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47、灵猫显踪

　　“掌柜的，要两间上房！”
　　率先进入客栈的铁玉竹对客栈老板说到。

　　“好嘞，客官您稍等。”

　　迟岁背着迟爷爷，跟在对方身后，看着他拿好房牌与钥匙，一步一步走上了楼梯。

　　客栈一楼大厅是吃饭的地方，不少南来北往的人都在此处歇脚打尖。

　　此刻，这些食客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少年。
　　两人脸上都灰扑扑的，衣裳也不干净，像是泥里打过滚似的。

　　那个穿白衣服的手臂还有伤，衣服上也沾了些血迹。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迟岁两人对这样猜疑的目光毫不在意，他们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整理仪容。
　　以至于他们两个在进城的时候，被盘问了好久。那些守卫们，就差把怀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天啊，终于可以休息了！我要好好洗个澡。前辈，我帮你开门吧！”

　　见迟岁背着人腾不出手，铁玉竹单手帮他打开房门，帮着把迟爷爷安置到床上，才回自己房间。

　　趁四下无人，迟岁召唤出大橘，拿出玉瓶，喂了点血给老人。
　　只可惜一天一夜了，老人还是没有睁开眼。

　　迟岁给他做了全身的按摩，决定自己也洗漱一下。
　　这个上房倒是不错，还有一个小的隔间。考虑到住上房的都是有钱人，身边自然有人伺候着。
　　这个小隔间就是用来给婢女、书童住的。

　　迟岁也没有嫌弃床板小，这总比颠簸的马车要好多了，他准备下楼去叫人提热水上来。

　　刚开门，就看到铁玉竹那小子站在门口，他手举着，正要敲门。

　　“前辈，我叫了热水打算洗澡，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帮什么？”

　　对方指了指受伤的手臂，另一只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衣裳，等我洗完了再帮忙穿一下，就两盏茶的时间。”

　　迟岁想了想：“行吧！”

　　于是他跟着铁玉竹进了房间，此刻店小二刚刚调好水，正要退出。
　　迟岁逮住机会问：“你好，我也要沐浴，你能给隔壁也提些洗澡水吗？”

　　小二弯了弯腰，表情有些为难，点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位客人用了刚刚的热水，你要沐浴更衣，估计得等下一锅啦。”

　　迟岁： “没事，我可以等。”

　　“那就好，小的马上下去叫厨房烧水去。”

　　小二带上门走了，迟岁看了眼立在浴桶旁的铁玉竹。
　　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上手扒了他衣服，最后只剩下一条白色亵裤。

　　“行了，就这样吧，我过去了，等会再来给你穿衣服。”

　　迟岁回到了房间，大橘扑了上来：

　　“喵呜，岁岁，我有些饿了，你什么时候买饭啊？”

　　迟岁揉着细软温热的猫头，轻声道：“等会吧，等我洗完澡再去点几个菜。”

　　趁着这个时间，迟岁弄出地图开始看了起来。果然，自己估算的没有错。

　　飞云不是一般的马，今天白天它就跑了一百二十里，已经超过了全程的十分之一。

　　他们现在出了海州，到了宿州的边境。
　　不出意外，只要八九天，他们就能抵达楷州。

　　迟岁计算着时间和盘缠，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等他突然惊醒，才想起来，隔壁那小子还在桶里面泡着呢，赶忙起身走了过去。

　　“洗好了吗，我进来了！”

　　推开门，只觉得一股热腾腾的雾气扑面而来。
　　只听见铁玉竹说道：“前辈，你快来吧，我亵裤穿了半天穿不上。”
　　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男人，又是个医生。这辈子这个哥儿性别也是假的，迟岁也没有在意什么，直接绕到屏风后面。

　　刚绕过来，就看到这小子跟一节裤管子较劲，却怎么也套不上。

　　此时铁玉竹是一点少侠的形象都没有了，一只伤手吊着，湿发耷拉在背上，下半身光着屁股蛋，只能扭过头来求助：

　　“前辈，快来帮忙！”

　　看他这模样，迟岁想起来自己前世，表姐的儿子上游泳课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上去帮忙把亵裤提好，又将外层的衣服一件件帮忙穿好。

　　等他这边穿戴整齐，迟岁房间也终于上热水了。

　　迟岁泡在浴桶里，缓解着一天下来的疲劳。
　　沐浴后，由于山魁皮遇水失效，他透过铜镜，看着自己脸上那一点嫣红，思考片刻后还是剪了一小块贴上。

　　毕竟自己刚刚看了那小子的果体，要是被误会了可不好，还是这样隐藏下去吧。

　　穿上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裳，扎紧腰封，整体来说是偏修身的，显得他的身材：猿臂蜂腰，鹤颈尺肩。
　　用内力烘干头发，再束起来一个高马尾，俨然一位面容俊秀的少年侠客模样，细看面容刚柔并济，比一般柔弱美人更有吸引力。

