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音》齐瑟

3、第 三 章

　　凤大的法学院还是一座解放前的旧楼，是迄今为止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座早期建筑之一，据说在当年凤大建校的时候，整个凤大只有法学院和现在的第五学生食堂这两栋建筑，法学院是当时上课的教学楼，五食堂则是学生宿舍。萧起跃在这里念书的时候，这栋楼曾经经过一次翻新，但是都是在保留原有基调的基础上进行的，因而整座楼仍然是灰墙绿瓦，木制镂空门窗，隐隐透出一股年代久远的老旧气息来。
　　萧起跃仰头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眯起眼睛看高墙上的爬山虎藤蔓，初秋的天气，枝叶已经微微破败。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门内冲了出来，和他擦肩而过，衣袂飘过在空气里带起一股风。萧起跃反射性地转回身，目光立刻就找到了那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肩膀瘦削，细腰长腿，只是跑得很急，脚上蹬一双黑色的运动鞋，鞋带松垮垮地散在鞋背上，西裤的一条裤腿还向上卷着，身后门内有人追了出来，冲那背影喊道：“小音，鞋子……还有领结……”话音还未落，那个男孩子就已经跑过拐角，转进林荫道里了。
　　在看着那个背影的一瞬间，萧起跃心中有一种时光重来的感觉，金黄色的温暖阳光，阳光底下奔跑的少年，匆忙的青春……然而岁月已经过去，五年，或者更久远的十年，他在那一刻变成了回忆年少时光的老年人。

　　小芮好不容易找到他，那个时候他还站在法学院的楼底下发着呆感叹时光，这样伤怀的时候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在第三会议室，就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小芮的声音很温和。
　　萧起跃点点头，怀着无限怀念的心情，又看了一眼法学院青灰的外墙以及外墙上枯萎的爬山虎藤蔓，才依依不舍地随着小芮去了。
　　会议室里三三两两地站满了人，看这个样子，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宴会。萧起跃一进门，就有侍者迎上来，侍者都是学校的学生，穿着白衬衣黑西裤，整洁干净，年轻向上。会场中也有人在看到萧起跃进来的时候就缓缓向这边走来，萧起跃粗略扫了一眼，除了几个学校领导，大都是平时生意上有往来的，不知道校庆怎么把这些人也都请来了，莫非都是凤大毕业的不成？
　　边客套地打着招呼，眼角的余光边打量着四周，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萧起跃不禁失笑，这不是刚才在法学院门口看到的那个男孩子么，只见他还是那身装束，只不过裤腿放下来了，领结没有打，鞋子也还是那双运动鞋，鞋带粗略地系着。此刻他正站在墙角，面对着一个中年男人站着。那个中年男人面色微微有些激动，似乎在低低地训斥他什么，他到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微偏着头看别的方向，大大的晶亮的眼睛时而上挑一下，眉毛细长而乌黑，跟着眼睛的动作一拧一拧的，白皙的脸庞上染着运动之后特有的淡淡红晕，连嘴唇也微微撅着，竟然透出一股子孩子气来。
　　正在这时，另一个男生走到那个中年人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中年人点点头，忙对一直站在他面前的男孩子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他往门口这边走来。萧起跃清楚地看到中年人转身之后，男孩子冲着他的后脑勺做了一个鬼脸。
　　门口进来一个棕色头发的外国男子，身后七八个人陪着，正在陪着萧起跃说话的校长笑道：“是迈特校长来了”，说着便和萧起跃一起迎了上去。
　　迈特校长是凤大的外籍名誉校长，意大利人，长得高大而和蔼。校长客套了几句，一旁便有翻译用流利的意大利语翻译了过来，甚至还夹杂了地道的俚语，萧起跃微微吃惊，这个翻译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男孩子。
　　几个人聊了几句，一直都是那个男孩子在充当翻译，他的声音圆润而悦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直到后来散了，萧起跃的脑海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余音绕梁的意味。
　　他坐在会场角落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高脚水晶杯子里的红酒，视线也有一下没一下地飘到场中陪着迈特校长的那个男孩子身上。过了好一会，终于是没忍住，问旁边陪同着的人道：“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似的，“意大利语说得真是流利。”
　　旁边的人笑着道：“那孩子是法学院的杨鸿音，这些个学生里面，就他意大利话说得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