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迷惑 ...

  •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好像有些醉了,手抖了。”付盛欢还在故作镇定,“哥,你以后可不可以再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啊?外面真好玩。”

      “可以啊,只要你不给我添乱,什么时候都可以。”沈寂听揉了揉他的头发。

      记忆里出现了两个小男孩,高的那个会给矮的那个讲故事,烤馒头,会亲昵地摸着他的头。

      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脑袋里忽然炸响,鹮的声音似乎穿透了耳膜,击打在五脏六腑上,带起了阵阵轰响。付盛欢被他温暖的手摸得有些想哭,笑着问:“哥,你以后可以再给我做顿饭吗?”

      “好啊。你想吃什么,尽管和哥说。”沈寂听已经喝了好几壶,却似乎根本没有醉,灯火通明的夜都辗转进了他的眼眸,好像另一个无忧的世界。

      付盛欢察觉到了什么。体内的鹮疯狂地冲撞着自己,叫嚣着想要冲破两分的牢笼。他很无助,他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听李浪深的话,为何没有跟着她回千刹宫找寻解决之法,而是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能胜过鹮。

      他真的很害怕。

      从小他就喜欢畏缩在沈寂听羽翼下,以为跟着他就是跟随了全世界。付盛欢很想告诉沈寂听自己的生命正在倒数,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小欢,哪怕是残缺的。

      可鹮却在身体里的牢笼当中威胁着他,朝他露着爪牙,阻止着他吐露真言。他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事隐晦地告诉他。

      “哥…若是有一日小欢死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沈寂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付盛欢说的是自己:“你瞎说什么呢,有我和义父在,谁敢动你?别胡思乱想。”

      可我没有胡思乱想。
      他却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或许是夜太深了,或许是灯火都要熄了,他也已经醉了,沈寂听看见付盛欢眼角似乎挂着泪,待他重新看过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幻觉。

      “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付盛欢强忍着泪意,“若是有朝一日我伤了你,伤了季姑娘,你便别将那人当做是我,好吗?”

      可沈寂听好像并未将他说的话当回事。“好啦,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他将最后一壶酒一干而尽,随意道:“走吧,回去吧。”

      “真的走了啊?”付盛欢还在挽留。

      他的私心希望沈寂听能够发现自己的反常。

      沈寂听却还是无知无觉,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却有一个力量拽着他的衣摆,他有些莫名,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付盛欢。

      “怎么了?”他问。

      “没事,”付盛欢强自笑着,最后还是慢慢放开了手,“你走吧。”

      沈寂听终于离开了。

      远方灯火终于都熄灭了,莹亮的月光下,付盛欢脸上却溢满了眼泪。

      沈寂听手里握着酒壶,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沈昔照的庭院。

      “少盟主,这里是夫人的院子,她已经歇息了。”几个侍女忙阻拦他,他却不为所动。

      “不准休息,我找她有事,叫她给我醒过来。”他好似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左右摇晃,任凭自己衣衫被大力拉扯也无动于衷。

      “少盟主您回去吧!”几人拼命阻拦,沈寂听虽然喝醉身手却依然矫健,三两下就来到了她的门口,扒着门使劲敲打:“沈昔照,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怎么如此吵闹。”沈昔照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门,只见沈寂听酒气冲天,扒着房门跌坐在一边。

      “将少盟主扶进来。”

      几人忙抓起沈寂听,横着将他抬了进去。

      她吩咐下人煮了碗解酒汤来,放在沈寂听跟前。

      “怎么,今日是哪阵妖风将你刮来了?”沈昔照见他醉得如同烂泥也放松了警惕,“不是恨我恨得紧么。”

      “我问你,”沈寂听没等她继续刻薄自己,“是不是你在付石开饭里下药?”

      “是又如何?你是来和我谈条件的?”沈昔照冷笑一声。

      果然是你。沈寂听不动声色继续装模作样。

      “你为什么下药?”沈寂听紧盯着她。

      “因为我想叫他被我控制,”沈昔照也不愿再和他啰嗦,坦言道:“他从未在乎过我,我便想开了,给他下毒,让他离不开我才能叫他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是吗?”