　　与铁玉竹再见，对方的眼睛都闭不上了，围着迟岁转了两圈，一连啧啧啧，说道：
　　“前辈，你居然这么年轻！还这般好看，依我看，武林美男榜上的那些美男子都不及你。”

　　迟岁对这么江湖八卦不感兴趣，立马关上了他的话匣子：
　　“下去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起起落落一天，对方显然也饿，一口答应了下来。

　　对于此时的食客而言，只见楼梯上走下来一位翩翩公子，一时间整个大堂都安静了几分。

　　铁玉竹也是个俊郎少年，可站在旁边就变得黯淡无光，更何况他脸上还受了伤。

　　有几个男人率先将目光从迟岁脸上，转到食物上，有几个同时喟叹：
　　“可惜了，没有孕痣，是个爷们。”

　　同时有人接话，猥琐地说：
　　“爷们怎么了？那些达官贵人玩男子的也不是没有！据说比女人与哥儿可带劲多了，尤其是这种少年模样的。”

　　铁玉竹武功不错，自然是听到了，皱眉轻声道：
　　“这些人怎么这般粗鄙，尽说些腌臜话！比我们武林人士还要……”

　　“诶，”迟岁阻止了他的话，说道：
　　“一种米养百种人，出门在外，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

　　铁玉竹眯着眼，一脸的古怪：“前辈，你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我祖父，老气横秋的。”

　　迟岁轻咳一声：“你以后别叫我前辈了，你看，你都把我叫老啦。我差一个多月十五岁。”

　　“我刚满十四，那我叫你迟大哥吧！”

　　“行了，菜来了，我们先吃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里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他们点了不少的东西，毕竟一整天这么折腾，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就在他们大快朵颐之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
　　“你个老色鬼，想占便宜也不知道打听打听老娘是谁！呸。”

　　大伙都好奇地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妇人，身着一件大翠锦服，一步三摆地走了进来。

　　小二见状迎了上去：“老板娘，你买衣服回来了啦！”

　　老板娘在大堂里转一圈：“小八，你看看姑奶奶我这件衣裳怎么样？”

　　“漂亮，漂亮极了！姑奶奶您穿什么都好看！”

　　“可不是！难为我花了大价钱买的织金纱。”
　　说着，女子还痴迷地抚摸着自己的新衣裳，站在人群面前，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迟岁旁边桌的人纷纷议论：
　　“嗯哟，这客栈老板娘可真是个败家娘们，织金纱这么贵，她居然舍得买。”

　　“你们是不知道，织金纱在策京，已经达到一金一匹，达官显贵们都供不应求呢。”

　　“别说，这布料是真好看，难怪这些娘们、哥儿都疯魔了。”

　　…………

　　听到他们这么说，迟岁也难得对这个织金纱起了兴趣。
　　他朝老板娘望去，凭借优秀的视力，一眼就看出来这布料的不凡。

　　翠青色的布料，看似厚重，实则轻薄无痕。
　　更漂亮的是，青色之中潜藏着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正看是云纹，侧看是花瓣，其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迟岁惊讶了，在这里活了十五年，对于生产力较低的封建农业文明，居然能有这种媲美工业文明的布料。

　　难不成大魏布料行业已经开始工业革命啦？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更可能是他这桌长的好，老板娘在一群歪瓜裂枣中，第一眼就相中了他们。

　　哼着小曲，扭着腰就过来打招呼：
　　“哟，两位小郎君，打哪里来呀！”

　　迟岁：“打来处来。”

　　“那到哪里去呢？”

　　“到去处去！”

　　“哈哈哈哈，小郎君，你这样说话可不给奴家面子啦。”
　　说着，老板娘就像没骨头似得，软着身子贴了过来。

　　迟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鼻尖嗅到一股味道，眉头一锁，眼神中若有所思。
　　不过只是一瞬，他将疑惑掩盖下去，无所谓地笑笑问：

　　“不知道老板娘可否告知在下，您这织金纱是何处所买？”

　　老板娘：“怎的，你也想要不成？”

　　迟岁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给……别人买的。”

　　看他这窘迫的样子，老板娘会心一笑道：
　　“哈哈哈好啊，原来是小郎君春心萌动啦，就是不知道啥样的姑娘哥儿，能入你的眼。”

　　“好姐姐，就告诉我嘛！”

　　“小嘴还挺甜，这会儿不叫老板娘啦！”

