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40、第 40 章

　　“……”
　　方鹿楠等了很久却不见回应，要不是掌下的睫毛还在翕动着扫过掌肉，他甚至要怀疑这孩子被异次元的怪兽用冰封印起来了。
　　“陶陶？”他试着叫了叫他的名字。
　　陶君彦像是刚充上了电开了机，冷不丁反应过来，扯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眯着眼睛扑在他身上找眼镜。
　　“你怎么眼睛红了？”方鹿楠将眼镜背在身后，探着身体凑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他，不出意外地被糊了个巴掌。
　　“那还用说，你戳到我了。”陶君彦为了拿眼镜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里，可惜他裹得太厚，胳膊又不够长，被方鹿楠戏耍地团团转，像是一只被叮当毛绒小球逗弄得绕圈圈的短腿猫。
　　“方！鹿！楠！”短腿猫炸毛了，亮晶晶的爪子竖起来要挠人。
　　“我才不信，你老实跟我说我就还你。”方鹿楠将眼镜举得很高，“你是不是想我了，想我想得不行，见到我才哭了。”
　　“谁哭了！”陶君彦急得脸烧红一片，跳起来够他的手，“还给我！”
　　方鹿楠一个闪身跳下了花坛，扬着他的眼镜得意得跟个三岁小孩儿，“就不给你！追我啊！”
　　陶君彦也跟着跳了下来，没了眼镜的雪景一片白茫茫，方鹿楠又滑得跟泥鳅似地，他这视力表第一排都指不清楚的裸眼视力实在捉不住。他心一横，干脆蓄力一个猛加速，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地扑了上去。
　　要是方鹿楠躲开，他肯定摔得跟个狗吃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准了方鹿楠不会躲。
　　天旋地转。
　　巨大的惯性和冲力让两个少年滚作一团，方鹿楠垫在陶君彦身下，感觉像是接了个巨大的毛绒玩偶，沉归沉，也将空虚的怀里塞得满满当当。他哀嚎一声躺在地上敞开了双臂，争闹焦点的眼镜就这么大剌剌地失去了所有防备，睡在手边。
　　陶君彦半个身子趴在方鹿楠身上，脑袋栽在他颈窝里。眼瞅着有可乘之机，一把扯开脖颈间捂得发热的围巾，伸长手臂去捞眼镜。
　　“陶陶。”
　　指尖还未触碰到镜腿，少年沙哑的声音便如春雷般炸响在耳畔。没有眼镜的他对一切都钝感起来，直到少年呼出的热气如棉花糖般绵软地将耳廓包裹，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足一指。
　　夜一点点蚕食着黄昏，他的脸被埋在朦胧灰暗的阴影之中，惟有那双黑眸闪烁着，却又不同于以往剔透粹亮的光泽。有什么幽暗晦涩的东西攒动着，如沉沦深渊之底，如坠落万丈之涯，他像是一只误入歧途四处张望的小兽，后知后觉地从黑暗中嗅出了一丝危险。
　　“陶陶。”方鹿楠又轻轻喊了他一声，伸出手抚摸上他的后颈。五指轻而易举地穿过松垮的围巾，微凉的指尖一寸寸摩挲过因汗热而发烫的皮肤。鼻息间喷吐的白雾在空气中碰撞、交缠、弥漫，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

　　没有人再去管碍事的眼镜。

　　也许是后颈上覆盖的力道逐渐增大，也许是撑起身体的手臂逐渐不支，陶君彦被动地看着二人之间地最后一丝距离被炽热的呼吸吞噬，他甚至能看清他唇边细小的毛发，看清他如蝶翼般微微抖动的长睫，看清他眼中藏着一头足以将他生吞入腹的深海巨鲸。
　　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接吻。
　　为什么不停下来？
　　为什么停不下来？
　　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意外而无法停下，可这一次呢。他仍然不自觉且不可控地向他接近着，池中游鱼向往星辰大海，振翅飞鸟憧憬广垠苍穹，他也如这些飞禽走兽一般，本能而原始地渴望着光芒万丈的炎日。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心脏震动得像要跳出胸腔，为什么呼吸都被刻意抑制得像是怕打破什么，为什么身体战栗着颤抖着像是被电流击打？
　　迷茫而懵懂的小兽跌跌撞撞往前走，直到拨开跳动如脉搏的繁杂经络，吻上巨渊最深处的心脏。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陡然蜂鸣起来，陶君彦吓得一个激灵，一脑门磕在方鹿楠的鼻子上。跟破锅砸了铜锣般结结实实咣当一声，两个少年各自捂着负伤部位缩成一团。
　　“卧槽……谁啊……”方鹿楠捂着鼻子直起身，怨气能攒一箩筐。
　　“我爸。”陶君彦揉了揉撞红的额角，接起了电话。

