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51、第 51 章

　　秃头年级组长与教务处主任匆匆赶来，一面将闹哄哄的人群驱散，一面将黄鹂带到一边协调着什么。
　　方鹿楠四处张望了一番，猫着腰就打算拉着陶君彦开溜，被他母亲冷不丁一个回眸直接钉在了地上。
　　“陶陶。”方月拢了拢风衣走来，微微展颜和蔼地微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久不见了。”
　　“阿姨好。”陶君彦点点头，也露出一个局促的笑。
　　儿时记忆里的方月年轻靓丽，可面上始终罩着一股抹不去的愁容。现如今面前的女人尽管早已不敌岁月，眼神里的阴郁却被一扫而空，只余如利剑出鞘般的锐利锋芒。仅看那双眼，他甚至会觉得她年轻了十岁。
　　方鹿楠脖子一缩，拖着鞋刺啦刺啦地往陶君彦身后蹭了蹭。
　　“今天的事抱歉啦。”方月替他合了合校服外套，“这衣服你就穿回去吧，不用还了，反正我看他——”她眼神一斜，陡然尖锐起来，“也不怎么守校规。”
　　陶君彦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回头洗一洗给方鹿楠送过去。”
　　“嗯，那你早点回去休息。”方月拍了拍他的背，朝不远处交头接耳的袁义和陆剪山点头致意，“你同学等你呢，快去吧。”
　　陶君彦点了点头，用眼神指了指方鹿楠，“那他……”
　　“我找他啊……”方月一把捉住脚底抹油的小兔崽子，扼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咬着。
　　“有·点·儿·事。”

　　-

　　方月将小儿子提上了小轿车，一路逆着晚高峰车流，畅通无阻地向前驶去。
　　方曲杭被方月打发着去跟进黄鹂那件事，想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方鹿楠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如流线般倒退的景致心慌意乱，眼见着都上了高速大事不妙，立刻憋不住了。
　　“妈？咱们去哪儿？”
　　“去我住的宾馆，晚上你就睡那儿。”
　　“干嘛，明天还上学呢！”
　　“上个屁，”方月一脚油门超了两辆车，“明天周六，你有本事跟我说学校补课？”
　　方鹿楠立刻怂了，别看他妈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对学校的大小日程比他自己都清楚。这种借口胆敢出口的那天，就是他的忌日。
　　“去宾馆干嘛……有事不能在家说吗？”方鹿楠绞尽脑汁地诡辩，“我还答应我姐今天烧饭呢。”
　　“曲杭长这么大缺你这一顿饭？”方月白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给你好好看看上次考的SAT是个什么鬼东西。”
　　“我不去。”方鹿楠切了一声，“我这次期中考试可进步了十名，这样下去到高三能进年级三十的，到时候高考S市的985肯定没问题。”
　　“陶陶的成绩我可看了，他这样学下去985都是保底的。”方月说，“闹不好还能冲冲首都的两所零志愿。”
　　“那他那么努力，这不都是值得的。”方鹿楠一听还莫名地挺自豪。
　　“你也知道啊他努力啊，你呢？”方月简直被他气笑了，“要是他真考去了首都，你怎么着，你也要跟过去？”
　　“不行吗？”方鹿楠无所谓地反问，“我考不上那两所零志愿，捡一所普通一本上上总没问题吧。”
　　方月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你就这么把高考当儿戏？”
　　“我知道你有一串你的大道理，什么高考决定人生啊，人生前途最重要啊，”方鹿楠枕着胳膊向后躺在椅背上，“但对我来说，陶陶是最重要的，他就是我的人生前途。”
　　方月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喇叭里的古典音乐关掉。
　　“你究竟有多喜欢他？”
　　“……”
　　方鹿楠侧了侧脸看着他母亲，“我姐跟你说的？”
　　“相反——”方月拖长了音调，“她一直帮你瞒着我。”
　　“无所谓了，我迟早也要跟你坦白的。”方鹿楠放下了胳膊，坐直身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但当时没有意识到。出国是我至今为止做过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我错过了他太多的时光，导致当我再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差点不认我。”
　　“我花了多少功夫考进这所高中，考上这个班，你最清楚。”方鹿楠合了合眼眸，看着车窗的倒影里耳垂上那颗小小的耳钉，“也许在你看来我做了一个草率且不负责任的决定，但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又思考了什么，你没有权利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
　　“……”方月偏了偏视线，也许是看他，也或许是看他那边的后视镜，“你在国外的那两年就这么痛苦？”
　　“别让我回去。”方鹿楠冷下脸，
　　“林瑞绘和沈阮月说你都打回去了，怎么还斤斤计较。”
　　方鹿楠扭过头，不想多讲一个字。
　　“行吧，你跟我一个性子，我拗不过你。”方月长长地叹了口气，“但你就当听个建议行吗？”
　　“SAT和托福我不都考了吗？”
　　方月对着十字路口闪烁的黄灯踩下刹车，一路疾驶的轿车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时光。
　　“不是这个。”方月侧过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我建议你高考后再跟他坦白心迹。”
　　方鹿楠拧了拧眉毛，心里还想说，要不是今天您横插一脚，这事儿他今天就得办了。
　　“那么认真的一个孩子，努力奋斗了那么久只为了高考，你自己成绩差无所谓，他呢？万一被拖累了，你负不负责？”方月语重心长，“我已经够开明了，我不阻止你早恋，甚至是同性之间，但你至少为对方考虑考虑。”
　　“……”方鹿楠怔了怔。
　　“你妈言尽于此。”方月又叹了口气，重新启动轿车，“你自己掂量掂量。”

