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53、第 53 章

　　方鹿楠对天发誓，他真的是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眼见着陶君彦的成绩有一脚油门往前冲的趋势，危机感登时如火燎原四面楚歌。万一陶君彦高三真的油门踩到底考上了首都的两所零志愿，他怎么好意思拿个光过本科线的成绩腆着脸追人呢。
　　于是他报了补课班是事实，努力写补习班作业也是事实。
　　唯一可以称得上隐瞒的是，他确实在躲着他妈的审视目光——注意，此处并非脏话——本来方月对他们俩的事情已经报以消极态度，他怕自己跟陶君彦黏得太紧，会把自己身上的仇恨一块儿拉过去。
　　当然，脑子里计划的是一套，等落实到身体上的又是另一套。
　　陶君彦在外头，他哪有心思做作业，偷偷趴在门边拉开门缝看着他打游戏。那一屏幕鲜血淋漓的，给他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喊出声被他妈发现。好在好僚机方曲杭适时地转移视线，他才战战兢兢地保住了自己的小马甲。

　　至于去岛国这件事，是在很久以前就定好的。
　　沈阮月暑假打算跟着她室友林瑞绘去岛国转一圈，不知道方月从哪儿打探到了女孩子们的行程，上下嘴皮子一磕，就把方鹿楠也一并踢了过去。明面上说的是跟你以前好朋友聚一聚，可方鹿楠心里清楚，方月这是想培养他和联姻对象的感情。
　　林瑞绘对他没那心思倒还好，他大不了死皮赖脸就是不答应。但偏偏那小姑娘脸皮薄心思多，就跟个小笼包一样，一不留神掐破了，眼泪汪汪地淌个不停。方鹿楠每回跟她相处超过十分钟就想原地开溜。
　　所以陶君彦要是能一起来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顾得上三七二十一，直接托马斯全旋冲出屋子把人拽住再说。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陶君彦的身体如此僵硬，隐隐约约的抗拒感似乎更胜于他们原先生疏的时候。
　　“嗯……”陶君彦轻轻推开他，转头看向方曲杭，“姐姐去不去？”
　　“我才不去这个修罗场……啊不是，”方曲杭被她弟弟剜了一眼，一个悬崖勒马地改口，“那什么，我要做教学质量报告，暑假要开会，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啊。”
　　陶君彦拧了拧眉，“修罗场？”
　　“不重要不重要。”方鹿楠笑眯眯推着他的肩膀往门口走，“到时候一起玩啊，之前沈阮月不是说要一起去秋叶原的吗？”
　　“……”陶君彦狐疑地盯着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为这幅盛情邀请的姿态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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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酷暑当头。
　　陶君彦改了改暑期作业计划，腾出一周的时间，乘上了他人生第一次的飞机。
　　气流上升的颠簸差点让他吓掉了魂，还被方鹿楠取笑了很久。他趴在飞机狭小的玻璃窗上，看着熟悉的城市在脚底一点点微缩成芝麻大小，飞机洁白的羽翼刺穿如棉絮的浮云，最终窗外只剩一片望不见尽头的万顷蓝天。
　　“你害怕吗？”方鹿楠在他身后问他。
　　“害怕？为什么？”陶君彦坐回原位，奇怪地反问着，“你恐高吗？”
　　“……不恐高，”方鹿楠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天花板上镶嵌的小小的灯，“但我第一次乘飞机的时候很害怕，我感觉我回不去了。”
　　陶君彦歪了歪头，“可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方鹿楠怔住了，夏天炽热的阳光在他眸里迟缓地流转着。陶君彦看到他艰涩地眨了眨眼，像是强行将哽在喉头的刺吞咽下去了一般。
　　“嗯，回来了。”他揉了揉陶君彦的脑袋，如释重负地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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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周的大部分时间陶君彦都过得很快乐。
　　沈阮月每年都至少来一次岛国，对漫画周边、游戏手办的大小商铺堪称了如指掌，陶君彦只恨自己看不懂岛国文，没办法像她一样追连载漫的最新话，还时不时被剧透了一脸。
　　方鹿楠自然是一头扎进游戏光碟和电脑配设里，用着陶君彦完全听不懂的高大上岛国文跟老板侃大山，最后喜滋滋地抱走了一堆稀奇古怪且价格不菲的电脑配件。
　　至于林瑞绘，陶君彦也觉得她没有方鹿楠描述得那么娇气。
　　按照沈阮月的说法，她的扮相是属于尤其典型的岛国女孩儿，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下了心思。每一根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裙摆一定是超过膝盖的长度，首饰和衣服的颜色是配合妆容精心挑选的。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笑起来会用手掩住嘴唇。每天马尾一扎运动鞋一蹬就出门的沈阮月跟她比起来，简直像是个男的。
　　他一开始还在担心因为语言问题会不会不好相处，可事实上，林瑞绘在非常努力地融入中文环境。操着一口不知道哪儿口音的蹩脚中文，连说带比划，有时候急了起来就能逼出些岛国文里耳熟能详的口癖，听着还怪可爱的。
　　这一周之内她给陶君彦介绍了各种岛国食物的正确吃法。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即使沾了酱油水也不会泡软，刺身要抹了芥末和配菜的紫苏与白罗丝蘸了酱油一口吃，但是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居酒屋的食物份量那么少，有几个过分的碟子比他手还小。

