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23、第 23 章

　　考试周没有作业，陶君彦把方鹿楠从沙发里拔了出来，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英语频道的电影，呆到快九点半才回家。
　　平时早该洗漱完毕钻被窝的父亲却还坐在客厅里，抖着腿缩成一团，捧着保温杯呼呼地吹着枸杞茶。
　　“你都冷成这样了，怎么不上床啊？”陶君彦锁上门，奇怪地看着他。
　　“我在想咱们家的小兔崽子是不是要干脆住到人家家里去了，”陶父从茶几下掏出个遥控器，滴地一声按开空调，“玩这么晚，想必你明天考试一定是胸有成竹了咯。”
　　“我就稍微放松一下啊，又不是不学了。”陶君彦嘀嘀咕咕着要往房间里，被父亲一拽，只得直板板地坐在他旁边。
　　“你要知道，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中年男人到了唠叨的年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滔滔不绝起来，“我和你妈小时候哪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啊，现在我们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你，就是希望你——”
　　“打住——！”陶君彦堵起耳朵，拎起书包就往房间里蹿，“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学！”
　　“就你屁话多！”陶母端着只小碗从厨房里走出，狠狠瞪了呼呼吹茶的男人一眼，“陶陶，先把这碗姜汤喝了，最近两天老是淋湿，别感冒了。”
　　陶君彦偷跑不成，姜汤滚烫辛辣，只能捏着鼻子一点点往胃里灌。

　　“我这叫经验之谈，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一看就是没读过书。”陶父不满地指责。
　　“哟喂你读过了，你懂了？不也是个初中文凭，一个月就三四千，房子也买不起，整天就想炒那个股票做你的狗屁发财梦。”陶母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嘲讽跟连珠炮般往外蹦，“陶陶以后结婚没钱买婚房，你把裤子脱了给人家踢屁股算了。”
　　“你这个人！”陶父气得哼哼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把话题转到一旁无辜喝汤的儿子身上，“陶陶就不说这种脏话，是吧？”
　　“嗯？”
　　“你少给他压力，考试才考到一半呢。”陶母凉丝丝地提醒。
　　“我这不是给他压力，”陶父一把拍在他背上，“咱们努力就可以了对吧，以陶陶的本事，只要努力了，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陶君彦差点把胃里的生姜水都给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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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那碗咬着牙硬灌下肚的姜汤不仅没能起到效果，反而第二天一大清早，陶君彦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烧起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能勉强走路，可中午后症状却加重了。脑袋又痛又昏，眼皮上沉得跟压着个砝码一样，光是眨眼都觉得吃力。试卷上的黑字在眼前拉开一排重影，扭曲交织成了黑乎乎的墨团，找填空题的横线都找了半天。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勉强撑完两场考试，陶君彦趴在桌上已经起不来身。周围的嘈杂喧哗断断续续灌进耳朵，像是隔了层薄膜一般朦胧不清，意识似乎还清醒着，但却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似乎有个人都推了推自己，还在耳边大声喊着什么，像个玻璃球在脑袋瓜子里弹来弹去，烦得他迷迷糊糊地回了句“别管我”还是什么别的，世界才终于清静了下来。
　　正以为终于把人打发走了的时候，腋下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整个人直接从座位里拔了出来。
　　“醒醒啊，发烧也不能在这里睡啊！”方鹿楠拧成一团的眉毛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我背你去校医院，快上来。”
　　说罢，也不等他动作，便拉着他的胳膊架过脖子，蹲下身抱起大腿就往外冲。
　　直到冷风灌在脸上的时候，陶君彦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把下巴搁在方鹿楠肩上，拍了拍他，“放我下来，我想吐。”
　　“……那我慢点走，”方鹿楠放慢了脚步，侧头看着他，“没事，你吐我身上也没事。”
　　这人怎么这样，傻乎乎的。
　　陶君彦不合时宜地想吐槽，但是正处在与胃部作斗争的艰难时刻，只能抿着嘴尽力压抑胸中的恶心感。少年炽热的温度包裹着畏寒的身躯，略显单薄的背脊在此时却是如此稳当可靠。生病的人总是更加敏感不安，他忍不住用力地拥住了少年，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后颈上，昏昏沉沉睡去。
　　可惜他睡得有些早，要是能再坚持着清醒一会儿，便能近距离观察到一颗苹果从青变红慢慢熟透的可爱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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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将近成年的高中男生并不轻，即使是向来上蹿下跳、身体素质极佳的方鹿楠，到校医院的时候仍然满头大汗气喘连连，深秋的天汗湿了校服外套下的整件T恤。
　　“方鹿楠？”诊室里探出一张熟悉的脸，上下扫了一眼，立刻过来搭把手将陶君彦扶到了一旁的病床上。
　　“……陆剪山，你怎么没回家，还在这里——”方鹿楠看着他半湿的头发、泛红的脸颊以及肩上绕着的白色浴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看都像是住在了这里，可他记得班上的住宿生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其中不包括陆剪山才对。
　　陆剪山沉默地擦着头发。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人提着药箱走来，将消毒用具次第取上台面，麻利地给陶君彦抽血化验。
　　“普通的发烧，先打瓶点滴，再开点药回去吃三天就没事了。”青年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边打着病历边嘱咐。
　　“好的，麻烦您了。”
　　陆剪山转过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方鹿楠，对他此时表现出的乖巧尊敬似乎完全不敢置信。
　　“应该的。”青年推了推方框引边眼镜，扫了面前的少年一眼，“你是陆剪山的同学？”
　　“嗯，我叫方鹿楠。”
　　“挺好。”青年起身去小房间拿药，顺路揉了揉陆剪山湿漉漉的头发，“这不是还是有朋友的么，去跟他玩吧。”
　　“……”陆剪山垂头咬着唇一声不吭，身体随着他揉捏的力度微微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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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尽量不影响陶君彦休息，二人便坐到了里面大堂的沙发上等着。方鹿楠戴起耳机刷着噼站的视频，陆剪山在他身边翻出了本参考书默默地做着。
　　“哦对，”陆剪山翻页的时候抬起头，拉了拉一旁的方鹿楠，“你不用通知他父母吗？”
　　“他父母啊——”方鹿楠拧着眉头想了想，记得他们小时候闹得疯磕破了一大块皮要上医院的时候，陶君彦父母一个劲儿地责骂着他不小心，本来碘酒消毒已经很疼了，小男孩儿又被父母骂得委屈巴巴，一个劲儿躲在旁边掉金豆，他花了三根棒棒糖才哄好的。

