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48、天衣无缝

　　在一片奇山怪石中，平坦的官道犹如一把钢刀，硬生生将此地劈成了两半。

　　一辆马车正行至此处。

　　望着周围的山坡，青衣少年对旁边马背上的白衣少年说道：
　　“过了这个乱石岭，我们就到陇州地界了。”

　　两人正是快马加鞭行走数日的迟岁与铁玉竹。
　　就在二人打算驱马继续往前走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等一下，你们两个一定要多加小心。”

　　迟爷爷于两日前苏醒，身体情况倒是稳定了许多。
　　作为一个老江湖，面对两个年轻人的疑惑，继续说道：

　　“这乱石岭本是敦州至陇州的最短距离，可一向匪患难消，此间山头林立，土匪多的是。
　　历年来，官府围剿都无用，我年轻时就差点丧命匪徒刀下。
　　没有武功傍身都不敢从此地经过，所以，你二人定要小心匪徒，断不可停留！”

　　听了老爷子的话，迟岁与铁玉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地赶着马车，一路朝前方驶去。

　　二人的目光相当专注，时刻留心着道路上，以及两旁山坡上的动静。

　　结果，预料的土匪劫道并没有发生，就这样，经过两个时辰的提心吊胆，他们平安地度过了乱石岭。

　　还好，毕竟没有人希望在这样的地方生出事端来。
　　终于跨入了陇州的地界！

　　离那一只灵猫越来越近了。

　　迟岁不知道的是，离他距离不远的一座山头上，一只毛色奇特的猫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马上跑到一座小山峰上，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
　　猫咪蹲在山坡上，眺望了好一会儿，只好沮丧地回山里。

　　马车平安无事地行进一天，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槐花县。

　　“我们去问问那个织金纱是哪里生产的吧！”
　　眼看着离楷州越来越近，面对迟岁提出的建议，铁玉竹有些不解：

　　“迟大哥，难不成你还真的有心上人啦？”

　　迟岁：“诶，哪有，我只不过是好奇，为什么这小地方，能产出如此出色的丝织品，打算去一探究竟。”

　　“谁知道呢，可能是什么独门秘方吧，可人家怎么会告诉你？”

　　“没事，就是看看而已，就算不买给心上人，给自己买一匹不行吗？”

　　铁玉竹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我给我娘也买一匹看看。”

　　今天才未时，按日头，他们可以赶在太阳落山前去往下一个县城。既然要看一看这织金纱，自然就在这槐花县落脚了。

　　槐花县不大，至少比起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县城都要小一些，可是客栈装潢却非常不错。

　　由于这些年来，特殊布料的出名，连带着整个槐花县的布料行业都起来了。
　　迟岁他们一路走来，街道两旁都是些“王记”“李记”布行。

　　三人落脚后，迟岁二人便出去打听织金纱的来源了。

　　他们找了一对路边卖吃食的老夫妻，问道：
　　“老人家，请问织金纱是哪一家的布料？”

　　两夫妻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回答：
　　“两位公子是打外地来的吧，这织金纱是我们县里林记布行的招牌布料 。”

　　“那么林记店铺在何处？”

　　“你往前走，右拐一条街，门口有两座石狮子的那个布行就是了。”

　　“多谢！”

　　临走前，迟岁打算给五文钱问路费，可老人死活不要，只好作罢。

　　按着老人说的，迟岁二人很快找到了“林记”。

　　这个店铺独占了四个门面，修得也比旁边的布行气派，门口看守的人隐隐约约看得出有武功的底子。

　　“两位公子好，要看一些什么布料？”

　　迟岁两人刚踏进林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殷勤的笑。也难怪，二人长相不俗，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

　　铁玉竹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们想看看织金纱！”

　　“小的就知道你们是来看织金纱的，您俩跟小的上三楼。”

　　小厮领着他们往上走，同时十分敬业地介绍起林记来：
　　“我们林记于八年前开业至今，一向都是布料行里的龙头，当年织金纱一炮打响了名头。
　　像公子你们这样的贵人，都是奔着织金纱而来，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这里除了织金纱还有更出色的布料，就算是皇宫，也是没有的。”

　　迟岁好奇：“哦！还有更珍奇更好看的布料？”

