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39、第 39 章

　　小叔今年三十五，比陶君彦的父亲小了十多岁，算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那时候长子长女已经出来工作，家里条件好了很多，爷爷奶奶就把小叔送到了国外读大学，指望他学成归国当个大老板的，谁知小叔这么一去就不愿意回来了。
　　爷爷奶奶打听了许多年，才知道小叔在国外有了个同性恋人，闹得寻死觅活。陶君彦那时候还很小，听父母转述说爷爷奶奶闹了好几年，不仅恋人分手了，连小叔的上学到工作都受了影响。这件事僵持了足足十多年，小叔对父母积怨已深，这些年间没回过一次家。
　　直到去年爷爷高血压去世，小叔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家，父亲感慨地说他终于迷途知返地松口了，愿意放弃国外的一切回家相亲结婚。

　　陶君彦去洗手间洗漱一番，外出买菜的父母与姑姑姑父也正好回来了，几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其乐融融地聊起了陈年旧事。
　　陶君彦被父亲指挥去厨房烧水泡茶，隔着厨房的玻璃板默默看着客厅里的人。小叔明明也跟所有人一起在笑，他却觉得不知从哪儿飘出来了一股严重的违和感，就像阴沉沉飘着雪的天随时随地就要砸下来般。
　　……说起来，他准婶婶知道这件事吗？
　　陶君彦泡茶的手一抖，差点将滚烫的开水洒在身上。
　　“我来吧。”
　　一只手替他稳住了保温壶，浓重的烟味涌上鼻腔，陶君彦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小叔身上的味道是不是有点重？”青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保温壶。
　　“没有没有……”陶君彦讪讪地挠了挠下巴，“小叔怎么过来了？”
　　“……”男人垂眸看着浅绿色的茶汤陷入了沉默。静谧无声的厨房里，客厅里的欢声笑语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陶君彦听到奶奶用特别自豪的口吻夸耀着，看吧，我拿命逼一逼他就听话了，人怎么能不结婚不生孩子呢，他这就是有毛病，小吴，你说对吧。
　　准婶婶尴尬地笑着点头，小心翼翼地说，碰上喜欢的人肯定要结婚生孩子呀。
　　“……”陶君彦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婶婶不知道你以前的事吗？”
　　“你奶奶不让说。”男人麻木地张口。
　　“但她有知情权啊。”陶君彦拧着眉毛，“这件事很重要。”
　　“她知道了可能就不会……结婚……”男人的眼神飘忽着，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陶君彦咬了咬唇，轻轻叹了口气，“小叔突然要回来，是因为爷爷吗？”
　　小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回过了神。他的眼里映着窗外茫茫的雪色，像是一颗划满了裂痕的浑浊玻璃珠子，混沌的内里泛不起半点儿光泽。
　　“除了我爸，还有别的，大概最严重的是……”他缓缓吞了吞唾沫，“我的爱人离开了，我唯一的母亲以死要挟，我已经太累了。”他自嘲地苦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也许他们是对的，就按照他们所希望的生活吧，这样我会轻松一点。”
　　——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陶君彦抿了抿唇，将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发觉自己没资格反驳他，毕竟他从出生到现在为止都是按照父母的要求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上学、补习、考个好成绩——学生的天空很窄，这三个词能完完全全地概括他过去的十几年。
　　但是……将来呢？
　　他这辈子，都能按照父母所期待的生活吗？
　　“无论如何，”小叔长长地出了口气，“希望你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小叔替他将茶水端上了桌，这场漫长的聊天从一大早持续到了中午，以奶奶和母亲要准备年夜饭为由才算结束。陶君彦在厨房里再次询问她们有没有将小叔之前在国外的事告诉婶婶，得到的自然是年上者自视甚高的傲慢指责，警告让他少管闲事。
　　他呆呆坐在房间里对着空白一片的试卷发呆，旁边堂弟游戏机里的电子音叽叽喳喳地钻入脑袋，仿佛银针般密密麻麻地刺扎着过热的大脑，他干脆放弃了思考，拿起杯子去厨房接水。
　　热水壶旁边的大理石桌板上放着一台无人认领的手机，陶君彦划了划屏幕，想看看是谁的手机，却未曾想到这台手机没设密码，他随手一点竟然解了锁，跳出的徽信聊天框上明明白白写着准婶婶的名字。仅从这一页的只言片语中，准婶婶对小叔的爱慕之心就已经溢出屏幕，然而很明显，小叔并不喜欢她。
　　为了讨父母开心而跟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这件事，真的正确吗？
　　陶君彦浑浑噩噩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编辑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关于小叔在国外的过去，以及曾经海誓山盟到相携私奔的同性恋人。
　　——潜意识替他做了选择。

