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6、义诊

　　书房中，刁里正听完迟岁的提议，眉头一皱，满脸都写着怀疑，开口道:

　　“公子莫要拿我开玩笑，你年纪轻轻的，还会医术?”

　　对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迟岁说：
　　“我明白，里正是怕我冒名行医，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紧接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木牌，递了过去。刁贵接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仙安堂”三个字。

　　对方就着烛光，翻来覆去端详着，牌子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细致的木孔在烛光的照耀下，呈现若隐若现的金丝光彩。
　　木牌上的字体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可见雕刻师的功力。每一个字中间，都用上好的石青粉填补着。

　　牌子是真的没错了，作为一村的里正，刁贵长年累月与珠宝商人打交道，也算是见过点世面的。光这个木牌，就让他心底信了七八分。

　　只不过，牌子下方刻了一把小刀，他也明白，这是外科大夫的标志。

　　在大魏朝，医道分为十一科，分别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科、针灸科、骨科、外科、鼻咽科、口齿科、眼科、伤寒科以及杂医科。

　　前朝时，医道分为十二科，后来在大魏朝将原先的金疮科与疡科合并为外科，也称疮疡科。

　　如果对比现代医学的话，金疮科就相当于外伤，比如武器导致的割裂、淤血与穿刺伤，而疡科就基本上相当于现代的皮肤性/病科。

　　里正将木牌递给迟岁，委婉地说道:

　　“武公子，你一个外科大夫，我们这里也少有见血之事，你看……”

　　言下之意，还是不太赞同迟岁提的方法。

　　迟岁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明白您的顾虑。不过我的确在内科上也小有研究，这样吧，多说无益，我现在给你把个脉如何？”

　　“这……”里正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他伸出左手，露出干瘦的手腕。迟岁随即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

　　双方皆安静下来，迟岁把着脉，观察着对方，说道:

　　“里正这段日子，是否经常半夜难以入眠，平日里多汗，脾气暴躁。总是感觉吃不饱，却是身材越发消瘦?”

　　听了自己的诊断，里正满眼惊讶，双手抱拳:

　　“武公子所言极是啊，老朽从去年开始就没睡好几次觉，白天才偶尔贪眠。明明好吃好喝的也不少，却一天比一天瘦。
　　不怕公子笑话，之前来收珠的人都说，一年不见，我快瘦成另一个人了。”

　　迟岁:“那你没看过大夫吗？”

　　“唉，武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小海湾，全村总人数才两百来人。村里唯一的大夫也是个赤脚医生，早年间在县城药铺当过两年学徒。因为资质愚钝，就被打发回来继续打渔了。
　　把脉、针灸什么的，是一概不会，就会拿个从县城带回来的方子，治个风寒什么的。”

　　迟岁追问:“那你没有去过更大的地方看病吗？”

　　“呵呵呵呵，去过县里，那大夫给我抓了点药。吃了以后，好了几个月，可最近又发作了。
　　那药挺贵的，我也心疼钱，再说又不会死，千金难买老来瘦，也就这样熬着呗。”

　　听了他的话，迟岁心中感到一丝无语，不过还是耐心解释说:

　　“你这病呢，叫瘿症。我呢，习惯叫它甲亢。如果你想彻底治好，我推荐你去沧月城仙安堂看看。”

　　“那得多少银子啊！不去不去……”里正听了他的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迟岁忍不住说:“我看你这院子修筑的这样奢华气派，怎么去给自己看病这件事，却犹豫再三。”

　　“要是钱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刁里正弱声道。

　　“……”迟岁噎了一下，不过还是劝他:“可如果你因病而死，就会有别人住你的房子，抢你的地，还打你的娃。你想想你能忍吗？”

　　刁贵闭上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打了个寒颤说道:

　　“我……我再考虑考虑。”

　　见此，迟岁也再追问，只是提醒到:“不知我之前所说，给村民义诊之事可否作数？”

　　“作的数，作的数，明天公子就只管义诊就是了，其他的事就都交给老朽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迟岁也打算走人了，不过一只脚踏出门槛，突然想起还没有叮嘱对方注意事项，便回头交代:

　　“对了，刁里正，这段日子，为了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你就不要再吃海货了。”

　　“靠海吃海，不吃海货，吃什么？”刁贵一脸懵 。

　　“多喝水，多吃五谷杂粮和绿菜，少辛辣。就连海带，紫菜这样的东西也要少吃，炖煮食物的时候连海盐都要少放。”

　　“哎哟，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迟岁说完后，转身回房，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毕竟该说的他都说了，听不听就是对方的事了。

　　不听医生言，吃亏在眼前。

　　大橘迈着小短腿跟在迟岁身边，好奇的问道:

　　“岁岁，你拿你爷爷的腰牌没事吧？”

　　“没事，别人又不知道。”

　　“岁岁，你之前不是取名叫什么林冲、花荣……现在怎么出来一个武松啊。”

　　“武松算什么，下一个假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鲁智深。这样的名字，我一天能取一百零五个。”

　　“喵呜~我想起你在天界的时候，跟我们说的什么白雪公主，什么白蛇传的故事了。武松是什么新故事吗？”

　　迟岁双手放在脑后，踏步走着，说道:“行，等会睡觉的时候，跟你说武松打虎的故事。”

　　迟岁斜视走廊外的天空，这十几年来，跟与大橘的相处，他已经彻底弄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天界的首席铲屎官，是因为上辈子积了一辈子德，加上兽医专业对口，寿终正寝后被批准为天界管猫的小神仙。

　　在天界，他也会把现代的一些事情，讲述给灵猫们听。

　　所以他不是鸠占鹊巢，而是被白狸主封了当神仙时的记忆。没有神仙的记忆，就召唤不到灵猫宝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将所有灵猫收回来。

　　另外那个一起被贬下凡的神仙，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危月燕，现在又被投胎到了哪？还有没有记忆和法力……

　　……………………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叫旺财的小伙子就来敲迟岁的门:

　　“武公子，武公子，外面大家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叫你赶紧过去义诊呢。”

　　“好的，马上来！”

　　迟岁答应一声，快速洗漱干净后，再检查了一遍脸上红痣的伪装效果，带着竹筐就走了出去。

　　此时的院子大门前，可谓人头攒动，想不到这个里正，看样子有些吝啬，号召能力却不错。

　　两百来人听起来不多，可乌泱泱聚到一起，压迫感还是很强的。

　　刁里正还比较细心，在门口准备了一套桌椅。

　　当迟岁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的眼神中都透露出惊艳，几个大妈躲在人群中交头接耳:

　　“哪来的公子，长得这么俊!”

　　“是啊，个头也高。”

　　前世当过医生，迟岁自然知道，自己一个人一天时间内，是看不完这些病人的。只好凑到刁里正的旁边，低声道:

　　“刁里正，麻烦你让一部分村民回去吧，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啊！”

　　刁贵恍然大悟，面带愧色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走到村民面前，高声道:

　　“诸位乡亲们，这位呢，就是来自州府沧月城仙安堂的武松，武公子，别看他年轻，医术可精湛着呢。
　　他这几天，是特意来我们明珠湾义诊的，分文不取，希望大家都能来诊治诊治，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就当是保平安啦。
　　不过呢，武公子一个人分身乏术，今天看不了这么多人。是我这个做里正的没有思虑周全，所以劳请诸位，一些人回去，留下……”

　　说到这，里正卡住了，侧头询问到:“武公子，你一天可诊断多少人？”

　　迟岁回答: “四五十个吧！”

　　得到了答复，刁里正冲在场的村民说到:“那乡亲们就留下五十个人，上午看二十几位，下午看二十几位，剩下的明天再来如何？”

　　“可是，这么多人，先给谁诊治啊？”陆陆续续有村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大家天不亮就被叫过来，又要赶我们回去，把我美梦都打搅了。”

　　现场立刻变得嘈杂起来，迟岁向前两步，说:

　　“各位乡亲们安静一下。”为了压住场子，他还特意用了内力，声音响在众人耳边，有着镇心醒脑的作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听他讲话。