　　“那是自然，只不过产量低、卖得贵，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没有织金纱出名……三楼到了！”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三楼，让他们意外的是，三楼门口还坐了一个锻骨境的高手。
　　对方好奇地观察了一下实力相当的铁玉竹，由于迟岁的修为比他高，自然是看不出来，目光多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就放下了戒备。

　　“您看，我们最好的布料都在这里了。”

　　三楼的窗户都关着，光线略有不足，小厮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用透明玻璃罩的油灯，视线总算是更好了一些。

　　放眼望去，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布匹。
　　每一匹，外面都有黄色的绸子包裹，在一片暗色的木头家具中，显得格外醒目。

　　小厮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匹布，仿佛捧着金子，打开黄绸，露出里面的布料：
　　“喏，你要的织金纱。”

　　迟岁二人凑近看，发现这布料与之前老板娘那匹不一样，那件是青碧色，而这件是大红色。
　　不过，织金工艺倒是相同的。
　　如果青色加金色是富贵典雅，那红色加金色就是浓艳喜庆。

　　迟岁观察了片刻，对小厮道：

　　“在下记得，第一次看见织金纱，是青色，可否看看其他颜色的？”

　　“那不好意思啦，青色的织金纱好卖，就剩下红、紫、黄三色了。紫黄为皇家宗室多用，一般人也不敢逾矩，就这红色了！前不久，我们陇州肃王的女儿，出嫁时就是穿得红色织金纱所制的嫁衣。”

　　“那其他稀奇的布料，我们可否一观？”

　　“可以可以，开门做生意嘛，当然可以！哪有不让客人看货的道理。”

　　说完，对方又去拿了几匹新的布料来。

　　迟岁：“这就是你所说的，比织金纱还要珍贵的布料？”

　　“是的，你看好啦！这第一匹，桃花绫！”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人，迟岁原本对这些布料没有太大的期望。可一想到，这可能是灵猫所作，又潜藏了几分好奇，伸着脖子等他展示。

　　果不其然，第一匹布料被打开，整个房间都亮堂了几分。
　　只见是一匹粉色的布料，大面积的嫩粉色铺陈开。这粉色的纯度较低，明度却偏高，活泼而不艳俗。
　　粉色中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桃红，宛如一朵朵桃花绽放在上面，中间偶尔还跳脱出一点点的嫩芽绿，使整个布料的颜色活泼了几分。

　　太漂亮了！
　　整匹布料，如同用初春的桃花编制而成。

　　他们呼吸放缓，捏起布料的一角，发现薄薄的布料，两面纹路却是不同的！
　　仔细瞧，居然看不出任何衔接的痕迹与线头，当真是“天衣无缝”。

　　迟岁这下子，完全可以确定了，这就是灵猫的神通。光这漂亮的颜色，也不是现在的技术能染出来的。

　　从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的迟岁二人，开始看接下来的布料。

　　“第二匹，月牙罗！”

　　这匹布料比之桃花绫，在视觉冲击上要差一些。但是罕见的银灰色，配以月牙白的暗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未出鞘的宝剑，静默而有力，蓄势待发，非一般人不能驾驭。

　　“第三匹，虹光锦！”

　　这匹布料是偏厚的织锦，本身的颜色是象牙白。在灯火之下，表面有似有若无的淡淡幻彩之色闪动。
　　铁玉竹开口：“这匹还好吧，感觉比刚刚两匹差一些。”

　　小厮笑笑：“非也！”

　　他走去打开窗户，阳光透了进来，又将布匹置于阳光之下。
　　再看，整匹布料就像涂了一层彩虹。
　　彩色的光华并没有像孔雀开屏似的，散开晃眼，而是如流水般紧紧贴合在布料的表面。
　　随着布料微弱地抖动，不停流转着，变幻莫测。

　　“我的天呐……”铁玉竹忍不住赞叹出声。

　　接下来的布料，一匹比一匹神奇。

　　末了……

　　“您二位，选好了吗？”

　　面对小厮满怀期待的目光，迟岁回过神来。
　　毕竟对方的服务也是相当到位，拒绝显得有些残忍，正想着找个借口开溜。
　　结果出乎意料地是，铁玉竹居然动了要买的心思。

　　“这位公子要哪一匹布料？”

　　“我想买给我娘。”

　　小厮了然：“原来公子是个孝子，既然是送给令堂，我们这里……”

　　铁玉竹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就虹光锦吧！”

　　这下轮到小厮惊讶了：“啊？”

