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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吃了晚饭收拾杂物,再将所有碗筷洗净放上置物架时天色早已漆黑一片,夜幕低垂的街区中只有灯火星星点点地亮着。
      方鹿楠甩干净奶牛马克杯上的水,看着杯把上镶嵌的小奶牛头,思绪不自觉飘到了遥远的儿时。

      陶君彦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明明他小时候那么喜欢小奶牛头的东西,万圣节活动的时候还穿了一整套小奶牛的连体服,长长的尾巴和软绵绵的角晃了一天,也被他捏了一天。
      他好像变斯文了很多,不再傻乎乎地冲在前面,不再贪吃贪睡贪玩,戴着一副沉甸甸的眼镜,跟谁都和气地笑着打招呼,转头又很快敛了容,默默地将自己缩到不被人关注的边缘去。
      但好像又没有变。小时候跑丢了,他会蹲在路边把自己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里闷闷地哭。只要他过去一拍他的肩,小哭包就立刻喜笑颜开,吸拉着鼻涕一点也不计较刚刚被丢下的事儿。
      刚刚在超市找到他的一瞬间,方鹿楠确定,他在那副眼镜背后看到了与当年如出一辙的神情。
      但好奇怪,明明拉一拉袖子或者喊句等一等,他就不会离开的,为什么偏偏什么都不做,执拗地硬是要靠自己追上来呢?

      方鹿楠不解地摇了摇头,打开手机顶着锅盖上号。白天直播请假,为了防止被放了鸽子的粉丝们怨气太大,他还特地顶着锅盖扔了一个上周剪完的直播实况录屏,但看着那请假动态下飙涨到三百多的评论数,似乎情况并没有好转。
      方鹿楠颤抖着手点开屏幕,一眼扫过去评论区却出乎意料地安静祥和。他眯起眼定睛一看,热度最高排行第一的评论竟然该死的眼熟。

      杭曲曲:「up这一看就是要办人生大事的样子啊[吃瓜][吃瓜]」
      ——老姐?!!!!方鹿楠心里跟评论一起大吼着。

      吃瓜一号:「卧槽快看我刷到了什么!」
      我终于睡着了:「梦·幻·联·动」
      我要吃一百个肯打鸡:「双厨狂喜啊啊啊!」
      陶器包:「啊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这是我想的那个吗!????」
      今天小鹿谈对象了吗:「不是,你们没人注意到曲曲说的人生大事吗!!!!联想到上次那条动态,你们没有一点点想法嘛!?软萌哭包受x温柔腹黑攻的组合多么经典[流泪][流泪]」
      酒醉的蝴蝶:「给楼上大佬递笔」
      吃瓜十号:「在小绿网上写吗,大佬记得发网址,我给你炸雷[吃瓜][吃瓜]」
      ……

      方鹿楠刷了几条评论,头涨得一个两个大。干脆啪的一下退出噼站,很快啊,刚在组会结束汇报跟同学撸串的方曲杭接到了她弟怨气冲天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看我视频了?你不是不屑看的吗?”
      “啊……就是……”方曲杭咬了口羊肉串,呸呸吐出两口孜然,纠结着合适而不夸张的提醒词,“那什么,感觉就是有件事要不要跟你说……”
      “那就不要!!!”即使没有开扬声器,方鹿楠的怒火也已经冲出了听筒,惹得一旁烤串的新疆大叔往她这儿八卦地瞟了一眼,“都说了你不要管我直播的事儿了,以后禁止你跟我讨论这件事!!”
      “但是……”
      “嘟嘟嘟——”
      方曲杭对着听筒里的忙音张着嘴啊了一声,发觉她弟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可事出紧急,她实在没想到合适的提醒方式。但是,但是,但是——
      就算做错了,谁允许你丫的臭弟弟吼老娘的?!不知道老娘不讲理的?!
      “咋了?你男朋友给你甩脸色啊?”身旁的同伴捅了捅她的胳膊,好笑道,“竟然还有人能给我们的曲曲女王甩脸色?”
      “狗屁的男朋友,我那中二弟弟。”方曲杭忿忿放下手机,仰头灌下一整罐菠萝啤,把易拉罐往桌上一摔,“明天跟老板带个假,老娘决定实习单位了!”
      “哪儿?”
      “哼哼,”方曲杭刺啦一声开了今晚第十个易拉罐,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一个让我弟能够倍感快乐的地方。”

