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2、第 2 章

　　当天下午，陶君彦拧着方鹿楠的耳朵从走廊头追到走廊尾。哀嚎冲天，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算是给那三条金鱼念悼词了。

　　金鱼是班长从家里带来的，好巧不巧，还正是方鹿楠的同桌、陶君彦的斜后桌。据说还是特别栽培的观赏品种，一条的价格就翻了陶君彦零花钱的几倍。不过听了陶君彦和方鹿楠叽里咕噜一通叙述，女生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摆摆手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
　　但陶君彦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前阵子刚往校园卡里充了五十块，这一周的吃饭肯定不是问题，便将手头所有的钱都赔给了她。
　　“诶？要不要我帮你赔？”自然卷的脑袋凑了过来，拉了拉自己耳垂上的锆石黑耳钉，“这个肯定够了。”
　　“不不不不你这个太贵了。”女生忙不迭摆手，“这不是aqm去年秋天新发售的吗，都购买我一箱鱼了。”
　　“好像是，不过也无所谓，我姐送了我好几个。”方鹿楠挠了挠头，从课桌里又掏了几个盒子出来，摆在她面前，“不然你挑一个？”
　　见到银饰闪闪亮光泽的一瞬间，女生眼里什么东西似乎被点燃了，嘴里跟机关炮般蹦出一连串天方夜谭的英文单词。陶君彦一脸茫然地转回身子，想起昨晚自己揪着他的耳朵揪了一路，莫名还有点儿后怕——几条鱼也就是小几百，他昨天手里可是捏着上千软妹币啊！！

　　“都是有钱人啊……”同桌的江邮视线还停在数学试卷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吹了声口哨，感受到陶君彦的视线对视了片刻，忽地放下了笔，嘿嘿一笑搭上他的肩，“下节课要不要一起打球？”
　　下节课正是体育课，陶君彦对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意外，点点头答应了。

　　与方鹿楠不同，他跟江邮从高一就是同班，但却一直不熟。江邮个子将近一米八，成绩好，性格外向，无论男女之间都人气颇高，总有七八个男生围着他转。陶君彦座位离得远，跟这小团体也是八杆子打不着，去年一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现在同桌一天的多。
　　这座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附近配套的小学初中教育十分成熟，几乎与那种小初高一贯制的学校区别不大，学生们早早就形成了各自的圈子。陶君彦从别的地方考来这里，整整一年都挤不进任何团体，虽说也早已习惯一个人吃饭上学，但受到邀请的刹那，不善交际的孤独少年仍然忍不住欣喜起来。
　　大约是分了班，原来的小团体四分五裂了，所以会开始交新的朋友？——陶君彦这么想着，将桌上的水笔都合上盖子，提起水壶准备下楼，脊梁骨上又传来熟悉的力道。
　　“都说了别戳，很痒啊知不知道！”
　　“你要跟江邮打球啊？”方鹿楠趴在桌上，胳膊肘垫着下巴抬着眼看他，浓密卷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瞳孔，看不清神情。
　　“怎么了？”在陶君彦回答之前，江邮收起试卷，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斜后方瞟了一眼，“你也想来？”
　　方鹿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没兴趣，我要找个地方补觉。”
　　“也是呢。”江邮哼了一声，抬起一个笑脸，猛地揽过陶君彦的肩膀，将他身子带得一个趔趄，“来，咱们下楼。”

