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戏子》朱和

5、第四章：情之一字

　　是夜，司战神殿。
　　月光温柔缱绻，流泻在雪山之上，入目一片晶莹。
　　山顶有一红梅树，梅花开的热烈，暗香蔓延。
　　梅树下有一小亭，亭中，梅应钰抚琴。
　　壶里还煮着酒，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一曲终了，余音淼淼。
　　染玥灵趴在树上，垂下一只脚丫子，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
　　梅应钰倒了一杯酒，抬起头，说道：“酒温好了，不喝一杯？”
　　偷窥被抓包，染玥灵也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神君的酒不是酒，是茶水，我不喜欢喝茶。”
　　这是在嫌弃他的酒不够烈。
　　梅应钰低低一笑，说道：“你倒是会酿酒，酿的都是好酒，也得能喝才行。”
　　此时的他温柔浅笑，惊若寒梅盛于初春，扰乱凡尘。
　　月色朦胧，酒意微醺。
　　染玥灵一骨碌爬起来，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从他手里抢过酒盏，一饮而尽，吧咋了一下嘴，说道：“果然是茶。”
　　梅应钰一噎：“那是我的杯子。”
　　染玥灵一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用你杯子一下，别小气。”
　　梅应钰就那么盯着她，她也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鬼使神差的，染玥灵产生了一个大胆而蠢蠢欲动的想法，她到了一杯酒，用食指沾上一点，轻轻点在梅应钰的眉心上。
　　梅应钰呆住了。
　　染玥灵喃喃道：“这大抵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一抹红晕爬上耳尖，梅应钰恼了，一句“放肆”脱口而出。
　　染玥灵的心跳乱了几拍，咳了咳，遮掩自己的失态。
　　见他当真恼怒，染玥灵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
　　“夜深了，回罢。”他起身，理了理衣袍，道。
　　染玥灵难得乖觉，说道：“好，神君。”
　　梅应钰抱起了琴，抬脚离开，染玥灵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色里，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弭。
　　染玥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遍地生香的小亭子逐渐变得模糊。
　　“你在看什么？”梅应钰问道。
　　“人走了，记忆随着它被留在了原地，”染玥灵有些怅惘，“兴尽悲来罢了。”
　　她想起了那个破庙，老乞丐和她都走了，记忆随着破庙被留在原地。
　　月色正好，闲庭漫步。梅应钰已经回去了，染玥灵还没有睡意。
　　染玥灵嘴里哼着歌儿：
　　“打开一把折扇
　　画一幅烟雨江南
　　墨色行船
　　公子轻笑的委婉
　　莲花盛开在脚畔的浪漫
　　唤醒温柔的波澜
　　梦境的婉转回环
　　折一片柳叶吹一曲喜欢
　　月色将斜阳将白云晕染
　　渡不完的光阴变幻
　　岁岁年年描绘出永恒的温暖
　　衣袂飘飘
　　飞舞过八荒四海
　　青丝翩翩
　　流淌在手指心尖
　　红尘怎堪割舍
　　旖旎正当风流
　　手指沾上一滴酒
　　点在公子眉间
　　……”
　　也只有梅应钰不在场，染玥灵才如此放肆。
　　她不能表明心意，天条律令不允许神族妄动凡心，何况堂堂司战神君也不是她能肖想的，她和神君是没有可能的事。
　　喜欢人这种事，高兴就行了，没必要追求个结果。
　　她知道的，神不能妄动凡心，或许梅应钰会没事，但是让梅应钰动心的她，绝对会被千刀万剐下油锅。
　　突然，染玥灵一拍脑门，喃喃道：“我这记性！”
　　染玥灵立即折身去找梅应钰。
　　“神君，睡了吗？”染玥灵拍响了梅应钰的房门。
　　梅应钰从内打开门，问道：“还有何事？”
　　对于半夜扰人的这件事，染玥灵还有点心虚：“那个，我想修炼。”
　　“你怎么会想要修炼？”梅应钰很惊讶，这件事他还没有考虑过。
　　染玥灵幽怨地说：“我虽然有武功在身，轻功也不赖，但是司战神殿太高了，单是出去一趟，就能累死人！我也想飞来飞去，就算不能腾云驾雾，御剑飞行也不错！”
　　是了，侍奉神女是可以修仙的。
　　他也想教她。
　　但……她体内的怨气是一个变数，他担心她会失控，未知就代表着危险。他并非是要将她牢牢控制在掌心之中，而是因为他的天职就是守护六界。
　　亲口告知她你是一个祸端这种伤人伤己的话他说不出口，就只能……不做解释。
　　梅应钰的心沉了沉：“回罢。”
　　染玥灵立即反应过来，他不肯教她。
　　但染玥灵不甘心。如果她永远只做一个凡人，大概再过几十年，梅应钰依旧俊美，而她……已经迟暮。也许有朝一日她白发苍苍，他还能对她温润如昔，说不定还会叫她一声“老人家”。
　　她想修仙，这并没有错，就像人想求学。
　　顿了顿，染玥灵说：“我想要像神君一样，保护天下苍生。”
　　梅应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必了。”
　　染玥灵追问道：“为什么？”
　　梅应钰没有解释，说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是了，被拒绝就拒绝了，她也没资格要求他为她做什么。她能进司战神殿，就已经是他的大恩大德了。
　　染玥灵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该说的话在门口都说完了，丢下一句“那我不打扰神君了”。
　　不进来坐坐吗？但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他不善交际，平时端着架子高高在上，也没人敢太过放肆，偏偏出了染玥灵这个变数。
　　他也不明白自己内心为什么会觉得怅惘。
　　染玥灵往外走的时候，碰上了司轮神君清琅夜，清琅夜与梅应钰关系要好，时常来司战神殿做客，一来二去，染玥灵也认住了司轮神君。
　　染玥灵福了福身：“司轮神君。”
　　清琅夜生了一副风流相，近日来正对染玥灵兴趣浓厚。
　　司轮神君清琅夜就是掌管万物繁衍生息无尽轮回之神，与他恩爱一场，是神明的偏爱。这是诸位神女仙子对他的评价。
　　清琅夜作揖，含笑道：“深更半夜，玥灵还不睡？”
　　“唉，”染玥灵略显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只是司轮神君怎么深夜造访？”
　　清琅夜忍不住心痒痒，却克制着自己，说道：“夜深难寐，出来走走，顺道进司战神殿里拜访友人。”
　　染玥灵心思一动，说道：“司轮神君可有什么上好的修炼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