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快平生》世间不可说

37、第三十二章

　　帛瑰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偏差，任子兮确实正在城外斗蟋蟀。

　　衣着光鲜的任子兮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只蟋蟀的厮杀，时不时用手中马尾鬃引斗，姿势风骚。对于斗蟋蟀，任子兮是新手，试了几轮虽已入门道，却始终稍欠火候，败下阵来。

　　见摊主的蟋蟀趾高气昂地振翅鸣叫，任子兮吐掉嘴里叼着的麦秸，掷了两枚铜币到摊边碗里，扁扁嘴道：“再来。”

　　“已连败五轮，还要再试吗？”摊主捋了捋胡子，笑问。

　　任子兮毫不犹豫道：“为何不？斗赢你，你就会告知我益寿丹的下落。”

　　摊主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过任子兮后背上拴着的剑，随后又笑道：“阁下当真认定我有益寿丹的线索？”

　　“嗯。”任子兮点了下头，神色认真。

　　“我这摊前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可没人信过这牌上所言。”摊主指指木板。

　　木板上书道：求败一轮，益寿丹下落敬上。

　　任子兮眨眨眼道：“没人信？那我偏信，我才不做一般人。”

　　摊主哈哈一笑：“他人心中可是清清楚楚，板上所写只是鱼饵，有鱼上钩，我这二三天可就不愁住不愁吃了，多几位像阁下的过客，没准还能上趟馆子，喝上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任子兮挖了挖钱袋，拿出一块碎银，放到碗中道：“我请你喝酒，我们再来五轮。”

　　摊主敛色沉声道：“好，但即便再来十轮，阁下也赢不了。”

　　任子兮动动身体，换了个坐姿，洒脱道：“那便包下你一年半载的女儿红！”

　　摊主又笑了，这一次，笑意直达眼底。

　　结果，意料之中，任子兮又是令人抓狂的屡战屡败。

　　见任子兮挠挠腮帮子，又去掏钱，摊主一边制止一边问道：“阁下可否告知信我的理由？”

　　任子兮收手，托着下巴道：“我认为有一技之长，且此技无人能及之人，定不是满嘴胡话的失信小人。”

　　“敢情我要是给不出益寿丹的线索，便成了为人所不齿的失信小人，阁下真是不给人台阶下阿。”

　　任子兮狡黠地勾起嘴角：“话不多说，再来一轮？”

　　“罢了。”摊主摆摆手，微微俯下身。

　　任子兮顺势凑过去，侧耳倾听。

　　“益寿丹与一人一物有关。人，便是传说中药王的后人，此刻身处朝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物，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雪漠圣莲。”

　　任子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笑道：“有点意思。多谢前辈。”

　　摊主稍愣，任子兮又道：“前辈身上有药香，手指满是细小伤痕和冻伤，显然是常年在极寒之地采摘草药所致。传闻药王在世之时就长居雪漠，如果我猜得没错，前辈应该是传说中药王的徒孙辈。至于身处朝廷的药王的后人，前辈可否再提点一二？”

　　“好小子，都快被你套得底朝天了，不说了不说了。”摊主固执地封口，收拾了下摊子，大摇大摆离开了。

　　任子兮目送人离去，见好就收，没有再去纠缠。

　　任子兮一转身，就看到了倚靠在城门口的叶归离，正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眨眼间，任子兮就粘到了叶归离身边，稍微一顿，眨巴了下眼睛道：“你不要生气。”

　　叶归离神色略僵，但只是一瞬，转而用漆黑的瞳孔盯着任子兮。

　　“你看，剑还在我身上。”任子兮说着指了指后背。

　　叶归离喉头微微动了动，才道：“你什么意思，斗蟋蟀？”

　　任子兮将手臂架在叶归离肩头，凑到他耳边道：“这只是过程，不是目的。”

　　叶归离偏头避开，压下心中不满，缓了口气才道：“那目的是什么？”

　　任子兮沉默地直视叶归离的双眸。

　　“怎么了？”叶归离蹙眉。

　　“你怎么突然变笨了？”任子兮道。

　　叶归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收进衣袖的手，握紧成拳。

　　任子兮嘴角微扬，不依不饶地贴上去道：“目的一直都是救顾之久性命，但眼下又多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保全天地剑。”

　　叶归离提起些兴致，若真如此，便再好不过。

　　“季窦真既然号称‘医鬼’，你说，天地剑和益寿丹，哪‘一绝’对他更有吸引力？”任子兮继续道。

　　“你何来的益寿丹？”叶归离眼睛亮了亮。

　　任子兮眯眼一笑，将浓墨重彩的脸蛋凑过去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叶归离冷脸，眼神如刀。

　　任子兮察觉没动静，看过去，只见叶归离撇开视线。

　　“我能获得益寿丹的线索，自然是靠一等一的实力和人上人的运气。”任子兮仰头骄傲道。

　　叶归离闻言，沉声问：“什么线索？”