　　“诸位的烦恼我清楚，事先未筹划好，就贸然把大家请来，是我们的不对。
　　不过小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吧。我们大魏朝一直是以忠孝治天下，不如先让村里的年长者来诊治，再跟据年龄类推如何？”

　　刁里正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就先让年长者诊治，再推及年轻人。”

　　不过这个法子很快被打乱了，村里头的青壮年男子很多都被朝廷征兵征走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老婆婆、老头子们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可谓疼到骨子里，非要把这第一批面诊的名额让给小孩。

　　迟岁无法，只好先诊治小孩。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小女孩，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为了生存，这些孩子脸上都是被海风吹、太阳晒的黑红脸。

　　沿海地区土地不肥沃，粮食不够吃，多吃海鲜，这些小孩普遍有火燥之像。不过可能是因为世代都生存在这里，对于这样的饮食环境也有了一些适应力，并不影响他们的健康。

　　“小姑娘的五官清秀，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看着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迟岁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不过马上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恢复男子身份，对一个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古怪。
　　大魏朝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的表述容易出毛病。

　　尤其是看到小女孩的奶奶抿着嘴时，迟岁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迟岁正襟危坐，开始把脉，一会儿，他将手收回来说:

　　“这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脾胃有些虚弱。回去以后，一定要注意按时吃饭，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了脾胃。”

　　抱着女孩的奶奶叹气说道:“唉，我们打鱼奔波不定的，孩子有时候就自己烧火热热剩菜。”

　　迟岁也知道他们的难处，只好劝说道:

　　“那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就教孩子怎么做吃食。万一你们不在家，她们也能吃上新鲜的饭菜。”

　　“诶，好，谢谢了大夫!”

　　说完，老太太起身要走，迟岁却突然叫住了她，问到:

　　“等一下这位婆婆，这小姑娘是不是经常肚子疼，吃多了不胖?而且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磨牙?”

　　“是的!我家丫头一直不怎么长个，晚上睡觉的确跟老鼠似的，咯吱咯吱不停。”

　　“那应该是肚子里有虫了。”迟岁下了个结论，之前因为对方皮肤黑差点没有发现虫斑。

　　“我跟你写个方子，你带回去抓药，一副就够了，喝完就把虫子打了。”

　　迟岁定睛汇神，提笔写下了一张适合小女孩的方子，朝老婆婆递了过去。

　　对方却迟迟不接，知道老人家想什么，迟岁解释:

　　“放心，都是简单常见的药材!”

　　言下之意即不贵也不麻烦。

　　大橘:“岁岁，他们不是有卖珍珠吗，怎么还没有钱?”

　　迟岁小声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第一手货，一般是卖不出什么价格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村民也看出来，这个长得好看的年轻公子，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也就不再怀疑了。

　　不知道是不是脸的原因，迟岁发现，这些小孩子在见到他后，不哭不闹，只是盯着他看，老老实实地接受着诊断。

　　一天下来，全村从襁褓中的婴儿，到比迟岁还大一两岁的少男少女 ，基本上是面诊了一遍。

　　当他下午收工回房时，纵然是仙胎也累成了狗。

　　他噗通一声倒在了床上，脸陷在棉被里。大橘走到他旁边，咕噜咕噜的作响。

　　迟岁有气无力的问到:“你闻到墨玉垂珠的味道了吗？”

　　“喵呜，闻到了，不过这里大部分人都有它的味道和灵气，味道都比较淡。”

　　“也就是说，还没有闻到在哪里咯？”

　　“喵呜~是的。”

　　“大橘，要不还是你半夜去找吧！”

　　“这么多户人家，而且本喵昨天下半夜去探了探路，发现有非常多人家都养了狗……”

　　迟岁想起大橘害怕狗，肯定不能让它一只猫去。

　　“……好吧，明天接着诊治吧！我实在累的不行了。看在功德的份上，就几天而已，坚持！”

　　说完，大橘跳上了他的背，用两个粉嘟嘟的肉垫开始踩了起来。

　　“唔~对了，左边一点，再重一点。舒服~”

　　在享受了一番特色喵喵按摩后，迟岁懒懒散散地爬起来，泡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

　　在第二天下午，迟岁终于找到了灵猫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