情告吹，工作也丢了。后来创业，亏了一大笔，到处宣扬自己有多少人脉，想拉投资。”
　　何雪薇啐一口：“他个狼心狗肺的，先从老同学身上入手。”

　　初晚听完倒没觉得太惊讶。
　　她印象里的陈嘉泽一贯如此，有野心，却没实力；有目的，却不愿奋斗；总想走捷径，却没那个命，导致最终得来的一切都是德不配位。
　　话又说回来，他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过客，早就随时间湮没在长河里，如果不是这次偶然遇见，恐怕余生都不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渣滓祸害过她的人生。

　　...
　　...
　　晚上，吃完饭，没休息几分钟，店里来了生意。
　　初晚跟何雪薇忙活一阵，出了一身汗，洗完澡端着西瓜坐在阳台上吹着风啃。
　　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嚷，吵得人脑仁疼。
　　初晚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打算早睡觉，今天事情太多，她浑身泛着酸涩。

　　微信消息弹出来，是段泽洋。
　　初晚忽视好友验证，跟何雪薇抱怨：“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他哪来你的联系方式？”
　　“谁知道。”
　　初晚咬了口瓜肉，无所谓地说：“追我的男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挨个谈一遍吧。”
　　何雪薇嘿嘿地乐，开玩笑骂她冷血。
　　初晚不置可否。

　　第二天中午，顶着大太阳，屋里的服务生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人掀开帘子进来，指名道姓要初晚纹身。
　　初晚上楼午睡没一会儿，换别的人其实也一样。接待的人好话说尽，他不听，还一副“不叫人来就赖着不走了”的态度胡搅蛮缠。
　　店员没办法，只能上楼叫人。

　　初晚以前遇见过这种无赖的客人，怕对方生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往脸上扑了把凉水，胡乱擦两把，急匆匆地，衣服都没换，白衬衫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简单大方，随脚步带起的风都有花香味。

　　瞧见站在前台的男人，初晚表情瞬间冷下来，说话半点不客气：“你来干嘛？”
　　“纹身。”
　　段泽洋熟稔地打招呼：“雪薇姐呢？”
　　初晚没回，接过图纸一瞧，上面写了一串拼音，是她的名字。
　　初晚直接回绝：“纹不了。”说完，转身要走。
　　“别别别。”
　　段泽洋赶紧拦她，讨好地笑：“你能纹什么就纹什么。”
　　“......”

　　初晚原本就没睡醒，胸口窝着一团火，再加上旁边的店员们看热闹似地表情，还不知道下班了背着她嘀咕什么难听的话，想到这层，她那股子烦躁直冲天灵盖，冷哼一声，眼里似有寒光迸射。
　　段泽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顿时梗在喉头。
　　初晚示意他跟上来，到纹身店外说话。

　　段泽洋表情讪讪地，没了刚才的顽气。
　　初晚虽然愤懑，但语气淡然，觉得犯不着因为他生气，说：
　　“我没有时间陪着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拒绝的话我说得非常清楚，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不是随便一个男人追求，我都要给个面子。说白了，那天，我去酒吧单纯是为了打发时间，解解闷，你，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附赠品而已。我们根本没开始过，全是你一厢情愿，我也没吊着你。”

　　“小朋友，成熟点，别拿胡搅蛮缠当深情。”
　　最后一句话说得挺重，段泽洋的表情抽搐了下，欲言又止，最终没吐出一句话，头沉下去，恨不得埋进胸腔里，耳朵通红。
　　他当然知道紧追不舍的行为很掉价，可一想勇敢点说不定能和她有机会，便满身劲儿。

　　他觉得那晚在酒吧两人相处的还算愉快，虽然后来她的态度冷淡，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他坚持住，总能得到结果。
　　可初晚如此抗拒跟他继续来往，是他没料到的事情。
　　一时间自尊心受挫，他除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有点无地自容的羞耻。

　　“非必要，咱们别再见面了。如果你不听劝，继续打扰我的生活，那我会直接报警告你骚扰。”
　　初晚不喜欢跟人起争执，可前提是对方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对于没有兴趣的男人，她向来非常狠心。

　　说起来也邪门，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想到许念深。
　　其实第一面见的时候，初晚就觉得他是自己的菜，同时又深知他们绝对没有可能。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试探她的态度，初晚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干脆挑明，说两句狠话，把他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如同对付段泽洋一样。
　　可她莫名其妙地狠不了心。
　　所以说，太纯粹的男生不能惹。譬如吃甜，尝到甜头就很难戒掉。

　　段泽洋面色发白，垂死挣扎般地问：“我...真不行？”
　　“不行。”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与你无关。”

　　初晚脖颈挺直，如高贵的白天鹅清冷矜贵，又如绽放的牡丹傲视群艳，美得不可方物。说出的话却是锥心刺骨：
　　“不过，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会开车、爱干净、用卡通吸管杯喝水、打游戏特别厉害、声音好听手好看、身高一八六、摩羯座、比我小的男生。他一出现，我所有的原则全部崩坏。很显然，你不是。”
　　“.......”
　　段泽洋再蠢，也能听出来她这些标准完全是按照某个人来描述的，心里憋着的劲儿顿时泄干净了，耷拉着脑袋，夹紧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下午，何雪薇回来，听完她的转述，笑得从沙发滚到地上，眼角都是泪。
　　“你能保证他以后不再纠缠你了？”
　　“嗯。”
　　初晚掰开橘子，分给她一半，振振有词：“年轻人心气儿高，受不了我这么一打击。”
　　何雪薇抱拳，佩服。

　　吃完橘子，订的外卖正巧到了，她拿了东西，脑袋慢吞吞地转过弯，纳闷：“不过，你形容的理想型，我怎么觉得太具体了？好像...是按照某个人作标准...”
　　初晚嗤笑：“我就这么点词汇量，情急之下全扒拉出来了，管他像谁。”
　　“那倒是。”
　　何雪薇没钻牛角尖，在前台找个位置，跟店员挤着嗦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