      -
      -

      秋意渐浓,梧桐枯黄,空气中卷起的湿度已经不是一件单薄的夏季衬衫能抵挡的。
      套上秋季外套的那个周五,校园歌手大赛也正好开幕,占用了当天的最后两节课。而对于高二一班来说,最后两课前又刚好是体育课,四舍五入约等于放假两天半,全班从那天早上开始便处于神游状态。
      陶君彦当属所有人中神游最严重的——尽管在这小半个月内他每天都在练习,时不时还会录下音找方曲杭调整,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临到上阵却仍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手心脚底不停地出汗,课上老师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比赛开始前的体育课被大发慈悲地改成了自由活动,陶君彦撇开所有人,绕到食堂背后的小沟渠旁,靠在石栏上,仰头看着空旷的天空深呼吸。
      学校临江而建,从石栏往远眺望便是茫茫江水与码头,鲜有人至。秋季的江风徐徐,卷着水汽的微凉,沁透肌肤,倒是有种奇特的镇定作用。
      当时头脑一热就去报名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一点也不适合他……
      陶君彦是这样想的,可急促的心跳中分明半是紧张,半是雀跃,一瞬间他也有些迷惑,闹不明白自己对这种活动究竟喜欢还是排斥。

      “哟。”
      冰凉的饮料贴上脸颊,陶君彦嘶地抽了口冷气,回过头,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江邮?”
      “你怎么这种表情?我们很陌生吗?”江邮将冰汽水塞进他手里,不满地勾过他的肩膀,轻轻一勒,“怎么说也是从高一就同桌的了吧。”
      “没有。”陶君彦笑了笑,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就是觉得你这个点儿会去打球的。”
      “方鹿楠吃饱了撑的把袁义拉走打游戏去了,你又不在,打不起来。”江邮啧了啧嘴,靠在石栏上,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些突兀地开口,“你跟方鹿楠很熟?”
      “小时候是很熟,”掌心被冰饮冻得拔凉,陶君彦不得不换只手抓着瓶盖,“怎么了?”
      “他家是不是挺有钱的?”
      “是啊。”陶君彦奇怪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你不喝啊。”江邮看他握饮料的手又换了,拧了拧眉,“上次不是你给我们垫付,到后来你也没收钱,我想着还你一瓶。”
      “哦……谢谢啊。”陶君彦被他盯着,隐隐约约感觉对方有点怒气,但却不是指向他的,似乎是透过他跟别的什么人较着劲儿。

      江邮的视线很锋利,不同于方鹿楠那种生来骄傲、自信耀眼如宝剑的锋利,他的视线是带着进攻性的,明目张胆地写着野心与企图,比起正大光明的刀剑光影,更像是暗中蛰伏着意图取敌人首级的暗器。
      陶君彦知道自己不在他划定的“敌人”范围内,但被长久地注目仍然浑身不适。他讪讪地笑了笑,还是拧开汽水瓶喝了两口。
      冰凉甜腻的饮料划过嗓子眼,留下持续的、火辣辣的疼。

      “陶陶!”方鹿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来你在这里!我——”他话说到一半,陡然顿住了,挑高的语气急转直下,“江邮也在啊。”
      江邮皮笑肉不笑地冲他挑了挑眉。
      陶君彦吞了口唾沫。好家伙,他算是知道刚刚江邮在跟谁较劲儿了。
      可是他不理解啊,方鹿楠的成绩排名就算去掉一位数也威胁不到江邮,又没有暗戳戳喜欢同一个女生,怎么两个人就能较上劲儿?
      两个同龄的男生针锋相对着,谁也没说话,视线交错间风云诡谲、硝烟四起,陶君彦一个场外无辜人员都快被呛死了。
      “陶陶,过来。”方鹿楠率先结束了这场无形的较量,拉起了陶君彦的手。
      “去哪儿?”
      在陶君彦开口之前,江邮抢先问道。
      “学生会的人来通知他作准备。”方鹿楠瞥了他一眼,没多一句话,踏着窸窸窣窣的杂草带走了陶君彦。

