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主播只敢披皮追妻》阪漆

10、第 10 章

　　时针走向七点整，液晶电视屏上新闻联播雷打不动地开播，嗡嗡嗡嗡的开场音乐从四周的高级音响设备中响起，恢弘壮阔直冲天灵盖，吓得陶君彦差点踢到面前的茶几。
　　方鹿楠正弯着腰趴在沙发下，用吸尘器清扫着刚刚鏖战中散落一地的绿毛，顺便扫出了一张壮烈牺牲的塑料果盘，退出身子的时候被陶君彦一腿敲在了头上，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啊，抱歉抱歉。”陶君彦跟父母发完消息，赶紧将手机放在一旁，弯下身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方鹿楠嘴里吹了口凉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但以他现在的行头这一眼着实没什么威慑力。能隐隐瞅见头皮的寸头，灰色的大裤衩咣当咣当晃着，黑色圆领汗衫穿得歪歪斜斜，背后竟然还印着一个违和感爆棚的巨大卡通奶牛，睁着萌萌哒的大眼睛扭着屁股傻笑。
　　“别管他，这是他当巴啦啦小魔仙的报应。”
　　方曲杭身着浅黄色连衣短裙，理着鬓边柔顺笔直的栗色长发，婷婷袅袅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朝陶君彦露出一个温柔和蔼的笑容，仿佛方才那横起一腿大盘扫的是另一个纪元的女人。
　　“姐姐好。”陶君彦乖巧地起身，向她问好。
　　“嘶——”一旁的方鹿楠很不留情面地大声抽气，甚至夸张地抱着胳膊抖了抖。
　　“抽你妈，去倒水，洗水果，我跟陶陶聊一会儿。”方曲杭一个川剧变脸，杀气尽显，方鹿楠一脸敢怒不敢言，抱着支离破碎的塑料果盘飞一般地溜去了厨房。

　　陶君彦对方曲杭的印象很深，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方鹿楠本人。在他们还满地玩泥巴的时候，方曲杭已经能以一己之力扛起皮小子来个倒拔垂杨柳，甚至她还亲自向陶君彦传授过如何一招制敌——好用不好用他不记得了，但方鹿楠被他揍到尿裤子的黑历史是跑不掉了。
　　“抱歉啊，刚刚吵到你们了。”方曲杭转回头，又是盈盈巧笑，“之后再有这种事我会在外面解决，不会影响到你写作业的。”
　　“没关系的，”陶君彦摆摆手，“今天是周五，不写作业，慢慢来。”
　　“……喂！”方鹿楠从厨房里端着盆提子出来，被他姐一个眼刀瞪得缩了缩肩膀，放下果盘就坐到了陶君彦身边。这耗子见了猫一般的反应速度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陶，”方鹿楠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别管她了，我们来打游戏吧。”
　　还不等陶君彦试图拒绝，方鹿楠便一把蹿到电视机旁，在一台类似于电脑主机的机器旁捣鼓了两下，电视上念经似地新闻联播便咻地一下黑屏，转换成了游戏进入界面。
　　“这是ps4？”陶君彦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国行的？”
　　“欧版的，国行锁区啊，玩个锤子。”方鹿楠拿着手柄在游戏库中操作着，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欧洲的电子产品死贵，你要买的话建议日版或者港版。”
　　“……”陶君彦登时无语。倒不是因为方鹿楠，想起他爹妈对游戏机视如毒品般的态度，怕是得等到他上班挣钱才能玩得上了。
　　“刺客信条吧，我正打算重新打一遍。”方鹿楠终于是选好了一款游戏，三两下按进游戏里，将手柄塞进了陶君彦怀里，笑眯眯道，“简单的，我教你打。”
　　……