　　陶君彦就这么被江邮一路拉下了楼。这一路走，一股幽怨的眼神就在脑后一路跟着，像是背后灵一样转转悠悠，回头一看，只能见到方鹿楠插着兜飘飘悠悠地晃下楼，泡泡糖吹得比脸都大。
　　不过也只仅限于体育课前。自由活动解散之后，方鹿楠就真的找了块阴影，书一盖腿一翘地睡觉去了。陶君彦去体育馆帮江邮他们借球，推着小车路过，轮子冷不丁地被卡住了。
　　“跟江邮打球啊？”
　　“明知故问，”陶君彦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揭下了他脸上的书，“你抽什么风？跟我有仇就算了，干嘛跟江邮过不去？”
　　……谁跟你有仇了。
　　方鹿楠眯着眼睛看他脸色沉沉，隐隐约约有火山爆发的迹象，心下无由地愈加郁卒，连带着脸色也跟着臭了起来，“直觉告诉我，那小子不是善茬。”
　　“他只是带我打球啊？”陶君彦满脸写着莫名其妙，“不然我找谁？找你啊？”
　　方鹿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不服气地反问，“找我怎么就不行了？”
　　“哦？”陶君彦哼哼笑了起来，“你是让我指望一个会以「沙包和豆沙包都是包子、都可以吃」这种理由骗我吃沙包的恶作剧王八蛋带我打球？”
　　“我——”方鹿楠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似乎在话要出口前自己先绊住了。
　　“你什么你，睡觉吧你。”陶君彦将书重新盖回他脸上，将小推车换了个方向。方鹿楠掀开书站起来的时候，陶君彦已经推着篮球车走进了球场，被高个的男生包围着，只能遥遥看见黑色的脑袋尖。

　　其实只是因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跟在我身后……而有恃无恐罢了。
　　心里的郁卒累积到了爆发的极点，方鹿楠腿上用力，狠狠踢飞了脚边的石子，插着裤兜迈着故意踩重的凶狠步伐往篮球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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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到了球场上，陶君彦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江邮的人缘和号召力。
　　同时上体育课的不止一个班级，可似乎所有的男生都跟江邮很热络，只是一声吆喝，立刻人数就多得能够打比赛了。虽然陶君彦并没有被江邮踢出比赛队伍，但按照他不怎么够格的身高、不怎么熟练的球技，在球场上就是个活动的替补。
　　哎——
　　被第八次无视传球，看着江邮投出一个三分空心球结束上半场的时候，陶君彦心底莫名腾起一股大漠茫茫，茕茕而行的悲怆感。

　　中场时陶君彦去球场边找水杯，冷不丁正撞见方鹿楠靠在铁丝球网上，噗呲噗呲地吹着泡泡糖，跟旁边同班的男生说着话。这男生刚刚在球场上是他的队友，个子跟他差不多，瘦得像根电线杆，但球技却出乎意料地好。这会儿校服外套脱在脚边，露出里面短袖T恤上猫耳泳装的二次元萝莉。
　　陶君彦长这么大没见过如此自信的二次元宅，吓得推了推眼镜，隔着小半个球场盯着猫耳萝莉愣愣得看了半晌，再抬起头，就正好与男生对上了视线。
　　方鹿楠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男生胳膊上挂着校服外套走近，拍了拍他的肩，挑起细长的眉毛，“可爱不？”
　　“这是同人吧。”陶君彦被他的眉毛逗笑了，“蕾姆可没猫耳。”
　　“你也看过啊？”男生面露意外，眉毛猛地一抬，手臂用力地勾了勾他的肩。
　　“啊……毕竟我也算半个动漫宅。”陶君彦被他带得身子一歪，想了想他的名字，“袁义……你跟方鹿楠高一是一个班的？”
　　“鹿哥是我游戏卡带的长期供应商，就是最近的那个……”袁义的话刚起了个头，便听江邮正在不远处喊着人开下半场，这话题便不得不暂时被搁置在半途了。

　　下半场陶君彦摸到了好几次球，都是袁义传来的，他也好趁机过了把手瘾，虽然没有球球都中，但队友们也并没有太苛责他，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好一个三分罚球得分，全场欢呼。前来庆贺的队友大部分都来自别的班，碍于初次见，陶君彦扬起笑容跟他们打了个不尴不尬的照面，算是萍水之交。
　　“回去吗？”袁义拿起自己的东西，刺啦一声拉上校服外套的拉链，转头问他。
　　“不，我去把球还回去。”陶君彦将水杯里最后一滴水喝干，擦了擦额头的汗，俯下身捡起刚刚江邮他们投完篮散了一地的球。
　　“嗯……”袁义在他身后沉吟了片刻，推了推眼镜，“谢谢啦，那我帮你把水杯带回去吧！”
　　陶君彦揣着最后两个球回到推车旁，冲他露出一个笑，“啊，好，麻烦了。”