      -
      “方鹿楠……”尽管眼前的路越来越不对劲,陶君彦仍然没有挣脱方鹿楠的手,“这里不是礼堂啊。”
      “……”
      “方鹿楠?方鹿楠!”陶君彦抬手用饮料瓶敲了敲他的肩膀,“方鹿——咳咳咳!”说到一半,嗓子眼一阵堵得慌,似乎是刚刚被甜腻的冰饮冻到了。
      “啊?哦。”方鹿楠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摸了摸皮肤上冰凉的水汽,嘿嘿笑着,“刚刚那个是骗他的,没有人叫你去礼堂。”
      “你跟江邮怎么……”陶君彦说着,嗓子眼儿一痒,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怎么不对付啊?”
      “这叫同性相斥。”袁义的声音从脚底传了过来。陶君彦低下头,发现他正坐在马路墩子上打着游戏机,敞开的校服外套里露出的T恤换成了泳装少女。
      “什么意思啊?”陶君彦蹲在他身旁,“同性的性指性别?”
      “当然不是。”袁义推了推黑框眼镜,“你不觉得他们俩都挺有主见的,如果要说组球赛,他俩肯定要争组长。”
      “……”陶君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手上的冰汽水忽然被抢走了。
      “江邮给你的?”方鹿楠脸色一沉,忽然有些凶巴巴的,“我姐不是说了,不能喝冰的。”
      “就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啊。”方鹿楠拧起眉毛,“你嗓子都有点哑了。”
      “除了争组长,”袁义噼里啪啦按着游戏机,“这会儿都争上组员了。”
      “……”陶君彦无奈,清了清喉咙,“好像是有点痰,但绝对没有哑。”
      “那你吐掉啊。”方鹿楠摸了摸兜,“要纸吗?”
      “不用!”陶君彦按住了他的肩膀,讪讪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不会吐痰来着……”
      方鹿楠和袁义同时一愣,齐刷刷地向他投去了视线,“……你不会吐痰!?”
      “嗯……”陶君彦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
      “这么简单的事!”方鹿楠直起身,咳着嗓子给他做示范,“喉咙发力,he一下,然后就吐出来了。”
      “……”
      “你跟着我做。”方鹿楠不甘心,将他一把拉了起来,“hei——tui——!”
      “喂!那边的!”体育老师远远地就在吹口哨,“不许随地吐痰!”
      “!!!”
      ……

      结果比赛开始前的宝贵练习时间,陶君彦竟然被两个男生拉到厕所进行吐痰教学。痰没吐出来多少,口水倒是吐了一大堆,脑子里歌词音调也快忘光,只剩下整个厕所杜比环绕音的hei——tui——
      方曲杭知道自己辛苦的教学被当成痰吐掉了,一定会再次把他弟弟踢成一颗流星的。
      直到后场准备的时候,陶君彦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赶紧翻出手机把歌词温习一遍,等到手忙脚乱上台的时候脑子还是乱糟糟的。话筒明明不重,可手臂稍稍用力握紧便会抑制不住地发抖。

      「曾喜欢过的人……之后是什么来着?」
      吊顶的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发白。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像是唐僧的紧箍咒般挤入脑海,一瞬间取代了先前练习好的一切。
      「什么……走过的地方……」
      虚汗从额头不断地低落,脸颊被烘烤得发烫,整个人都快融化在这众目睽睽的舞台之上。
      前奏响起了。
      「什么走过的地方?卧槽你们在哪里走过啊!」
      好响。
      好亮。
      好热。
      「还是和……和什么来着……你和我心连心?不对串词儿了啊!和——和——和——」
      陶君彦慌张地举起话筒,木然地吸了口气,僵硬张开嘴。
      “hei——tu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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