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11、第 11 章

　　于是，陶君彦一个矮身从方鹿楠的胳肢窝下钻了出来，回身就是一个肘击，方鹿楠还没回过神来呢，自恃风流倜傥的脸庞便与墙灰来了次亲密拥抱。
　　陶君彦飞奔下楼回家的时候，楼道里还隐隐约约能听见方鹿楠抽气的痛呼。心虚地合上防盗门，蓦然一阵阴风从背后吹过。
　　“陶陶？”
　　“爸！！”陶君彦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正对上捧着叠瓜子嘎嘣嘎嘣磕得正香的老爹。
　　“跟小鹿道歉了吗？”陶父又提起了饭桌上的事儿，上下一打量，“别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打架……”陶君彦背过手，偷偷蹭了蹭袖子上的墙灰。
　　“你不能这么凶啊，交不到朋友就算了，”陶父噗地一声吐出个瓜子壳，“以后要是娶媳妇，人家会被你吓死的！”
　　“死鬼，说什么屁话！”陶母拔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他才多大，你指望他早恋啊！”
　　“我这是叫什么——那什么，古人不是有一句什么，什么深远计之……”
　　陶母调着电视频道，甩了个能冲上天花板的白眼。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吧……陶君彦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但谨防中年更年期男人的婆婆妈妈，他还是佯作乖巧地应了一声，趁着父亲喘息的档口咻地蹿回了房间。

　　周五的晚上是难得能撇开作业，尽情休息的时候。陶君彦一头扎进床上，习惯性地打开噼站，发现动态栏里又有新消息。
　　南方有头鹿v：「如果你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但总是忍不住捉弄TA怎么办？」
　　——既视感有点强，陶君彦盯着这条动态发了两秒钟的呆，才想起来要拉开评论区。
　　两分钟前的动态，这会儿寥寥十几个评论，内容却能用一句话高度概括：「草草草草草草我家小鹿谈恋爱了！！！？哪家妹子尊容能否让大家瞅瞅！！！」
　　陶君彦又刷了刷，发现up主大概在高强度窥屏，一两秒的功夫就在点赞数最高的评论下聊了起来。

　　南方有头鹿v：「不是妹子！！！」
　　吃瓜一号：「不是，这条信息量有点大[吃瓜][吃瓜]」
　　我要去睡觉：「是我想的那样嘛！！！小鹿！小鹿！你竟然！！！」
　　南方有头鹿v：「而且倒也不是谈恋爱……」
　　吃瓜十号：「这一副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今天小鹿直播了吗：「好好地为啥要捉弄人家啊[好奇]」
　　南方有头鹿v：「因为看他犯傻很好玩，字面意义上的好玩，很傻乎乎很可爱的那种。」
　　南方有头鹿v：「不过我不会让别人逗他的，别人没轻没重的，哭得收不住就不好了。」
　　今天小鹿直播了吗：「……」
　　吃瓜一号：「……」
　　一排省略号整齐地在底下刷屏，直到被一个黄牌小粉丝激动的感叹号打断。
　　我要睡不着了：「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占有欲！！！！！“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负”，不行不行我脑子里已经脑补十万字小说！！！！！！！」
　　酒醉的蝴蝶：「这位姐妹，再联想一下这另外一位主人公是个男孩纸。」
　　我要睡不着了：「卧槽卧槽卧槽！！！！麻德更香了！！！！！傻乎乎=可爱！这是什么宠溺爱称我要昏厥了我要螺旋升天了！！！！」

　　感叹号实在是太刷屏，陶君彦翻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主题早就从一开始单纯的情感咨询跑歪，一路风驰电掣地冲到了女性粉丝喜闻乐见的耽美文学上去。
　　陶君彦想了一会儿，另起了一条评论，认真地打上自己觉得合适的答复。
　　陶器包：「让对方意识到你不是在说他傻，而是觉得他很可爱就好了吧？」
　　在一群歪楼讨论攻受属性的评论中，陶君彦的这条简直正经得堪称清流。也正因此，向来小透明的陶君彦第一次被本尊抓住回复了。
　　南方有头鹿v：「好主意！！！」