　　方月把几个小孩儿送到酒店之后就消失了，期间一直派秘书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直到行程将要结束的最后两天，她才终于腾出手来带他们去了当地尤其出名的一个温泉旅馆。
　　温泉眼是由于地质活动而天然形成的，小镇也因此成为了著名的旅游景点。不过夏天并不是温泉旅行的旺季，他们去的时候客人寥寥，得以享受了一把私人包场的感觉。
　　白天大家一起爬了附近的小山，参观了一个小小的神社，陶君彦对着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异国神许愿要高考顺利。下午沿途走着古旧矮小的山路拾级而下，通天高的竹影遮天蔽日，凉爽的清风将竹叶吹得婆娑作响，走了一天酸痛的肌肉都似乎得到了缓解。
　　山脚下有几间纪念品店，卖些护身符、招财猫、弥勒佛之类的小玩意儿，陶君彦进去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感兴趣的，跟沈阮月一起靠在外面的电线杆旁等里面的人。等了一刻钟，方鹿楠举着手机从里面探出脑袋。
　　“你们要不然先回去，我在给我姐买东西，她屁事儿贼多——”
　　话还没说完，经典国骂就如机关炮一般跨洋过海在电话听筒里响起，方鹿楠嫌弃地啧着嘴，捂着听筒重新钻进小店里面。
　　“那我们回去吧，腿酸死了，去泡个温泉休息休息。”沈阮月朝店里用英语喊着，“我和陶陶先走，你们一会儿来温泉里找我们哪。”
　　“好——”方鹿楠拖长音调回答的声音传来。

　　可等陶君彦磨磨蹭蹭地快把自己泡掉了一层皮，还是不见方鹿楠的身影。眼见着再呆下去准得他只好抱着自己的小盆和毛巾离开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浴场，从外面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冰牛奶，仰头一口气就喝掉了半瓶。
　　“陶陶。”
　　女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陶君彦抹了把嘴抬起头，发现方月正坐在走廊的长沙发上晃着半罐红豆汤，笑着朝他招手。
　　“阿姨？”陶君彦在她身边坐下。
　　“小鹿的话，现在还没回来。”方月小抿了一口饮料，“我走的时候他刚好被瑞绘叫住了。”
　　陶君彦愣了愣，“他们是不是挺熟的，初中同学？”
　　“……”方月轻轻扫了他一眼，“他没告诉你吗？我和瑞绘的父母早就谈了这门亲。”
　　“什么？！”陶君彦差点摔了手里的牛奶瓶，控制不住飙高的音量往复回荡在整个走廊里，引得仅有的几个路人好奇地往这里侧目。
　　“其实他不太愿意，”方月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国内有你们这些朋友，也没有语言障碍，我是可以理解吧，只是……”
　　女人在身侧长长地叹了口气，陶君彦晃了晃还剩一个底的牛奶瓶，心里莫名堵得慌。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方月转过头，自嘲地调笑道，“是不是你们年轻人会觉得长辈一手遮天，连婚姻都包办？”
　　“但是我觉得……”陶君彦想起他行尸走肉般的小叔，拧起了眉毛，“还是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嗯？”方月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前倾身体，“你这话里有话啊，小鹿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啦？”
　　“呃，这……”陶君彦登时噎住了。
　　方月见状，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家儿子吧性格我知道。他要是喜欢人绝对憋不住的，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她顿了顿，冲他眨眨眼，“如果没有表示，就说明还是不够喜欢嘛。”
　　“——”宛如一击棒槌敲响铜钟，厚重嘹亮的钟声在陶君彦的脑海里久久不绝，惊醒了他浑身上下所有沉睡的、装睡的细胞。
　　不够喜欢吗？所以才一直逃避着佯装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陶君彦捏紧了牛奶瓶。他不想摔了玻璃瓶才捏得很紧，可掌心却因此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光滑的玻璃瓶反而更滑手了。
　　方月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红豆汤，随手将它投进自动贩卖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谁知道他会喜欢什么人，那个人又合不合适。”她喃喃说着，“他的成绩在国内上学根本竞争不过同龄人，出国念书、毕业继承我的生意，这不是一条最简单最舒适最合适的路吗？”
　　陶君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口将捂热的冰牛奶喝了，将玻璃瓶放在回收的篓子里。
　　“早点回来。”
　　方月平淡的叮嘱从身后传来。
　　“……您知道我想去哪儿。”陶君彦警觉地回过头。
　　“你们这些半大小子，在我这里没什么秘密。”方月浅浅地笑了笑，“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
　　那些如夏夜萤火虫般微不足道而又扑闪不息的小心思被一网捞尽，捉上了台面，在刺目的白炽灯审视下黯然失色。
　　小小的萤火虫能有多少勇气，光是在暗夜里悄悄洒下一点儿琐碎的光斑就耗尽一切精力，他已经失去了从审视中逃走的动力。此时的萤火虫很羡慕那些扑火飞蛾，不管不顾的他们会为了希望燃烧自己，可胆小而自卑的萤火虫只敢偷偷摸摸地遥望着耀眼的火光，独自顾影自怜。
　　陶君彦逃出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