　　空旷的体育馆一如既往的阴凉，踏入场馆的瞬间便仿佛进入了空调间。陶君彦将小推车还到器材室，拉着校服衬衫的领口扇着风，打算就这样直接穿过体育馆，从离教学楼更进的偏门出去。
　　刚巧，走到小门的边缘，陶君彦便看到袁义和方鹿楠靠在护栏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袁义埋头噼里啪啦打着今年最新款的游戏机，方鹿楠坐在松松垮垮的护栏上，一脚蹬着矮杠，一条腿在空中晃悠着，侧着头望着篮球场的方向，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等人。
　　日头西沉，暖绒绒的夕色攀上少年蜜色的肌肤，棱角分明的五官将光影分割为二。不知是不是夕阳太过柔软，陶君彦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足以称为温柔缱绻的情绪，连那枚锆石耳钉折射的光泽都因为暗影的包裹而细腻起来。
　　陶君彦想跟他打招呼，话未出口，袁义便率先放下了游戏机。
　　“靠，mega巨金怪给我推队了。”他叽里咕噜地叨叨了一通，将游戏机往兜里一揣，拍了一把方鹿楠的背，往他的方向张望着，“你在等谁？江邮啊？”
　　“我脑子进水了等他。”方鹿楠眉头一皱，脚上踩得用力，松动的栏杆嘎吱一声叫唤，“他都不好好带人打球。”
　　“乖乖，这怨气——”袁义拖长音调揶揄着，“我都按照你半场时候说的，给陶君彦让球了。”

　　……让球？

　　“你别告诉他啊，他看着好说话，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可强了……”方鹿楠扭过头叮嘱着，可惜这话已经迟了。视线扫过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了正在他对面十步远的陶君彦，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影子上。
　　“陶、陶——”
　　方鹿楠跟卡了壳的老式收音机一样支支吾吾了半晌，对面的人突然猛地一抬头，眼睛微微玩着，提起的唇角旁露出小小的虎牙尖。
　　“嘿！”
　　“啊……”怎么……还以为他会生气的……
　　方鹿楠看着他的笑脸一愣，从栏杆上嘎吱一声滑了下来，咽了咽口水刚想回应，一道招呼声便从背后跃过肩头传来。
　　“你还没回去啊？我们正打算去趟小卖部，要不要一起？”江邮一个侧翻跃过松动的栏杆，一把揽过陶君彦的肩膀。两个男生说笑着冲撞在一起，对几步之外的方鹿楠视而不见，只留给他一截不断呜咽敲打的不锈钢管。
　　“……走了。”同样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袁义吹了声口哨，耸了耸肩，“鹿哥，你都没告诉陶君彦你在等他。”
　　方鹿楠死沉着脸跨过栏杆，蹬的力气之大，让整排不锈钢管跟着一起嘎吱嘎吱摇摆着。袁义跟在他背后翻了过来，扶着眼镜小跑几步跟上，眯起眼睛促狭地笑着。

　　“鹿哥，你想知道你的表情现在像什么吗？”
　　“不想。”
　　“就想古代将夫君捉奸在床的女人！可惜因为是小妾，完全没有主持立场的余地呢……”满嘴跑火车的少年头顶骤然一黑，游戏机屏上倒映下一个凶神恶煞的脸，“啊啊啊我错了！游戏机卡带再接我玩一会儿！至少让我存个档啊喂！”
　　袁义抱着游戏机可怜巴巴地哀求着，面前的少年忽然动作一顿，险些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哀求起作用了。
　　“不，不行，老子不爽。”方鹿楠将游戏机塞回袁义怀里，插着裤兜微躬起背，大踏步地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鹿哥要干嘛啊？”
　　“不干嘛，”方鹿楠一脚踢飞了易拉罐，“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