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戏子》朱和

24、第二十三章：冰雪的种子

　　清晨，化仙台，华肆殿。
　　檀香缓缓生腾，熏得整个殿里遍地生香。
　　“子时，”叶千泽取出一个琉璃盒子，“为师昨夜去了一趟无妄塔，从无妄塔顶取出了这颗冰雪的种子，你缺一颗心，将冰雪的种子种在你的胸腔里，它会成为你的心。”
　　子时打开琉璃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鸽子蛋大小的红水晶似的种子。
　　它听说过冰雪之种，全天下只有这么一颗，被锁在无妄塔顶。
　　无妄塔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一座神山，形如高塔，由铸造之神雕刻法阵。
　　无妄塔里关押着无数邪魔——有神界、仙界的罪人，有秽气化作的恶魔，有十恶不赦的妖魔。
　　无妄塔的钥匙分为两把——其中一把就在悯释宫，另一把在天帝手里。
　　有这么一个古老的传说，失控的冰雪曾经肆虐大地，冰雪之神息鸢带着希望诞生于世，是他将冰雪牢牢掌控，六界才免于冰雪的灾厄，万千冰雪汇聚在息鸢诞生之处，就成了如今的极寒之地。极寒之地的最深处，有一颗吸收了冰雪精魂的冰雪之种，被冰雪之神带到世间，于是六界有了冬季。
　　冰雪之种被放在了无妄塔顶，因为它太寒冷。
　　子时抿了抿唇，问道：“为什么是冰雪之种？它太珍贵了。”
　　“天下珍宝无数，可以做心的也有不少，但是始终纯洁无瑕的寥寥无几，冰雪之种在无妄塔锁了几万年，无妄塔里秽气浓重，冰雪之种却始终不带丝毫杂质，很适合你。”
　　说着，叶千泽便将冰雪之种取了出来，放在子时的心口。
　　冰雪之种没入子时的体内，它会慢慢生根发芽，让子时懂得何为七情六欲。
　　子时“嗯”了一声，它张了张嘴，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千泽摸了摸子时的头，说道：“今天就不修炼了，师父带你出去转转，体味一下何为七情六欲，教你何为喜怒哀乐。”
　　子时扯了扯嘴角，试图像江妍那样笑起来，最后露出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好的，师父。”
　　叶千泽忍不住捂住它的脸：“你还是别笑了。”
　　子时扒拉掉叶千泽的手，颇为郁闷。
　　子时曾在六界游荡了整整三百年，对世间悲欢离合人情冷暖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就像尸骸引不起它的悲伤，眼泪得不到它的同情，对于守护六界的执念，也不过是前世的残留。
　　因为没有善，所以没有恶，这才是无瑕之心剔透纯净的本质。
　　没有善也没有恶的心魂，是最安详宁静的——不会因愤愤不平而恼怒，不会因利欲熏心而蠢动，如此才能净化阴戾的秽气。
　　叶千泽给了子时一颗心，这是一件好事，但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尚未可知。
　　此乃后话。
　　想知道什么是快乐，要先知道什么是痛苦。古战场上亡魂哀嚎不止，是第一处去处。
　　洛且惜也要跟着，随时保护子时的安全——子时空有灵力，不通法术，难以自保，万一叶千泽也自顾不暇，总归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
　　“这里是三百年前神魔大战的战场，”叶千泽说道，“三百年过去，这里早就一片荒芜。”
　　子时紧紧皱起了眉头，一股子相当难受的感觉在心头萦绕，它揪紧了心口，说道：“它……好奇怪啊……闷闷的，生疼。”
　　它走遍了六界，却从未来过此地，它什么战场遗迹没去过？哪次有这么难受的？难受得……让它……
　　叶千泽只以为子时是替那些亡魂难过，什么都没说，轻轻揉了揉它的耳垂。
　　子时眼里流露出茫然，说道：“我不想要这颗心了，师父，我不明白它有什么好的。”
　　哪里难受就不要哪里，心里难受就连心都不要了，还真是……叶千泽哭笑不得，说道：“冰雪之种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做心，你都不想要？”
　　子时的声音闷闷不乐，说道：“我不想要，它太难受了。”
　　它这模样意外的可爱，就连洛且惜都忍不住笑道：“你这是不知道心的好处，心会让你感到痛苦，也会让你感到快乐，有了心，才能叫做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我本是就不是人，”子时辩驳，“我是精怪。”
　　“嗯，你不是人。”洛且惜附和。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骂人呢？不，是骂精怪，也不对啊。
　　严肃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三人继续往里走。
　　越往里走，心里就越难受，脑海里闪过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怎么都抓不住。子时站住了脚，正想说师父，咱们离开这里吧，却看见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闪过。
　　太熟悉了，熟悉得仿佛能和它融为一体，子时抬脚就要追。
　　“子时，你要去哪？”叶千泽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它。
　　子时焦急地说道：“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红衣女人，我好像认识她！”
　　叶千泽和洛且惜面面相觑——哪来的红衣女人？
　　子时猛地记起来了——它确实见过她，在司战神殿里！它上一次误打误撞地进了司战神殿，一路上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怕是有妖魔厉鬼盯上了子时，如果对方极其厉害，确实也有可能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叶千泽当即说道：“走吧，别在这里逗留了。”
　　子时脑海里全是关于那些东西——司战神殿，断肠琴，红衣女子……
　　它似乎遗漏了什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