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戏子》朱和

15、第十四章：身死情殇（下）

　　有师父带着，便没人阻拦她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踏出司战神殿。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七公主怎么样了？还有董永呢？
　　董永……董永大概已经……
　　染玥灵心中一沉，刚有所好转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到了天庭，找了个小仙子带路，顺利找到了七公主的住处。
　　染玥灵假装无意地打听：“董永呢？”
　　小仙子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说道：“已经轮回转世去了。”
　　已经轮回转世……
　　染玥灵又问：“是死了之后转世的？”
　　小仙子点点头：“是啊。”
　　染玥灵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垂眸问道：“那，陪我去冥界走一遭。”
　　师父一脸无奈：“冥界岂是想去就去的？”
　　“还有谁能知晓董永的下落吗？”染玥灵固执地问。
　　她不想解释，喉咙里永远堵着一块棉花。
　　她只要一个结果。
　　师父也不清楚染玥灵为什么这么坚持，但还是如实说了：“月老许是知道，他掌管世间姻缘，倘若顺着七公主的姻缘找，就能找到董永，再然后就能找到董永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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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我出去！”她不是第一次强调这件事了。
　　梅应钰带着一身疲惫回来，他有心无力地说道：“听话，我不会害你。”
　　染玥灵将能摔的东西全都摔碎，暴跳如雷：“放我出去！不然就滚！”
　　“将我关在这方寸之地是什么意思？老子又不是囚犯！更不是你的禁脔！宠物！滚！我艹你妈的！就连凡间那狗屁玩意都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你不是自诩高尚？凭什么？”
　　一句比一句恶毒，一句比一句刺耳，甚至是粗俗。
　　这还是染玥灵吗？
　　一个花瓶直接砸到了他身上，他回过神来。
　　梅应钰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慌慌张张地走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告诉她说，漫天诸神想要杀她？
　　这不是逼她抛弃神界、抛弃他吗？
　　直到夜里，他都没回来。
　　这是第多少次了？第多少次她等他，却一直等不到他？魔气在染玥灵眉间萦绕，逐渐开始压制她身上的仙气。
　　染玥灵这般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梅应钰从未发现过，更不知道她的情况有多危险。
　　梅应钰，你真的好狠心。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红梅纷纷扬扬，在月下蹁跹宛如灵蝶，疏影，静寂，在破碎的月光里留下斑驳。
　　她忘不了……董永已经死了。她想去冥界，师父说，冥界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所以她去找了月老。
　　董永在天庭上孤零零地老去，至死都没能见得上七公主最后一面。月老是这么说的。
　　所以，世间情爱不过都是愚妄而已？
　　明明曾经七公主那么深爱董永，最终还是变了心。她曾经坚持要帮七公主和董永在一起，就像是天大的笑话。七公主与董永长相厮守的结局，不过是自欺欺人，董永转世了，离开了七公主，他的红线牵向了别人。
　　她在人间蹉跎百年，被伤的深了，以为如果是梅应钰，她就能有长久的爱，结果突然发现，原来是自欺欺人。
　　爱之一字，都是假的。难怪人间传说，七公主和董永的结局，是七公主被捉回天上，原来比分离更痛苦的，是曾经的恩爱两不疑，变成物是人非。
　　梅应钰终究不会再爱她，在漫天诸神的阻止下，哪怕现在愿意保护她，也将她囚禁在方寸之地不得自由。何况将来在时间的蹉跎下，情意怎会如初？
　　她就不该……有所幻想。
　　眼泪跌落，滴进酒杯里，月亮的倒影泛起涟漪。
　　我哭了吗？染玥灵微微错愕，错愕过后，便失声痛苦。
　　一阵阵的痛楚从心口泛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心痛是这般滋味。
　　说起来，她这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感受到什么是心痛。
　　染玥灵按上心口，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给他找过无数次理由和借口，终于无法再欺瞒自己。
　　他是神，怎会爱一个凡人？她大概是魔障了，已经飞升成仙，却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凡人。
　　他是神，不能妄动凡心，哪怕一时冲动和心动，后来也会后悔。
　　他是神，他要决定她的生死，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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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信任，在顷刻间，轰然崩塌。
　　魔气终于压制住仙气，她彻底堕入魔道。
　　黑色的人影凌空而来，伫立在女子身侧。
　　两次相见，竟然都是在她喝醉的时候，这缘分还真是微妙。
　　他来的太是时候，她刚刚睡着。
　　“喂，醒醒！”他伸手去推她。
　　染玥灵醉醺醺地抬头，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道：“魔君？”
　　湮麓扇了扇鼻子：“你怎么醉成这样？”
　　染玥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与你无关，也不用你管。”
　　不识好歹。湮麓脸色一黑，心想。他并不放弃，直切主题：“不如与我回魔界吧，神界容不下你，敌人的敌人就应该是朋友。何况，你现在是魔族。”
　　“朋友？！你算哪门子朋友？！”染玥灵似乎立即清醒了大半，“滚！！！你一个魔君，大半夜跑来神界做什么？”
　　疯婆子！
　　湮麓语气一冷：“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是神仙吗？”
　　染玥灵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魔气缭绕，她……入魔了，用神君给她的修为，入魔了……
　　“走吧，”他对她伸出手，“从今天起，魔界才是你的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来自由比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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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
　　“主子，司战神君一直在殿外，不肯离开。”侍女说道。
　　染玥灵神情冷漠：“走吧，去看看。”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梅应钰看向那个熟悉的人，她周身魔气缭绕，眉眼间不再是他熟悉的神情。
　　“玥灵，你回来，好不好？”梅应钰苦苦哀求。
　　染玥灵面无表情：“我是魔族，神君来错了。”
　　梅应钰想了很多很多，也许他们是有缘无分，也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动心，也许他不该将她带到司战神殿里，因为她身上恶魔的烙印，因为她有阴气——眼下变成了怨气，因为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木偶，因为世上之事不可能一切顺遂。
　　他知道，她是铁了心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走？”梅应钰的眼眶发红，声音都带着颤抖。
　　理由？染玥灵低下头想了想，说：“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自己走。”
　　为什么是这个原因？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失踪后他一直在找她，发现她入魔了，他庆幸她没事，也痛心她的离开，他悲喜交加，迫切地想见她一面，却被她拒之殿外。
　　他的情绪起起伏伏，好不容易克制住，却又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