　　说来惭愧，这还是陶君彦人生第一次摸到手柄。
　　在此之前他打过的游戏仅限于无需任何操作的文字冒险类，以及泡泡堂、摩尔庄园这种休闲小游戏。而手柄操作与之相比多了五六个按键，复杂程度简直呈指数性增长，只是一个新手关都把陶君彦累得够呛。
　　方曲杭泡了杯花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两个少年凑在一起磕磕绊绊地让电视小人往前走。
　　“这里你绕到背后，然后按x……x！！你干嘛站起来！！”
　　“按错了……”陶君彦讷讷地说着，角色就被敌人抓了个正着，一通胡乱操作之后毫不意外地领了今晚数不清第几杀。
　　“不是，你绕一下，然后x按一下，就杀掉了啊！”方鹿楠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亲眼看着陶君彦在一个小兵前以不同姿势翻车了快十次，他脑袋嗡嗡地已经开始响。重新回到存档点后，他直接夺过陶君彦的手柄，三两下帮他把这个小兵清了。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方鹿楠把手柄递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傻乎乎的？你从来没打过这种？”
　　“是啊。”
　　对方并没有接过的意思，只是垂着头，视线抠着地板的缝隙。方鹿楠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才意识到空气忽然有些沉寂下来。
　　“……陶陶？”
　　“！”陶君彦似乎才回过神，支起一个笑脸，撑着地板起身，“不好意思，打扰太久了，我先回家了。”
　　方鹿楠看着他勉强的笑，心里咯噔一下，大事不妙的预感笼罩在了头顶。
　　“陶陶？陶陶——这么突然？你生气啦？别生气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陶君彦打断他，转身跟方曲杭规矩地道了别，去玄关口穿了鞋，便蹬蹬蹬地踏响了楼道里地感应灯。
　　防盗门在眼前被小心关上，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向准点，游戏里死亡终结的bgm传来，方鹿楠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旁低气压的女人，颤颤巍巍的开口。
　　“……姐，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方曲杭回给他一个微笑。
　　下一秒，方鹿楠就被一只粉红月桂狗拖鞋一脚踹出了家门，沿着感应灯亮起的方向趔趄着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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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君彦想，方鹿楠其实并没有错，他游戏打得稀烂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吗？
　　但是在对方带着不满的、从上至下的眼神中，他就像一只偷偷钻进富贵人家米仓的老鼠，被探照灯一打便无处遁形，只能六神无主地抱着尾巴瑟缩在角落里。
　　果真还是变了，偶尔的熟悉感只是镜花水月，他们之间早就横着一条无形透明的天堑——陶君彦想着，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些酸涩。
　　他无声地停在楼梯口前，头顶的感应灯一个接一个熄灭，直到走廊里一片漆黑，幽暗浅淡的光才终于洒到脸上，他的影子在脚底拖得矮斜，滑稽得仿佛个小丑。
　　其实小时候的方鹿楠比这还要过分些，颐指气使地让他跑一趟又一趟的腿，逗他一件又一件的蠢事，然后又傻兮兮对他哭哑了嗓子的模样手足无措，似乎是以弄哭再逗笑他为乐。可一旦别的大孩子要来欺负他，方鹿楠就会像是个正义使者从天而降，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
　　莫名其妙又横行霸道的占有欲。
　　但陶君彦一点也不讨厌，方鹿楠身上有他羡慕的任性和勇气，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无论是离谱到把一头卷毛染成翠绿，还是艰难到仅用一年复习考上市重点，这些在常人眼里不可置信的决定通通都能在他身上实现。
　　他比任何人都憧憬着方鹿楠。就像他总觉得方鹿楠是太阳，但即使冒着被灼伤的风险，他还是愿意耗尽全力用□□的灵魂拥抱他，只要能触及其中的一小片便欣喜若狂，可若是被刺痛，那便是灼烧五脏六腑的切骨之痛。

　　陶君彦抬起头往窗外看去，可惜现在是夜，没有月亮的夜幕中只剩几颗细小的星子，在近视又加深的眼里漫散出多边形的光泽。
　　明明是万籁俱寂的夜却还在勤恳闪烁，是为了更接近炽热闪耀的太阳吗？
　　如果星星知道，接近太阳的终局注定是被灼烧焚至粉末，它们还会如此坚持吗？

　　哎……
　　陶君彦甩了甩头，想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刚要迈步下楼，一声开门的重响便从对面响起，不明物体伴着一路沿途亮起的感应灯，风驰电掣般直冲面门而来。等不及陶君彦反应，整个身体就被压在了玻璃窗户上。
　　温热的体温从后拥抱着背脊，起伏的气息在脸颊边吞吐着，光是听着鼻息的声音，陶君彦就认出了他。
　　“那个……陶陶？”
　　脸颊上传来软热的触感，带着湿气的气息从耳廓边划过，微哑低沉的嗓音紧贴着耳道传来，半边身子都被震得酥麻，热度也不知不觉地攀升而上。
　　“你碰到我了。”陶君彦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将烫红的脸颊埋进阴影里，“你的嘴，碰到我了。”
　　“……！！”方鹿楠一个激灵，赶紧站正了身子，支支吾吾，“那个什么……你……”
　　“我怎么了？”陶君彦揉了揉脸。
　　方鹿楠挠着头，总觉得再问有没有生气显得他像个傻子，但被姐一脚踹出家门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正筹措不定之际，两人的手机忽然同时一响。
　　方鹿楠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刷啦点开，见是班级OO群的消息。
　　班长-颜苒：「@全体成员有没有人想参加校园歌手大赛？欢迎找我报名！」
　　消息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同学A：「校园歌手大赛又要开始了？」
　　同学B：「听说每个班都要派个人去？」
　　班长-颜苒：「对的，关系到我们班高二一的班风展示，所以是必须至少有一人参赛。」
　　方鹿楠从手机屏上抬起头，偷偷撇了对面一眼。陶君彦在很认真地盯着消息发呆，两颊的肉微微鼓起，软绵绵又傻乎乎，像两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甜汤圆。
　　哦对了，他是不是得解释，“傻”这个词是用来夸他可爱的。
　　方鹿楠胡思乱想着，对面的陶君彦却猛地回过了神。视线相接，沉默了片刻，方鹿楠眨巴眨巴眼笑了起来。
　　“我替你报名吧。”
　　“……”陶君彦瓷白的脸倏忽涨红起来，“别！”
　　“诶——你看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啊。”方鹿楠低下头点开锁屏，打开输入法就要打字，被陶君彦一颗小炮弹般直冲入怀，手机差点飞了出去，五脏六腑都位移了一小段距离。
　　“卧槽！”
　　脑袋磕到墙上，方鹿楠眼冒金星头昏眼花，怀里的人还是紧紧抓住他的两只手臂，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行的，你不能这样！”陶君彦凑到他脸前，恳切地说着。
　　“是吗？”方鹿楠见他这幅模样，也不管自己错位的内脏，登时起了坏心眼，“但是上次那缸鱼我替你赔了，你是不是该还我个人情？”
　　“……你！那明明是你干的！”陶君彦脸色通红，“你这是在强迫我！”
　　“我——”
　　方鹿楠还想说什么，身旁的防盗门刷啦一开，方曲杭的头探了出来。
　　“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但第一，你们太吵了；第二，”女人啃着半只苹果，视线一转锐利，“小鹿，你要是以猥亵罪进少管所，我是绝对不会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