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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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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附近有各式各样的小餐馆,陶君彦最爱老盛昌的汤包和咖喱粉丝汤,但今天伙食费不怎么充足,他便只能折身进了对面的千里香馄饨。
正值饭点,馄饨馆里人满为患,陶君彦在人群中张望了半天,才算找见半张空着的桌子。刚将书包卸下往椅背上一放,对面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陶君彦?”
陶君彦抬起头,江邮正坐在对面,手里捧着本单词书,脸上微微诧异。
“你也来这里吃啊?”陶君彦笑了笑,“吃饭还背单词,这就是次次年级第一的学霸啊。”
“我也不是次次第一,”江邮挑了挑眉,合起单词书,“更何况中考的成绩在咱们班还是中等。”
陶君彦愣了愣,恍然道,“对啊,你也不是这附近的初中考来的。”
“嗯,公办初中学费便宜点,”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江邮从竹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啪的一声拉开,不经意地扯开话题,“说起来,你知道咱们这一届中考最高分是谁吗?”
“在咱们班?”
“嗯。”
这一猜便猜了整顿饭,陶君彦从班上成绩最好的那几个一个个列举过去,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否定的答案。结了账出了餐馆,走在已经擦黑的小路上,陶君彦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死缠烂打地问他要点提示。
“给个提示啊……”江邮轻轻踢开脚边的石子,看着它沾着泥水咕噜噜滚了一路,“刚刚在教室外头跟你在一起的,还捧着你的脸的那个。”
“……!?”
啪的一声,陶君彦一脚踩进了水坑里。
“没事吧?”江邮拍了拍他的肩。橙黄暗哑的街灯映照在少年瓷白的皮肤上,蒙上一层暧昧的融光,像是毛茸茸的皮毛绒毯,看着便让人情不自禁想轻轻抚摸。
“什么?!”陶君彦回过神,从水坑中收回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认真的?方鹿楠分班考可是全班垫底啊!”
“认真的,鬼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江邮撇了撇嘴,收回视线,“奇奇怪怪。”
“真的奇奇怪怪……”
陶君彦跟他天南海北地聊着,一路慢悠悠晃到车站。天已经完全暗下,星子稀落,上弦月挂在夜幕的角落里,为赤灰交叠的石板砖打上一层浅淡的银霜。
这个时间点的没什么人,江邮用餐馆里带出来的纸擦了擦座位,把书包放在上面,“那我就回家了。”
“晚上可能还要下雨,你乘车小心些。”陶君彦与他挥了挥手告别,转身要走,转角的小花坛旁猛地冲出一道迅疾的黑影,嗷呜叫着便往他的方向扑来。
——狗!还是老大一只!
陶君彦吓得一个哆嗦,往后倒退了两步,慌里慌张地撞上了一个暖热的胸膛。
“你怕狗啊?”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意,旋即脑袋上便落了一股轻柔的力道,“像女孩子一样,这么可爱的。”
“什么啊!”陶君彦赶紧站直了身子,“我不怕,我很喜欢狗的,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嗯——”江邮拖长了鼻音,唇角的笑容更甚。
陶君彦感觉自己越描越黑,纠结着要怎么解释,便听到一声口哨从身后传来,随即熟悉的声音响起。
“土豆,过来。”袁义给跑得撒欢的金毛套紧了绳索,卡上卡扣,起身跟二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一不留神就让它把搭扣解开了。”
……怎么尽碰到熟人了。
袁义冲他们眨眨眼,话里有话,“没事儿,我什么都没看到。”
陶君彦点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劲。他刚刚跟江邮站在一块儿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儿吗?望着袁义意味深长的表情,他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想解释什么却又怕像刚才一样越描越黑,便只能作罢地与二人告了别。
江邮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转身看向捋绳索的同班同学,“你刚刚拍照了吧。”
“被发现了。”袁义笑嘻嘻地将绳子绕在手腕上,“白天鹿哥差点把我的存档给删了,小小地报复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江邮张了张嘴。公交车的探照灯刺穿夜幕迎面照在脸上,他眯了眯眼睛,终是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转身上了车。
是啊,这有什么值得介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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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欢他?」
轻轻巧巧的疑问像是打着水漂的石子儿,涟漪一个接一个碰撞在一起,交错层叠着荡开重重波纹。
拖拉着步伐回到家,方鹿楠甩了甩脑袋,意图甩去那份缠人的热度。叹了口气垂头去掏钥匙,房门却先被人从里拉开,门后的女人敷着面膜,手上抱着精致切成小块的草莓,小口小口地优雅咬着。
“姐?”方鹿楠意外地看着玄关地行李箱,“大学不是开学了吗?不用上课了?”