      她目露贪婪之色:“我想掌冲衡门的权已经很久了。”

      “你若是来与我说教的,抑或是同我吵架的,就恕我不奉陪。”沈昔照嫌弃地看着他,“若不是见你喝得烂醉…”

      “我来就是想说,你做的这些事太…”沈寂听狠狠拍了拍桌面,“太对我胃口了!”

      沈昔照有一瞬间呆滞。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付石开这个畜生,害得我如此凄惨,”沈寂听头左右摇晃:“虽然我也十分讨厌你,不过你干得漂亮!”

      “你…”沈昔照愣住了,“什么意思?”

      “付石开是我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就没养过我。”沈寂听嘿嘿一笑,“那你安排他什么时候死啊?”

      “与你何干。”沈昔照见他似乎醉得厉害,不愿与他多说,站起身就要走。

      她算准了沈寂听一定会知晓付石开中毒之事,却完全没有料到沈寂听会如此开心。

      “别走啊,”沈寂听忙抱住她的大腿,“虽然我喝醉了,但是我很清醒。”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与你联手,”沈寂听抬头看她,“你帮我控制付石开,最好是杀了他,我日后便任你差遣。”

      沈昔照听完,挑了挑眉。“你现在哪有与我谈判的资本?你以为我会稀罕差遣你?”

      “若是我到了你的阵营,小小的一个千刹宫又算得了什么?”沈寂听嗤笑一声,“众人皆知季琅喜欢我。若是你不相信我的决心,大可叫我去与她谈判,甚至是讨伐她。”

      “你愿意讨伐千刹宫?”

      “愿意。”沈寂听表情忽然变了,“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挡我杀掉付石开,季琅更是不算什么。五年前我能利用她,五年后我照样能玩得她团团转。”

      “是吗?前些日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昔照似是有些兴趣,“你愿意替她挡去闯阁之灾,又怎么会愿意她死。我固然相信你想要杀死付石开的决心,却不相信你对季琅无意。你要如何向我证明?”

      “我是付石开的儿子,他有多冷血我就有多绝情。若是你不相信,大可以叫我去刺杀季琅,看看我会不会有一丝犹疑。”

      沈寂听算准了她不会叫自己做此事。

      “说的好听,”她似有想法,从袖口掏出了一瓶药,“若是你受我控制,我不就能真正相信你了么?”

      她打开瓶盖,掏出了一颗酱紫色药丸:“这是我以秘法炼制的药丸,吃下去便会为我所用,暂时失去自我意识,只有吃下这个,我才相信你这番言论。你敢吗?”

      沈寂听笑道:“有何不敢。”

      “等你醒了酒可别说我乘人之危,逼迫你,”沈昔照将药递给他,“到时候你再无后悔的机会。”

      沈寂听二话不说,仰头将药吞了下去。

      他似是十分难受,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死死按着自己的肩膀。浑身血液似乎都变得凉了,叫他几乎快要打起颤来。没过多久,他眼中却忽然笼罩上一层阴霾,慢慢消弭不见。

      她戏谑地看着沈寂听,晃了晃脚尖,用下巴示意他。

      沈寂听立刻面无表情地低下身子,没有半分犹疑,匍匐着用嘴唇碰着她的鞋。

      他平日连对自己求饶都不肯,今日却愿意亲自己的鞋面,可见此药已是生效。

      不然若是以他的脾性,又怎么愿意臣服在自己脚下?

