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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程佳怡(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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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恋情”悄无声息地终结,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程佳怡还是有许多不自在。
毕竟,他们的分开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
每每和项其迎面撞见,程佳怡都会下意识地别开眼。也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愧疚,项其看着她时仍然带着情意,并裹挟着自责,难过,与痛苦。
真正付出过感情,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程佳怡也是如此,但她更清楚自己不能过那种丧失独立人格的生活,她要拒绝他的家庭,就必须拒绝他。在这一点上,她非常坚决,如同项家父母固执地坚守男尊女卑的老传统那样坚决。
也正以为这样,程佳怡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承受着不小的煎熬。若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真应该立即跳槽,让时间冲淡一切。
项其却似乎没有放下的想法,近水楼台,他想尽力去弥补自己的错误,修复和程佳怡的关系。以前偷偷摸摸地送饭,买水之举如今全被放到台面上来,分手后的怨侣竟然被当作一对金童玉女的恋人被人们撮合,多么荒谬。
今天是项其值班,下班后,程佳怡拖拖拉拉一直不走,终于等到他的科室没了旁人。
当程佳怡一脸凝重地出现在门口,项其这些天来悬在半空的心终于重重地坠了地,他们,真的结束了。
程佳怡不再愿意付出感情,他做任何努力都没有用了。
“以后,还能做朋友吗?”项其苦笑着说。
程佳怡嘴唇翕动,半晌才开口,“应该,不能吧。”
项其装作释然的样子,松了一口道:“挺好,说明你真的爱过我。”在程佳怡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项其的笑意僵在唇边,伪装的面具乍然崩裂。
“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对你许过的承诺,我总得办到一件吧。”
程佳怡突然鼻子一酸,不舍之情像回光返照一般来势汹汹,再不敢看着项其,程佳怡快速地低下头狠狠咽了下口水,低低地抛出一句,“谢谢。”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项其这回真的做到了。
张秀蓉住进了第一人民医院,主治大夫是由项其联系的,床位紧俏也是项其动了内部关系加了一张床位出来。程佳怡又急又慌的情况下,也是项其帮着跑上跑下,跟科里告了半天假出来救急。
一切手续落定,张秀蓉被安排住进了712病房,等待做检查。
程佳怡坐在走廊里的蓝色等候椅上,还是不敢相信,她奶奶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得癌症呢?
“都怪我,我太自私了,好久都不回家看她一次,都晚期了,肯定早就开始疼了,我一个学医的,竟然什么都没发现,都怪我。”程佳怡痛苦地将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从小到大,她也只有这么一个真正的亲人。即使她不上心,她嘴坏,那也只有她把自己这么一个拖油瓶一直养在身边。
项其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怪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病人自己不说的话,家人也很难察觉。”
程佳怡使劲用膝盖顶着眼睛,再抬头时,灰白的裤子上洇湿了两点水渍。
“谢谢你,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我今天没有病人。”
程佳怡站起来说:“不用担心我,我已经缓过来了。你去吃饭吧,我去看看她。”
她又给他们之间划清了界限。项其只好跟着站起来,“那好吧,有什么事儿再叫我。”
“好。”
712五号床,张秀蓉正在摆弄自动升降床,见程佳怡进来,立刻大呼小叫道:“诶,你快来看,这医院条件真好嘿,想调成什么角度都行,呦,这下边也能调啊。”
程佳怡一看她这个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还有复查,但什么病已经基本确定,她还有闲心鼓捣这些!
“消停点。”程佳怡走过去一把打开她的手,“滴滴”按了几下,把被张秀蓉折腾成V字的床调整成适合她倚靠的角度。
“一把年纪了,身上有什么毛病自己不知道吗?”都晚期了,肝得多疼啊,自己没感觉吗?!
程佳怡动作粗鲁地把掉在地上的枕头拿起来,使劲捶了几下,好像把枕头当作张秀蓉来撒气。
“诶小兔崽子,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不知道照顾病人的情绪吗。哎呦,气得我又肝疼了。”
程佳怡瞪了她一眼,把枕头塞到她头下垫着,就拎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盯着她不说话。
“你不上班吗?”张秀蓉问。
“请假了。”程佳怡还是憋着气。
“请什么假啊,又少挣一天工资。我都照你的话住进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赶紧忙去吧。”
程佳怡不理她。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到时间再顺延就好。她可不信程南和高念珍会来看护。
没想到,确诊后的第三天,程南一家三口竟然来了。来得比她都早。
推开病房的门,程佳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念珍一共都没上张秀蓉的门几次,现在居然一口一个“妈”叫着,端茶倒水比谁都勤快。
程佳怡拿着盛粥的保温桶放到桌上,一看,张秀蓉已经吃过了。
“孩他妈给买的早点。”张秀蓉解释道。
“哦。”
程南站在床边,一句话不说。程天赐本来坐在窗户边玩手机,被高念珍训着坐到床沿跟张秀蓉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这幅合家美满的场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等一家三口终于走了,程佳怡才明白,他们是为张秀蓉的房子来的。
“那房子不是过户给我了吗?”