　　-

　　陶君彦自然不可能穿着那身衣服回家，他还想多活几年，只能跟父母解释说是方鹿楠把校服落在了教室里，自己帮他带了回来。
　　他在OO上给方鹿楠发了个消息，问他到家了吗。但直到自己吃完饭洗完澡，对方还是没有回信。
　　——明明之前都是秒回的。
　　他去哪里了？为什么突然不回信？他之前到底是要说什么？
　　陶君彦抱着手机瘫倒在床上，抓过床头软绵绵的玩偶锤头往自己的脑袋上砸了几下，又抱着玩偶在被窝里滚了几圈，冗长地叹了口气。
　　好在意啊！！！！

　　今天鹿鹿也不直播，陶君彦连个打发时间的事儿都找不到，实打实地感受了一把空虚寂寞冷。他摘了眼镜，望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发起了呆。
　　都到这个份上了，方鹿楠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他吧？那今天他想说的事……难道是这个？
　　思及此，陶君彦的脸噌地一下烧了起来，手机一下子被甩飞出去，一头埋进巨大的玩偶里。
　　如果啊，如果啊——
　　陶君彦从玩偶里抬起一双眼，眨巴眨巴着想。
　　如果啊，他真的真的要说这件事，要怎么答应比较合适啊？
　　……
　　等会儿，只有答应这个选项吗？
　　陶君彦瞬间感觉自己在玩一个出了bug的游戏，明明有Yes和No两个选择项，可那个No的图标却灰突突地暗着，只剩一个被锁死的Yes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屏幕。
　　“什么东西啊！”
　　陶君彦哀嚎一声，再次把自己蒙进枕头里，胡思乱想着做着青天白日梦，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方鹿楠：「我到了。」
　　方鹿楠：「刚刚被我妈一阵劈头盖脸地骂啊，没看到消息。」
　　陶君彦揉揉眼睛坐起身，一看消息还是熟悉的那股味道，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他懒得摸眼镜戴了，直接趴在床上打字回消息。
　　陶君彦：「你没事吧？不过我怎么没听到楼上有动静？」
　　方鹿楠：「没，我被我妈逮去了市区」
　　陶君彦：「怪不得」
　　陶君彦望着二十六键键盘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打了一行字。
　　陶君彦：「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这一行字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鱼入江河，除了扑通那一声响，再无踪迹。陶君彦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都快看得不认识中文了，也不知道其中的哪个字显得突兀了。
　　这只是普通的一个询问而已吧？
　　再说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随便问一下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还是说……其实他也在想措辞？
　　陶君彦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有些飘飘然地想，这是不是还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果真的成功了，他还想着要跟小叔说一声。由于上次的事，他们的婚期推迟到了今年夏天。也许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能让他有重新面对压力的勇气。
　　父母那边现在肯定不能说，等高考完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坦白吧。成绩绝对不能落下，高考也不能砸，否则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
　　……
　　等消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其实就像陆剪山所说的，他并非所谓的胆小怕事，他只是不敢。可跟着方鹿楠，他却忽然觉得世上没什么可怕的。太阳就挂在头顶，不会离开，那么前路上就算冰封雪飘，满目疮痍，也总有春暖花开的一天。
　　“嗡——”手机亮了起来，陶君彦迫不及待地点开屏幕。

　　方鹿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