　　是关于准婶婶的行踪。
　　所幸他们在市立医院找到了准婶婶，她正在传染科检查身体，顺便小叔也被拉去测了测。两家人在医院门口吵得不可开交，事情听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陶君彦心里堵得慌，方鹿楠陪他并排坐在大松柏树下的花坛边上，听他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我觉得没错。”方鹿楠往撞出血的鼻子里塞纸巾，“不喜欢还结婚，这不是祸害人家吗？”
　　“可是小叔也是被逼的。”陶君彦闷闷地皱着眉头，“也许相处着相处着就喜欢了呢。”
　　“不可能。”方鹿楠斩钉截铁地说，他从花坛上跳了下来，晚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我就绝对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听着真的很像flag，”陶君彦忍不住吐槽，“万一是不可抗力呢？”
　　“不会的，”少年迎着风，笑得意气风发，“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陶君彦看着少年鼻子上还塞着个蠢乎乎的白色纸巾条，却不知哪儿来的自信心爆棚，昂首翘尾，不由得忍俊不禁，他好想向方鹿楠借一点勇气，这样就不用一直这么杞人忧天又战战兢兢了。
　　“不过……”他指着方鹿楠的鼻子，“从刚刚开始，你鼻血是不是就没停过？”
　　“好像是。”殷红的血将纸巾条染得遍体通红，方鹿楠不得不又换了一个。
　　“这么下去可不行。”陶君彦看着他流血不止，二话不说将不情不愿的人拽了起来，“走，上医院！”

　　-

　　陶君彦跟父亲打了电话通报了声情况，把方鹿楠带到了附近的医院，挂上耳鼻喉科。准婶婶的检查在顶楼，听说双方从礼金吵到了嫁妆依然不可开交，父亲忙着当和事佬腾不出功夫，只能嘱咐他们小心些，有事联系。
　　常规检查一套下来，方鹿楠的鼻血不流了，人却被从耳鼻喉科推到了内科。医生对着检验单拧了拧眉，怒斥他年纪轻轻就通宵熬夜，致使免疫力低下，诱发胃肠型感冒都不自知。方鹿楠托着腮帮子听得打哈欠，脑袋一磕一磕地靠在陶君彦身上，浑浑噩噩地就要睡死过去。
　　“家属去把单子缴一下，拿药，挂水。”医生刷刷几笔在处方笺上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头也不抬道，“提醒你男朋友多注意身体，不要仗着年轻瞎折腾。”
　　陶君彦呆住了：“……好。”
　　虽然理解大年三十的医生很忙，但是您好歹抬一下头呢，白瞎了您那啤酒瓶底儿厚的眼镜片啊！
　　陶君彦拿着病历本沐浴着周围好奇的视线飘出诊室，方鹿楠的瞌睡虫早就惊醒了，跟在后头抿着嘴憋笑。

　　不过他没能笑多久，手背上的血管太细，来扎针的护士戳了半天找不到血管，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皮下青紫了一大片。
　　“风水轮流转啊风水轮流转，”方鹿楠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上次你挂水这次我挂水，我们以后不如叫挂水二人转算了。”
　　“扯什么嘴皮子。”陶君彦踢了他小腿肚一脚，“你身体不舒服都不讲，还不肯上医院。”
　　“因为医院很可怜啊……”方鹿楠嘀嘀咕咕。
　　“啥？”
　　“老是被人上来上去。”
　　陶君彦为认真听黄色笑话的自己感到深深不值，毫不留情一脚踩在他鞋尖，可怜的方鹿楠身子一躬，嗷呜惨叫一声。
　　“说！熬了几个夜？”陶君彦敲着他的脑袋瓜子审问，“还有，你不是年后才回来吗？”
　　“没几个，就是把几个饭局堆在了一起，赶了张今天早班的飞机处理我爸的事，”方鹿楠托着腮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前两天应酬喝酒喝的吧……”他眨了眨眼，忽然转过视线，“你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陶君彦才发觉已经过了他平时的晚饭点。
　　“去买吧，多吃点。”方鹿楠伸手掐了掐他脸颊的软肉，在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两块红色的指印。
　　“你吃什么？”陶君彦摸着钱包起身问他。
　　“跟你一样就行。”方鹿楠漫不经心地回答。

　　药水的作用让他有点困了，揉了揉眼刚想靠在椅背上眯会儿，眼角的余光却见陶君彦鬼鬼祟祟地从输液室门边猫着腰摸了回来。
　　“方鹿楠方鹿楠！”
　　“怎么怎么怎么——”方鹿楠被他晃得头晕眼花。
　　“快来快来，看看我有没有认错人。”陶君彦把输液的小车推了起来，眼睛里冒着兴奋的火花子。
　　方鹿楠被半推半就地拉到输液室门口，跟做贼一样往外探出头。顺着陶君彦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张熟悉的中年妇女脸孔陡然映入眼帘。
　　“黄鹂？！”方鹿楠吃了一惊，要不要这么倒霉，出门挂个水能碰上牙尖嘴利的刻薄老师。
　　“这还不是重点！你看她从哪里出来的！”陶君彦指着她背后的走廊。大约是她丈夫的中年男人从走廊深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几份检验单，而在他们背后的墙面上显目地张贴着一个红色的告示牌。
　　「妇产科→」
　　“她·怀·孕·了！”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压低嗓音，异口同声道。

　　在市立重点高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本着对学生与老师负责的态度，火箭班的主课任课教师原则上不允许在任教期间妊娠，特别负责优秀的例外。但显然，平日里黄鹂目中无人的傲慢作风连这条例外的边儿都沾不上。
　　“我觉得，我们发现大秘密了。”方鹿楠龇着牙笑得贼眉鼠眼，“可以把黄鹂端了。”
　　陶君彦眨了眨眼，还想再说些什么，输液区的护士推着小车冷不丁堵在门口。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快回去坐着好好打吊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