　　他原本要推荐的布匹名字都到了喉头，还是咽了下去。既然是顾客亲自点名，那就得依着，毕竟虹光锦也不便宜。

　　一想到自己丰厚的提成，小厮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你好，这位公子，这匹布一共是十五金。”

　　铁玉竹惊叫出声:“这么贵？！”

　　“本店是明码标价的，童叟无欺。令堂要知道你如此孝顺，定然是万分心喜的。”

　　铁玉竹捏了一下钱袋，扭头看向迟岁，看得出有些后悔了。

　　他把迟岁拉到一旁，小声道:“迟大哥，你借我些钱如何？”

　　迟岁像是看大肥羊似得盯着他，压低声音说:
　　“你疯了，当真是要买?”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传出去多丢面子，我堂堂武林盟主的二公子，居然连匹布都舍不得给母亲买。”

　　迟岁双手环抱:“你省省吧，到时候你回去没盘缠怎么办？”
　　“没事，我身上有一些碎银子，还有十三金，你就借我两金呗，就两金！”

　　迟岁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还有钱，于是也不再劝导，掏出两锭金子给了他。

　　随后乘小厮收钱，正不亦乐乎之际，迟岁打探了一下这些布料的由来。
　　此人年纪不大，倒是个人精。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这些布都来自林记老板的母亲林罗氏。
　　其他的消息就没有了。

　　最后铁玉竹抱着虹光锦出了林记，一路上，迟岁好奇地问:
　　“你说给你母亲买，可这布料如此艳丽张扬，你母亲能接受吗？”

　　“放心吧迟大哥，我母亲最喜欢闪闪发光和五颜六色的物件了。非一般女子的兴致爱好，这个她一定会喜欢的。”

　　闻此，迟岁也不再多问。
　　两人就这样走回了客栈。

　　进客栈时，在门口，铁玉竹刚踏进去，一个人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两人不出意外地撞到了一块，那人却骂道:
　　“你小子不长眼呐!”

　　原本被宰客的铁玉竹也心里不爽，呛声道:
　　“我走得好好的，是你不看人，直接撞我身上，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子顶嘴!”
　　说完，便直接一个拳头朝照面砸来。

　　铁玉竹一手受伤，一手抱布，就在迟岁打算上前帮忙时。他自己伸出腿，直接给了对方窝心一脚。

　　毕竟是从小学武的，底盘稳固，腿长有力，出腿速度又快又狠，直接将男人踹出一丈远，倒在地上哀嚎翻滚。
　　碰倒了一圈桌椅板凳。

　　这一下动静不小，直接将客栈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貌似与那人同行的几个汉子站了出来，领头的那个指责道:
　　“你这后生好生无理，居然对我兄弟下如此狠手!”

　　“我无理?明明是他先贼喊捉贼!”
　　铁玉竹抬起下巴，满脸的不屑。这似乎刺激到了那领头的，就在他准备还手时，迟岁挡在他们俩中间:

　　“刚才明明是你兄弟先犯错后挑事，怎么就成了我兄弟的错?几位怕不是横行霸道惯了，是非不分啦！”

　　领头的汉子先是惊讶于迟岁的容貌，随后诧异于他的修为。
　　没错，迟岁之所以出来阻止这一场打斗，是他发现这个领头的汉子，是一个后天初期的武者。

　　加上对方人多势众，一只手受伤的铁玉竹自然不可能是对手。

　　察觉到迟岁的修为远远高过自己，汉子一副恍然大悟地的模样，扭头看向自己倒在地上的同伙:
　　“哦！原来是你这憨货走路太急，撞到了两位公子。是我错意啦，在下替这小子给两位陪个不是。不仅要骂他，还得夸公子踢得好!不然不长记性。”
　　说着，他还真的拱手道歉。
　　至于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最后，两伙人假模假样地道了别。

　　回房的迟岁，看着在床上休息的爷爷，回到自己床上，大橘也从外面窗户爬了进来。

　　“大橘，你找到了吗？”

　　“喵呜，没有，我找遍了林记也没有发现。”

　　迟岁只好召唤出灵猫宝鉴，将目前的灵猫们放了出来，嘱托道:

　　“麻烦大家今天帮忙去找一下滚地锦，我们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众灵猫听了，四下分散开去寻找滚地锦的踪迹了。

　　而离迟岁不远处的一间客房里，刚刚那伙人正悄悄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