　　周末一转眼结束，无论多么不情愿，新一周的课程依旧在惨叫连连中开启了。
　　校园歌手大赛报名截止周五，这一整周期间，无论班长颜苒多么苦口婆心地劝说开解，全班依旧无人响应，打牌的打牌，打球的打球，写作业的写作业。陶君彦亲眼看着她一点点萎靡下来，到了周五干脆也不宣传了，趴在桌上干巴巴地说不如她自己上算了。
　　周五的最后两节是活动课，换句话说，就是整个高二一起上的大型体育活动课。班上好学的女生们会带上作业，找个阴凉的地方凑在一起写，男生便干脆来了一场班级联谊球赛，六个篮球场都占得满满当当。
　　人实在太多，还有生面孔，这种时候陶君彦就不会勉强挤进去，一个人坐在小卖部旁的长廊上，隔着钢丝网看着江邮耍帅地投出一个又一个三分。

　　“好厉害啊……唔。”
　　喃喃的话说到一半，嘴里就被冷不丁塞了颗可乐味的棒棒糖。陶君彦叼着糖球抬起头，方鹿楠逆光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只能看清他暗光流动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快。
　　不知道他总是生什么气，好奇怪。
　　陶君彦嘬着甜丝丝的糖球，听到汽水被拧开的滋啦一声从旁响起，初秋的和煦阳光带着今年最后的热度从玻璃顶棚洒下，穿过枝繁叶茂的空隙，在脚底投下一片饼干碎渣般的光点。
　　“你怎么这次不找江邮玩了？”大概是因为刚刚喝了甜汽水的关系，方鹿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不想玩了，你怎么不去打球？”
　　在叼着棒棒糖的少年转过头之前，方鹿楠飞快地将注视移开，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摸着鼻子松了口气，殊不知手里被攥瘪的汽水瓶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不想跟不喜欢的人打。”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江邮啊？”陶君彦揶揄地笑着看他，“你不会只是嫉妒他成绩好吧？”说着捅了捅他的胳膊，“今天的化学重默搞定了吗，鹿哥——”
　　“啧，才不是这么幼稚的理由。”方鹿楠看着他，眼里波光闪烁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却生硬地转走了话题，“算了，你怎么样了？”
　　“我？”陶君彦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
　　“……”方鹿楠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把汽水瓶又捏得瘪了些，飘忽地转开视线，“就是那个，校园歌手大赛，今天不是报名截止吗？”
　　陶君彦咔嗒一声咬开了嘴里的棒棒糖，塑料小棍被牙齿蹂躏得扁平，寡淡的塑料味与廉价的香精甜味混在一起在舌尖绽开。
　　“不去试试看吗？”方鹿楠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表演？”
　　“……”
　　陶君彦更用力地咬着糖球，想让甜味剂盖过塑料棒奇怪的味道，可越用力咀嚼，塑料棒就被顺带着咬得更深，味道也愈加弥漫开来。
　　“吃糖就吃糖，你跟塑料过去不去干什么。”方鹿楠用着三分投篮的姿势，将塑料往对面抛去，“这种东西，该进垃圾桶才对。”
　　白色弯曲的塑料棒撞在垃圾桶的边缘弹了出来，方鹿楠晦气地啧了啧嘴，认命地跑过去将它塞进垃圾桶。
　　“方鹿楠。”
　　清澈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像是炎炎夏日被清风荡起的风铃，方鹿楠的心绪也跟着清脆的尾音一同轻飘飘地荡漾起来。
　　陶君彦咬着嘴唇，虎牙尖在殷红的上下唇间若隐若现，“我真的可以？”
　　“你有什么不可以的。”方鹿楠重新回到他身边，伸手按住柔软的发顶，用力地揉了揉，“我给你加油。”
　　陶君彦看着他的眼睛，骄傲热切、张扬夺目，像是太阳那样刺目着、也温暖着他寒冷孤独的内心。只是被这么注视着，勇气和信心就会源源不断地从脚底升起，如同香槟塔上不断漫出的酒水一般，将胸膛填充得满涨起来。
　　“而且……”方鹿楠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蜜色皮肤上不自然地浮上一层浅红，“你这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可爱？
　　陶君彦怔了一怔，还没从陌生的形容词中反应过来，方鹿楠就化作了一阵飓风飞快地消失在了眼前。
　　“我我我我我我去买杯水——！！！”
　　陶君彦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狐疑地眯起眼睛。
　　他是害羞了吧，绝对是！