　　老板娘被这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双手叉腰，瘪嘴作嗔怪状，说道：

　　“罢了罢了，姐姐我呀，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这织金纱是我在城中最大的成衣店买的，我们县城里也就这么一件。
　　不过说起来，这宝贝原产自陇州槐花县，几年前开始出现，传说是个瞎眼老太太织出来的。不过实际情况也不可考，反正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迟岁喃喃： “陇州，那不就在楷州旁边吗？”

　　老板娘： “是的，往西走几百里就够了。”

　　“多谢老板娘解惑。”

　　“不用，你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我高兴地多说两句还来不及呢。”

　　一旁的掌柜的出声：“诶，夫人，不要打扰客人们吃饭啦。”

　　老板娘娇嗔：“死鬼~我就跟他们说说话。”

　　掌柜的一脸宠溺：“行了行了，一起去后院用饭吧。”

　　老板娘冲迟岁他们摆摆手，跟着掌柜的去后院了。

　　小二上来跟迟岁添茶水，迟岁逮住机会问：“掌柜的夫妇感情很好啊！”

　　“那可不，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好着呢。也就老板娘有些花痴，喜欢看俊俏的男子，平日里两人都是和和睦睦的。
　　茶水满了，你们先吃着。”

　　迟岁点点头，若有所思，腿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蹭了蹭，低头一看，原来是大橘。

　　“喵呜，岁岁你感觉到了吗？”

　　“嗯，那衣服上有淡淡的灵气。”

　　“这次应该是梭子，它是织女的猫咪，本名滚地锦，拥有丝织的神力。”

　　迟岁了然：“我记得地图上，去楷州是要经过陇州槐花县，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嗯！”

　　一旁的铁玉竹道：“迟大哥，你为什么还不动筷子，菜都快凉了，别逗你那狸奴啦。”

　　迟岁回过神：“哦，好的。”

　　“迟大哥，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去县里市集上去看看，我卖一匹马。”

　　瞅了一眼他的手臂，迟岁疑惑道：“你右手受伤，一只手能握住缰绳吗？可别再摔了。”

　　“放心吧，不会的，我马术好着呢。”

　　半个时辰后，迟岁他们两找到了县里一处卖马的地方。
　　可能是县城，所以这里的马匹看上去萎靡不振，没有良种。

　　经过一翻挑选，他们算是挑中了一匹还算能入眼的马。
　　这是一匹棕色的公马，看上去比较年轻，精神头也不错，算是矮个子里面拔将军。

　　原本马行的老板与迟岁，还担心铁玉竹单手降不住它。

　　不过如铁玉竹自己所言，他果然一只手控制住了马，围观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俩只在这县城歇了一晚，翌日卯时便启程往西赶去。

　　马车上少了一个人，飞云跑得轻松许多，居然与单人单马的铁玉竹差不了多少。

　　于此同时，几百里外的陇州槐花县里，一处朱门大院里，两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在密谋说话：
　　“哥，你昨晚看清楚那个老不死的，是怎么织的布吗？”
　　“我哪知道，从门缝一样还是看不到，除了那老不死的，就是她养的那只死猫。”

　　“那有人进屋子吗？”

　　“不可能，我们守了这么多晚，任那人是神仙也不会一点马脚都不漏。”

　　“真是奇怪了，你说她一个近乎瞎子的老太太，是怎么织出这么好的布料的？”

　　“诶，先别管了，只要她不死，总有一天这些宝贝布料的丝织方法一样会落到我们手上，谁叫我们是她亲儿子。”

　　“是呀，这样好的发财路子不留给我们，留给谁呀。”
　　…………

　　不远处的屋内，由于门窗紧锁，房间里光线暗淡，好在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纸，驱散了一些阴霾。

　　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整套桌椅、浴桶和恭桶、还有一台巨大的纺布车。

　　纺车前，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坐着，仿佛一节即将枯萎的老树根。

　　这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她满头银发，脸上与手上的皮肤如同松树皮般。
　　她很老了，老得都不爱动弹，静止地像一尊雕像。
　　双目无神，没有什么焦距。
　　全身上下唯一动的地方就是手，她饱经沧桑的手，正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怀里的小猫。
　　粗糙而有力度。

　　“他们昨晚又在偷看了是不是？”

　　她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响起，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实实在在的问句。

　　回应她的只有怀里的小猫：“喵喵喵！”

　　“放心吧小咪，等我死了以后，你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们不会怀疑你的。”

　　“喵……”

　　小猫又叫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难过。伸出爪子在她衣服上轻轻扒拉。
　　察觉到猫咪的焦躁，老太太加重了安抚。

　　而在老太太身上，不知道的变化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