　　任子兮邪气一笑，动作放肆地将叶归离推在墙上，束缚于两臂之间，脸渐渐凑过去：“你拿什么来换？”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竟是让人生出一层冷汗，叶归离逼迫自己直视眼前的人：“你要什么？”

　　“我要你呀。”任子兮轻笑道。藏在厚重妆容后的神情，根本看不透。

　　叶归离面无表情，因为他足够震惊，不知用什么表情应对。

　　任子兮虽然脸被妆毁得厉害，但手指却若青葱般又长又细。伸手掐住叶归离的下巴，意味不明道：“默认了？”

　　叶归离忍无可忍，藏在袖中的手终是出招。

　　任子兮只是一抬手的功夫，便拆了招，将其手抵在墙上，闷笑道：“居然敢假冒他，看我不恶心恶心你！”

　　战火立马点着。一把黑色的扇子腾空而出，冲任子兮袭去。

　　任子兮没料到对手身手这般出众，堪堪避过，稍作整顿，迎战上去。眨眼功夫，已过数十招。任子兮毕竟是外族第一高手，腰间流星锤未发，已让对方占不到便宜，稍下几步狠招，对方劣势已现。任子兮趁机，单手将人推到墙上，飞快点穴。

　　任子兮难得表情严肃问道：“你和叶归离很熟吗，为何偏偏假扮他？”

　　“哦？那你跟他很熟吗，为何认定我假扮他？”

　　任子兮突然笑成花，神神秘秘道：“我和他的关系可不是那么简单，你方才对我一点爱慕之情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他。”

　　阁主爱慕这个脸像露馅包子的人？！帛瑰嘴角抽了抽，绝对不可能的事！

　　“你最好没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任子兮张牙舞爪地凶帛瑰道。

　　这时，彩衣飞落在任子兮肩头，吱吱叫了几声，扑腾了几下翅膀。任子兮明显一愣，随后怔怔望向不远处，什么人影都没看到，之觉一股气流异动，赶忙回头，却见帛瑰已被解穴，嗖一下，窜没了影。

　　任子兮没有去追帛瑰，而是往方才凝视的方向走去，绕到树后，便见叶归离靠着树站着。叶归离方才本想离开，以他现在的身手若想抽身离开，任子兮绝寻不得一丝踪迹，只是彩衣的出现，让叶归离有所警觉，任子兮显然已发现他的存在，若平白消失，反而生疑。

　　“你怎么会在这？”任子兮见叶归离不说话，便问。

　　叶归离想了想，慢慢道：“那人和我打赌，赌你是否辨得出真假。”

　　任子兮看着叶归离一副使劲组织言语的神情，笑眯眯道：“他是谁？怎么这么调皮呀。”

　　“我不太确定。”叶归离模棱两可道。

　　“我也不太确定。”任子兮眨眨眼，兴奋道，“我们一二三一起说出猜测的人，看看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不好？”

　　叶归离微愣，问道：“莫非因为黑羽扇？”

　　“你破坏规矩。”任子兮扁嘴抗议道，“说好一二三再一起说的。”

　　叶归离心思有点乱：“别闹。”

　　任子兮乖乖道：“好吧，这黑羽扇据说是神仙阁少司最常用的武器。”

　　“他既然假扮我，难免不会栽赃别人。”叶归离道。

　　任子兮摇摇头：“不会，方才我与他交过手，这种使扇的招数，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就。再者，方才还有他的同伙助他逃跑，那助他之人，武功更是高深莫测。”说完，任子兮意有所指地看着叶归离。

　　“嗯，听闻神仙阁确实人才济济。”叶归离淡淡道。

　　任子兮歪着脑袋，踌躇道：“你说神仙阁的人玩这么一出，会不会看上我了？”

　　叶归离道：“或许吧。”

　　任子兮花容失色道：“他们阁主看上了我的才还是我的色？”

　　叶归离轻咳了下，幽幽道：“你想太多了吧。”

　　任子兮丝毫不觉尴尬，又问：“你和他不是打赌吗？我们赌赢了，有什么好处吗？”

　　叶归离稍顿，随后道：“我赌的是....你分辨不出。”

　　任子兮垮脸，哀怨道：“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叶归离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扯下去了，但笑不语，伸手捏了捏任子兮肩膀，以示安抚。

　　“他果然比较笨，赌赢了都没讨到好处就逃走了。神仙阁的人也不过如此。”任子兮顺势靠进叶归离怀里，一边吃豆腐一边道。

　　叶归离垂眼道：“别得寸进尺。”

　　任子兮恋恋不舍地收手，整了整衣领道：“我们一起去见季窦真。”

　　叶归离抬眸，欲言又止。

　　任子兮了然，笑道：“天地剑你说不给，那便不给。我另有法子。”说着，往前走去。

　　叶归离看着任子兮的背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