　　“算了算了，他爸妈比我姐都难顶，”他赶紧甩甩脑袋，“等他先醒来再说吧。”
　　“哦？”陆剪山挑了挑眉，“你跟他真的很熟啊。”
　　“局限于很多年前了，”方鹿楠扯下耳机，托腮往向不远处闪着灯的小诊室，迷茫如墨花燃纸，一点点浸没了向来无畏张扬的眸，“分开了太多年，现在的他总给我一种跟小时候不一样的感觉，”他顿了顿，轻声喃喃，“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总是一个人堵在心里自我消化，自我责备。”
　　“人是很复杂的，人尚且无法完全了解自己，又何来了解别人呢。”
　　“……不，”尖锐的光再次出现在少年眸中，仿佛利剑一般刺破了迷茫的白纸，“我想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我想走到离他更近的、绝对不会被任何人超过的地方去。”
　　“哇。”陆剪山忍俊不禁，合上了参考书，“我听袁义转述的时候还觉得不可能，原来你真是这么说话的。”
　　“……什么？”方鹿楠眉头紧了紧，“你别跟他一样打哑谜啊，我听不懂。”
　　“我不早就说过了吗？”陆剪山啪嗒一声将原子笔的笔尖收了回去，用笔杆子敲了敲他的胸口，口气笃定，一锤定音。

　　“你喜欢他。”

　　“——！！！”方鹿楠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先别急着反驳我，”陆剪山向后靠在椅背里，抄起手，抢在他面前继续道，“你对他的独占欲和了解欲都超过了普通朋友应该的界限，”陆剪山轻轻笑了笑，看着嘴巴长了又合、意图插话的少年，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你对江邮的敌意从何而来？”
　　“我──”
　　“袁义跟他打了那么多次球，怎么没见你说什么？”
　　“可是──”
　　“可是那不一样？”原子笔绕着陆剪山的指尖飞舞旋转，“既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说……”他猛地一收手，将笔杆握在掌心，抬起头狡黠地笑了，“你并没有把其中的某一人当朋友？”
　　——！

　　一击红心，绝不拖泥带水。方鹿楠如雷轰顶般怔在原地。
　　陆剪山慢悠悠将原子笔收回笔袋，背起小书包，深藏功与名地拂袖而去。方鹿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后面叫住了他。
　　“怎么突然不写了？”
　　“修正带不见了。”
　　“那你现在是回家啊？我还以为你住这呢。”
　　“……”
　　走廊的尽头传来散漫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吊坠碰撞细微的声响，陆剪山的身体不自然地一僵。
　　“嗯？”方鹿楠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我说错话了？”
　　他话音刚落，陆剪山刷的一下转回头，迅猛得像是要拿着锄头把他头敲开花。方鹿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双黑眸阴气森森地像是能钻出个死不瞑目的鬼。
　　“怎、怎怎怎么？”
　　抓住胳膊肘的手指干瘦细软，力气也不大，但那架势就活脱脱仿佛个要拖到阴曹地府吸人精血的厉鬼，方鹿楠方鹿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怕他，头皮一麻卷毛都快炸了。
　　“闭嘴，跟上，”陆剪山脸色阴沉，“陶君彦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