“这半年实习,没课。”女人微微张开嘴,说句话含蓄得像是古代的大家闺秀,支使人可丝毫不含糊“帮我把行李箱提进来。”
方鹿楠的姐姐大名方曲杭,就读于国内知名985师范院校,今年研究生三年级,即将毕业。姐弟俩从小感情还不错,之前让母亲同意回国,也是看在方曲杭愿意腾出一半精力照料他的缘故,国内转学、升学的手续也是经由方曲杭一手操办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鹿楠难得乖巧地依言照做,一个恍惚不仅没提动箱子,甚至差点因为惯性栽倒。这二十寸的箱子瞧着小巧精致、人畜无害,可提起的瞬间方鹿楠就开始怀疑他姐这箱子里塞满了烙铁,密度甚至赶超白天体育课上投的实心球。
“我艹,你往箱子里塞的什么牛鬼蛇神啊?这箱子你竟然能提回家?”方鹿楠把箱子往客厅角落一扔,边抽冷气边揉胳膊。
“牛鬼蛇神?”方曲杭眼睛微微一眯,“电吹风卷发棒直发夹,蒸脸仪美容仪,你说哪个是牛鬼蛇神?”
“啊……女人就是麻烦,东西那么多,”方鹿楠切了一声,转头去冰箱里找汽水,“说话声还那么小,鬼才听得清——”
他啪的一声合上冰箱,还没拧开汽水瓶盖,眼前忽地人影一闪,在能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道边从胸前螺旋而上,整个人立刻与双开门电冰箱来了个背对背拥抱。
“还有一个专门为了揍你带回来的三角板。”方曲杭撕下面膜,在一脸恍惚的弟弟面前将拳头揉得嘎嘣嘎嘣响,“没看到我在敷面膜不好讲话,还非得惹我出手。”
……草,太久不见方曲杭,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女人散打跆拳道拳击术样样精通,从小就他妈能把他抡成鲤鱼旗迎风招展,三百六十五度中心旋转半分钟不带停的那种。
好在方曲杭没打算跟他计较,将面膜纸扔进垃圾桶,转头去收拾沉得跟块铁砖的箱子。方鹿楠抽着气揉着鸟窝状的脑袋瘫在沙发上,白天在学校被陶君彦敲,晚上回家被老姐暴揍,这样下去迟早能被打成马蜂窝。
“最近怎么样?”方曲杭从密度大得吓人的箱子里抽出一个小化妆包,坐在他对面,拿出两个拇指大小的指甲油罐,往手指上小心地涂抹着,漫不经心地问。
“挺好的。”方鹿楠盯着指甲油水润油亮的粉,有些出了神。
“我看了你的直播,效果也不错。”方曲杭吹了吹手指,“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多花点功夫在学习上,中考和高考天壤之别,这样下去你别说考个985了,连一本都玄。”
“……”
方曲杭蘸指甲油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方鹿楠愣愣地抬头,一脸白痴样望着她。
“这个指甲油挺好看的。”他眨了眨眼,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一句,“陶陶哭起来的时候跟这个很像,特别可爱。”
“……”方曲杭手一抖,一刷子指甲油差点戳眼睛里。
槽多无口,让她先捋一捋。
“呃……”方曲杭纠结了半晌,撇开他莫名其妙令人肉麻的少女形容,勉强抓到了一丝关键,“你又把他惹哭了?”
“不是我!”方鹿楠噌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描绘了一遍,方曲杭听得一愣一愣,别的没怎么听懂,倒是就知道他弟开学没多久就跟个叫江邮的人结了梁子,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还是他们班分班考第一的尖子生。
方鹿楠还没谴责完江邮的不义行径,陷在沙发缝隙的手机先亮了。方曲杭将好不容易涂匀了的手晾在半空,用另一只手将手机摸了出来,点开屏幕一看,才发现是方鹿楠的。
“袁义给你发消息,哦,发了张图。”方曲杭熟门熟路地按开他的锁屏,微微抬眉,“诶,江邮长得还可以哦。”
“什么?”方鹿楠凑了过来。
眼镜娘:「我遛狗的时候撞见陶君彦和江邮了。」
眼镜娘:「陶君彦怕狗啊。」
眼镜娘发来了一张图片。
模糊晦涩的街灯下,陶君彦向后依偎在江邮怀里,偏过头与他对视着。江邮一手护着他的腰,一手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微微低下头,嘴角牵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晦暗的光线与偏僻的角度将二人的氛围渲染得极尽暧昧,像是幽夜相会的小情侣。
方鹿楠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为什么会冒出如此形容,但此刻的脑容量已经不容许他计较这些细节问题。无名火气从脚底烧到天灵盖,少年一个大摆臂要夺回手机,一股黏糊糊的触感却陡然在掌心蔓延开来。
……
方鹿楠颤抖着摊开手掌一看,四个指甲状的油印明晃晃地沾在掌根,登时后背空调冷风一过,死期将至。
“方鹿楠!!!老娘好不容易涂匀的指甲油!!!”
被暴怒的女人打回房间,方鹿楠揉着酸痛的屁股气鼓鼓地在键盘上敲字。
方鹿楠:「袁义!明天给老子把游戏盘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