程佳怡恍然想起来,去年端午,张秀蓉突然说要把房子过到她名下,说是怕高念珍惦记,以后程佳怡没个落脚处。手续费和税就砸进去不少钱,积蓄基本赔进去了。
程佳怡说不着急,在她名下也一样,花这么钱不划算。张秀蓉却坚持,还说反正孙女现在挣钱了,她不愁养老。
难道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身体出状况了?
“她不知道啊,自己供了一套,还想抢我这老房子换拆迁房。想得美。”
“我爸给你钱了吗?”程佳怡受不了那个假惺惺的气氛,等他们走了才又进来。母亲生了重病,儿子怎么样也得负责吧。
“给了。”张秀蓉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卡来,递给程佳怡,“八千。”
“才八千?”就这还想要房子?“给我干嘛?”
“抵住院费。”张秀蓉没看到账单,单从邻床一家的争吵里听,也知道住在这里的费用有多高,更别提检查费了。好家伙,那些仪器一看就贵得吓人。
“你用,儿子孝敬的,你自己留着吧。再说,这也不够啊。”
程佳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跟张秀蓉商量一下。“奶奶,我把老房子挂到中介了。”
张秀蓉一听便激动起来,“你要卖房啊?!不行!”
“奶奶,你听我说,目前你的情况非常不好,已经不能切除了,必须化疗。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需要花很多钱的。卖房子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也不行,我不想做!再说了,这房子就是你以后的依靠了,没了房子,你怎么办?”
“别说气话,怎么能不治呢?房子没了还能再买啊,我现在收入这么高,等你病好了,我们先租个大一点的套间,攒点钱再贷款买一套,不是什么事儿。我只是现在没存下多少钱,以后肯定挣得不少。你信我。”
程佳怡好声好气地给张秀蓉讲道理,她猜老一辈人对房子的感情深,要说动张秀蓉卖房一定不容易,她也做好了迎接张秀蓉激烈言辞的准备,张秀蓉却出人意料地冷静下来,平静得像换了一个人。
她总是市侩气十足,从来没有那样严肃过,像极了一个正经人。
她拉着程佳怡,认真地说:“我不想做化疗。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住进来这间病房后,我也看到了化疗有多痛苦。就我对铺的那个老头,被推出去的时候眼神跟见了鬼一样,做完以后推进来,半条命都没了。就这么吊着活,我宁愿早点死,也不想遭这个罪。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啊,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大志向,老伴去的早,孤孤单单的也就喜欢打个麻将凑个热闹,有了你以后,多了个事儿干,一天天过的也挺快的。我知足了,可以了。你要是真孝顺,就依了我,别让我受那个罪,趁着我精神头还在,让我回去住吧,麻将馆缺了我不行。”
安乐死一直是个充满争议的话题,程佳怡想过,如果是她,她会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可现在的主角是她奶奶,她就不能轻易地下结论了。
程南知道后,没有说什么。与其说他同意,倒不如说他没有想法。被女人支配久了,早就没了主见。高念珍咕叨了一句,“这倒是省钱了。”被程佳怡恶狠狠地白了一眼。
张秀蓉最后的生命,是在铁栅院度过的,能出门的日子她都待在麻将馆,麻友们见她一天比一天虚,也都让着她。到后来,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程佳怡又请了假,和专业的护工一起,照顾张秀蓉的起居。
一个星期后,张秀蓉在睡梦中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安详地走了。
她所有的财产,就是那间不足六十平米又小又乱的房子,也是高念珍最惦记的东西。
得知户主已经成了程佳怡,她哪里吃得下这个亏,没事就打电话骚扰程佳怡,声称程天赐才是孙子,这房子该是他儿子的。
程佳怡不胜其烦,刚好挂到中介的房子有了买主,因孩子上学急需购房落户,开出了很不错的价格。程佳怡便一口答应下来,双方都是利落的人,不出两个月就完成了钱屋交易。
拿着这笔钱,程佳怡在咨询了许多中介以及懂行的朋友后,交了万景国际的期房首付,加入了供房一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15 12:32:35~2022-07-18 12: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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