　　陶君彦左右看看没人，心虚地将手机放回原处，端着忘记加水的杯子溜回了房间。可对着作业本心神不宁地发了会儿呆，他就听见屋外传来巨大如爆炸的摔门声。
　　“怎么了怎么了？”堂弟扔下游戏机，一个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个男孩儿将门拉开了一条门缝，见方才还温婉大气的女人哭得像个失心疯，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双臂挣脱周围人的束缚，似乎要夺门而出。
　　“你们都在骗我！！”女人声嘶力竭地吼着，“他就是个死同性恋！放我出门！我要回家！！”
　　“小吴！小吴你听我们解释！”父亲冒着被女人指甲抓烂脸的风险，勇敢冲锋陷阵，“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姑姑姑父在一旁帮腔，奶奶坐在沙发里垂着头抹着眼泪喊冤叫屈。
　　“哇……”表弟啧了啧嘴，回过头，“她怎么知道啦？谁说的？”
　　陶君彦讪讪地挠了挠下巴，笑得像是面局部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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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除夕夜本该喜气洋洋迎新年，邻里街坊其乐融融地准备着年夜饭守着春节联欢晚会，只有陶君彦家里鸡飞狗跳，哭的哭闹的闹，看戏的坐在旁边嗑瓜子，罪魁祸首心虚的连房门都不敢出。
　　最后闹了十来分钟，准婶婶一指甲差点划破姑姑的脸，哭喊着摔门而出。这下看戏的、心虚的都不得不被奶奶揪出了屋子，发动全部力量出门地毯式搜索准儿媳。
　　表弟嫌冷，在小区花园里溜了一圈就借口缩回了楼上。陶君彦怕被镇守据地的奶奶提审，在小区门口找了棵视野最开阔的大松柏，擦了擦红瓷砖花坛上的积雪，抱着膝盖蹲坐成了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日暮西山。
　　早上的雪刚刚停了，雪花片子实在太小了，下了足足一个白天也只是为水泥地铺上一层银屑，用脚尖扫一扫就化成了冰冰凉凉的水。迟迟不见的太阳终于在即将下班前潦草地打了个卡，云梢露出个发散的橙色轮廓，也不管天地生灵有没有被温暖，便匆匆沉入了夜中。
　　陶君彦忽然感觉很累，比刚刚体测完一千米更难受，嗓子眼堵得干涩，嘴里被冷风吹得僵硬麻木，干咽一口，唾沫星子里全是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也并不想看到如此狼狈的局面。现在天快黑了，准婶婶赌气出门，外套钱包手机不知带上了多少，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陶君彦朝自己的手心呵了口气，打开手机想打电话问问父母找没找到人，结果那边乱糟糟地一团忙音，嘟嘟两声就给他挂了。他百无聊赖地来回扫动着屏幕，白天匆忙间错过的未读消息跃入了视线。
　　奶牛鹿：「猜猜我在哪儿？」
　　奶牛鹿向你发来了一张照片。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向着天空比了个大大耶，太阳被遥遥地夹在分开的双指之中，白色的雪花屑星星点点洒下，在阳光的润泽下散发着剔透浅光。
　　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陶君彦赶紧点开聊天框回了他一条。
　　陶器包：「不知道诶，但我这里没有太阳。」
　　在他消息发出去仅仅过了两三秒，对面的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
　　奶牛鹿：「胡说，现在明明有的。」
　　陶器包：「你也在S市？」
　　陶器包：「都快日暮了」
　　奶牛鹿：「日暮怎么了，瞧不起是不？」
　　奶牛鹿：「听说向着日暮许愿，你最想见的那个人就会飞奔过来出现在你的面前」
　　陶器包：「骗人呢，不是说向流星许愿吗？」
　　奶牛鹿：「流星平时又见不到，我换个常见的」
　　陶君彦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好像周身围裹的寒冷都被这蛮不讲理的霸道条款驱散了丝缕。
　　奶牛鹿：「不许笑」
　　奶牛鹿：「我想让你的心愿实现」
　　陶君彦怔了怔，他仿佛看见一个眼睛里藏着星星的少年温柔地拍着他的头，在那双能将夜空衬得斑斓的眸子里，一无所有而又一文不值的自己似乎也沾上了些许华贵珍稀的光屑。
　　奶牛鹿：「快许愿，你想见谁」
　　陶君彦压根不需要许愿，他想见的人早已不知觉地浮现在脑海里。疲惫不堪的冰冷身体渴望着阳光，一如涸泽之鱼渴望流水，料峭之花渴望春风。
　　陶君彦合了合久睁到酸涩的眼眸，又缓缓睁开。
　　但是他在国外啊。
　　陶器包：「见不到的话，我提刀隔着网线找你算账」
　　奶牛鹿：「那见到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讨个彩头[狗头][狗头]」

　　陶君彦回了他个你耗子尾汁的表情包，将手机屏按灭了，站起身想从花坛上跳下来。谁知鼻梁上的眼镜忽然被摘了，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捂住了他的眼。
　　炽热的气息急促地喷在耳侧，带着些刚刚跑动后的沙哑和寒气，却又如绕指柔般融化在二人之间无法丈量的距离之中。
　　“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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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皮下说情话的鹿鹿就是个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