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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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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心里想着那只毽子,忍着巨大的难受走出了警局,不知怎么走到了俞阳家所在的小区里,俞阳住的那个单元至今被封锁。
天已经黑了,我远远地看了看,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罐啤酒,蹲在路边自饮自酌了起来。
我当然没有告诉警察有关于我“踢飞了鞋子”的事情。我只是沉默。
我越来越发现这个已经死去快一周的男人,明明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个古怪又薄情的少年,却已经让我怎样也看不明白。
我喝得很慢,收破烂的中年人穿得破破烂烂,豁了一颗牙,站在我的身旁等我喝完。
他看得我心里发毛,便多看了他几眼,却忽然看见了他胸前别了一个银白色铁皮边、已经被磨损地看不出身份的校牌。我差点仰天大笑起来,我坐在俞阳家的楼下,居然连收破烂的老头都带着俞阳和张绵绵的定情之物。存心气我。虽然知道中学的校牌长得都差不多,可是这么像我们高中的形状的也不多见,我笑着问老爷爷,“你戴着个校牌干什么?”
“你认得呀?——这是我捡到的。”他也嘿嘿笑起来,“猜猜我是从哪里捡到的哩?”
我摇头。
“俞阳你晓得哇?大作家!”
我沉默。
“他家里出来的哩,横竖算个名人,我以后拿出去卖给那个什么……粉丝嘛。”
我把空易拉罐递给他,问他那个校牌多少钱愿意卖。
他颇为惊讶地问:“你是他的粉丝哩?”
我掏出一张一百块钱的钞票,抵在他手里。
他惊讶了好一阵,我又加了几张,最终取下了校牌放在我手里。
拿到校牌后,我站起来走到路灯下想去辨认校牌上的字迹。
应该已经用过很久了,磨损得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我猜这大概属于一个从未丢过校牌的人,于是把它的别针小心扣好,装到了口袋里,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准备回家。
我高中的时候和大多数学生一样,老是丢校牌,总是隔三差五就要补办。
有一天坐校车去上课,在车上捡到了张绵绵的校牌。
那时候的俞阳,穿着邋邋遢遢的衣服,弓着老头一样的背,抱着厚厚的书,手忙脚乱地被值周生拦在门口找校牌。
我路见不平地跑上前去,刻意用很快地动作一把拉过俞阳,另一只手亮出张绵绵的校牌,说一句“你是不是傻,你的校牌在我这里呀!”
没等值周生看清就把俞阳拉进校门来。
俞阳的表情还是没有波澜的:“这么快就补办好了?你的校牌不是昨天才弄丢吗?”
“嘿!不是我的!”我给他看张绵绵的名字,按在他手里,还特意装作大度地添了一句,“怎么样,开心吧?可以收藏暗恋女神的校牌?这种东西多棒,你女神丢了以后多半会立刻去补办,你收藏一辈子都没人管!”
他把校牌装在口袋里,问我说,“那你的校牌补办了吗?”
“现在就去!”我冲他笑起来。
我下午上课的时候就听说,一直偷看了张绵绵四年的俞阳,终于拿着校牌去了俞绵绵班级的门口,把校牌还给了她。
听闻此事的我,心里酸得要命,却只能装作豁达地调侃他,“可以呀俞阳!你倒真会利用东西!果然如果收藏起来就只能被当做变态耻笑,这样还真好。”
那时候的俞阳表情淡淡的,他反问我,“被当做变态不好吗?”
13.
当我在台灯下仔细辨认着这块已经被磨损得无限趋近于白色的校牌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是我的照片,我的名字,我的班级。
那是我的校牌。
可是我从来没有能留住一块校牌到这么久。
我心里那个一厢情愿的少女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我连手机都没有看,只是一遍遍把玩着那个校牌,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也变成了小说家,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五花缭乱的神奇故事。
直到困得忍不住一头倒了下去。
“啪”地一声,手上的力气松懈,校牌掉进了地上,年代太久,终于摔得四分五裂。
我醒来的时候在地上找到摔成两半的校牌,正在我沮丧地思考是否该下楼买一瓶三秒胶把它们重新粘好的时候,一片很薄的内存卡掉了出来。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用过这种外置内存卡,于是捡起来看了很久很久。
果然还是不认识,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我的读卡器,最终把它插入了电脑里。
打开全部都是英文的文件,用很规整的实验报告撰写方式,甚至连排版都是我所在的研究室中的苏教授钟爱的排版。但是……更让人熟悉的,应该是页码边角处,我曾经千千万万次翘课在机房从俞阳的电脑上看到的三叶草标志!而这个项目的名字居然就叫“三叶草”。
署名处,居然有我熟悉的苏教授,还有一群没听说过名字的学者。
我曾经为了被苏教授的实验室选中,读过苏教授的所有论文和报告甚至是随笔,我知道他喜欢三叶草,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三叶草计划”。
读了一下摘要,大概是通过特定等位基因的控制选择,实现通过基因控制,控制一个人一生的所有事情。
这未免太不可能了吧?
一定是苏教授年轻时心高气傲。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用鼠标滑到文档的末尾——等等?一次实现全部的控制尚不可能,但是当时曾经使用过六对基因控制的胚胎进行实验,打算从控制每对胚胎的某特定片段遗传基因入手,使他们将在未来会对彼此产生好感?
原来严谨妥帖如苏教授,也有过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
我忍不住叹息,因为看到这个项目最终因为遭受质疑资金不足,实验室被迫解散,实验也被迫中止了。
关掉这个文档,我又打开了另一个。
这是一个中文版本的,我一眼扫到最版头的姓名,有两个名字跳进了我的眼帘。刚才用英文没有反应过来的事情忽然让我害怕起来。
俞行亮。谷玉瑶。
那是俞阳父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