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戏子》朱和

19、第十八章：初到毓眉山（上）

　　忽然，浓雾重重席卷，眼前一片晦暗，子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等你许久了，你终于来了。”一个温和清澈的声音传来。
　　循声而去，脚下出现了一条小径，子时犹豫片刻，便走过去。
　　这条小径直直往前，却隐约可以察觉到空间被扭曲的痕迹，这是极为高端的法术，能将距离遥远的两点连成一条直线，无视所有阻碍，直达目的地。
　　很快，豁然开朗。
　　满池莲花的香，在清风明月中荡漾，池边石桌旁，他眼中含笑，静待它来。
　　时光缓缓流淌，却消磨不去他的风骨，青丝迤逦满地，眉眼间是惊心动魄的风华，双眸宛如映月墨泉，英鼻朱唇，他的面容仿佛是月光笼罩下朦胧的云雾，是可触不可及的渺茫，一身白色衣衫，绣着蓝莲花的花纹，外着蓝色轻纱，印着白色的古老的文字，飞舞飘逸，满身清隽出尘。目光至处，万丈悲悯。
　　子时问道：“你在等我？”
　　他缓缓笑了，说道：“嗯，你我有师徒缘分，也免得你弯弯绕绕浪费时间，你直接拜我为师便是了。”
　　子时“嗯”了一声，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他“啊”了一声，说道：“忘了说了，我是毓眉山悯释宫宫主——悯释仙君，叶千泽。”
　　子时愣了一下——好长的名号，不过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名号都不会短。
　　它顿了顿，说道：“我是子时。”
　　叶千泽倒了一杯茶，递给它，说道：“就在这里，拜师吧。”
　　子时见过旁人拜师，都需要给师父敬茶，它便跪在叶千泽面前，将茶盏举得高高的：“请师父喝茶。”
　　叶千泽喝下子时的茶，这才说道：“子时，往后，你便是悯释宫嫡传大弟子，我便是你的师父。望你恪守本心，不违天条律令，竭尽全力守护天下苍生。”
　　子时给叶千泽磕了三个头：“谨遵师傅教诲，徒儿拜见师父！”
　　叶千泽心想，他这徒儿未免也太好骗了，他不过三言两语，它便信了他，连丝毫防备都没有。
　　其实，是因为子时认得他，知道他是一个光风霁月、值得信任的人。
　　命牌是用女娲石制成的方形牌子，崭新的命牌是雾蒙蒙的，上面没有任何痕迹。
　　叶千泽取出命牌，指尖凝聚灵力，在命牌上刻下“子时”二字，然后他对子时说道：“将自己的灵力输进去。”
　　子时将灵力输入命牌之中，命牌中的雾气瞬间搅乱了。
　　命牌会变成什么样，取决于主人的心性和天资。
　　命牌形状未变，说明子时根本没有修仙的天赋，这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子时是精怪，精怪再怎么修炼，都是无法成仙的。重要的是颜色——颜色越是浅淡，说明心性越是纯净，越是晦暗，说明心性越是糟糕。而其他不同颜色也有不同的含义，例如叶千泽的命牌是金色舍利，说明他心怀大爱，而修炼资质极高。
　　雾气渐渐淡化，命牌逐渐变得透明，直到不含一丝杂质。
　　是无瑕之心。
　　真的是无瑕之心。
　　叶千泽的指尖都在发颤，却被他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
　　若非卦象显示，与他有师徒之缘的弟子有无瑕之心，他也不会特意等它。无瑕之心——三千年了，终于又出现了一个。
　　神族式微，妖魔猖獗，冥界诡秘，人界秽气积聚，恶魔横行无忌，仙界一直都在等一颗无瑕之心，来净化世间的阴霾。
　　卦象也显示，他的死劫将至，子时将会是最好的导火索。
　　他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让他为天下苍生而死，他绝不吝啬自己的性命，可惜无瑕之心偏生不是他的，而属于别人、属于他的徒弟。
　　他也想知道，自己和子时究竟差在哪里？
　　“起来吧，”叶千泽将子时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它一遍，说道，“你的装扮有些不得体，跟为师来，换上仙界的衣裙。”
　　叶千泽早就为子时备好了一切，子时要和他一起在化仙台上生活，所以他便让人提前收拾好它的房间，还在它的衣柜里已经塞满了风格各异的崭新的衣裙。他原以为小姑娘都会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毕竟子时满身绫罗绸缎，华贵得很，但是看子时这面无表情的模样……还真不好说。
　　这些衣服都很好看，子时随便挑了一件浅紫色的襦裙换上，拆掉满脑袋的发钗簪子，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扎了一根花纹繁复精致的白色发带，长长的发带随风飘逸，好看极了。
　　子时瞥见柜子上有一串五颜六色的小铃铛，顺手挂在发簪上，行动间叮当作响，倒也新奇好玩。
　　换了一身打扮，子时瞬间从一个金贵娇美、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女，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叶千泽的目光一直盯着子时头上的小铃铛不放。
　　子时抿了抿唇，问道：“怎么了？”
　　一串五颜六色的小铃铛挂在它脑袋上，搭配起来也丝毫没有违和感。叶千泽若有所思地说道：“为师原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小玩意。”
　　为什么不会喜欢？子时听得一头雾水。
　　叶千泽声音和煦：“子时，你笑一笑。”
　　笑？子时扯了扯嘴角，笑容不是一般的僵硬。
　　叶千泽又问道：“子时，拜入悯释宫，你高兴吗？”
　　高兴？子时见过别人高兴的模样，乐得一蹦丈二高，它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高兴，但得偿所愿，理应高兴才对。
　　于是，子时迷茫地看着叶千泽：“不知道。”
　　叶千泽觉得，既然子时喜欢戴铃铛，那么它也不该是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它……合该是很活泼的性子。也就是说，子时很可能是缺了一颗心。无瑕之心指的是它三魂四魄之中的心魂，与子时缺一颗心并无冲突。
　　按理说木偶修炼成人形，就会有人心，偏偏子时不走寻常路，它是幻化成人的，看着是人的模样，本质上还是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