　　方鹿楠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陶君彦摸出手机对着班长的聊天框发起了呆。
　　虽然也确实有点想参加，但他从小都被父亲指责五音不全，要去凑热闹的话……唱什么呢？日语歌是不是太二次元了一点……难道要唱最近一直被父亲来电铃声洗脑的套马杆？
　　纠结了好半天，消息框还是空白一片，倒是下课铃先响了起来。男生们三三两两地还了球朝小卖部走来，江邮被一大群男生众星捧月着从身旁走过，连寒暄的空隙都没有。陶君彦尴尬地放下了打招呼的手，再转回身子，发现其中一个男生悄悄停在了自己身前。
　　胸前的银链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痛了眼睛，陶君彦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上周那个欺负陆剪山的男生吗！？
　　“你干嘛？”陶君彦紧了紧眉头，警惕地看着他，“陆剪山不在这里。”
　　“我不找他，我找你。”银链子坐了下来，嘴角勾起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还在想你怎么让江哥罩着你的，果不其然，是靠这种东西上来的。”
　　陶君彦愣住了，想起他先前对陆剪山说的那些污言秽语，才恍然意识到这是在隐喻什么。
　　“不是吗？”银链子看着他陡然涨红的脸颊，“被男人夸可爱，怎么听怎么恶心啊。”
　　“你胡说什么！”陶君彦一拳砸在石桌上，拍案而起，“无论江邮还是方鹿楠，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银链子哼了一声，向后靠了靠，“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什么？”
　　“江哥我就不说了，就说方鹿楠，你觉得你凭什么与他平起平坐？”银链子插着兜，慢悠悠地站起身，“他那一身的表带球鞋耳钉加起来把你卖了都不够，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多看你一眼？”
　　银链子眯缝着狭长的眼，缓缓倾过身子，凑近他因慌乱而频繁眨动的眼睛。
　　“不用慌，情绪价值也是一种非常有用的价值，”他暗哑地笑了起来，“在他不耐烦的时候挨上两句骂，在他兴致好的时候快活地接过递来的枣子，乖巧听话，从不忤逆，”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上对方柔软的脸颊，“不就是你们的相处状态？”
　　“……”陶君彦抿了抿唇，用力甩开他的手。
　　“被我说中了才会生气哦？”银链子看了看自己被拍红的掌根，嗤笑一声，飞快地抓住了眼前要离开的人，“要不要试试跟我在一起？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对你，我会试着温柔一点——”
　　一瓶冰水从天而降，将银链子精心烫卷的头发砸得凹陷下去，连耳旁吹着的话语尾音都顺带着漂移起来，毛骨悚然的话登时变得莫名滑稽。
　　“你他妈挨这么近说你麻痹啊？！”方鹿楠收回冰汽水，反手往对方心窝一捅，直接将人撞出了长廊。少年难得彻底黑下了脸，浓墨在黑眸中抹开，将一切日月光华啃噬殆尽。
　　“不行就算了。”银链子揉着胸口咳了两声，并没有要再反击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离开了。
　　“……这人什么毛病，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方鹿楠将冰汽水一把戳在桌上，拉过身旁发愣的少年，“不是什么很难听的吧？喂？”
　　水汽顺着透明的瓶身无声往下淌，陶君彦出神地看着那一滴滴小水珠中映出的自己，渺小微弱，在明亮闪耀的阳光中闪烁着转瞬即逝的光泽。
　　“喂——！！”
　　陶君彦抓住了面前晃悠的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个比赛，我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