      “哈哈哈,”沈昔照笑得很开怀,“我凭什么要杀了石开?我只是控制他,叫他不能离开我罢了。小小一计便叫你上了当,你也不怎么样嘛。”

      “至于你,将会永生永世活在我的阴影当中。你不是最恨水牢么?我日后便给你造一个最好的水牢,让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现在,你还有用。”

      “来人,”几人立刻上前,“将少盟主抬回去好好醒酒,命人守好他,有什么异常马上来报。”

      那几人将浑浑噩噩的沈寂听拖下去了。

      房间里烛光晦暗,沈寂听像一条死狗睡在瓷砖地上。那些人将他丢回房间便走了,洗漱的水早已准备上。

      沈昔照还不敢拿他怎么样。

      忽然,他终于动了,开始剧烈咳嗽。他似乎恢复了片刻清明,拼命扣着被付石开劈开的肩膀,用这汹涌的疼痛来叫自己多清醒片刻。

      身体里的暗潮席卷着他,似是冰冷的海水涌入五脏六腑。他的脸上结起了霜花,顺着脖颈攀爬,渐渐失去知觉。他还以为这是那颗药丸的药效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猛然起身,用桌角狠狠撞击着腹部。不一会那股酒气终于上升,他趔趄着跑到盥桶旁,撬开自己的嘴扣着舌根,一股辛酸气息立时涌了出来,他将今日喝进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连同那还未来得及吸收的酱紫色药丸一起,静静躺在桶底。

      脸上的霜花慢慢褪去,额发都已湿透粘在脸上。胃一阵痉挛刺痛,他按着肚子白着脸瘫坐在一边,肩上的伤口早已再一次流出血来。
      他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寂听借着月光看着满手的鲜血嘴角抽了抽,嘀咕道:“便宜爹还算有点用。”

      若是没了这肩膀上的伤,自己可能真着了她的道。

      今日他故意假装喝醉到沈昔照处胡言乱语,就是想叫她对自己不那么警惕。对她说希望付石开赶快死,就是料定了沈昔照不会真正危害他的生命。曾经李浪深叫他不要意气用事,要学会麻痹敌人,如今他也跟她学了一手。

      就是碰了沈昔照的鞋有些反胃罢了。

      他缓过劲来,撑起身子处理了那药,又将身体里残留的药运功排出,重新躺回了地上,刚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不一会便有人打开门,将他扶起伺候洗漱。他装作面无表情,没有喜怒,如同一个货真价实的傀儡。

      付盛欢目送着沈寂听离开,体内的另一人却再也抑制不住。红翊也看出不对劲,忙喊来马车将他放上去往冲衡门而去。

      “车夫,再快些!”红翊打开了门帘,脸色很是焦急。付盛欢将自己缩在车中的小角落里,嘴唇早已咬得苍白。

      那酒楼离冲衡门并不远,抵达后红翊怕被别人瞧见,将他头脸遮住沿着屋角背进了房间。

      他周身冒着灰黑色气息,表情很是痛苦,一会狰狞一会无辜。红翊忙把门拉上,扶住他将他带到躺椅上。

      谁知他却猛然挥手,将红翊撇开:“滚开!”

      红翊一个不慎,跌坐在地。只见他冷着一张脸,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说过会叫你看清付石开的真面目,”他掰着铜镜,“你可后悔知道了真相?”

      另一人的回应却迟迟不来。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朦胧的镜面:“沈寂听是付石开的亲儿子。这个结果你不意外吗?”
      “他为了权力,为了在江湖上站稳脚跟连自己的发妻都能抛弃,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到如今,你还怀疑他曾经做过的事吗?”

      “我不会上当,你说的这些话我一点都不在乎。”另一个声音不屑道。

      “是吗?”鹮盯紧了自己的脸,“你不在乎?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吗?”

      “你以为为何沈寂听不去找你?那还不是你太过平凡懦弱,他忙着接手霁月阁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起你?放你在暗珏受这么多年的罪,自己却去了钧雷山庄,娶了季琅。你不是喜欢季琅吗,可他呢?不但推动了钧雷山庄灭亡,还无法阻止这些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连一个女人都保不住。”

      他对着镜子低语:“难道他和他爹不一样么,不都是一样自私自利,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不惜伤害最亲近的人。”

      “不是的!”付盛欢反驳着,“他也许找过我,只是以为我死了才不再打听我!你又如何得知他在霁月阁过得很好?他明明和义父说自己在霁月阁差点死掉,他不会说谎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