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有点甜》幽幽筠

6、第六章

　　这一日打猎回归，众人扛了两只野猪进来，高声唤下人过来抬去厨房。因着日头炎热，不少人都是赤着上身，大喇喇的，好些丫头端水的时候脸都红了。陈之平笑嘻嘻地问：“大哥，你的酒窖快被我们喝空了罢？”
　　“喝完了再让徐管事添置就是。”文照岩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里头古铜色的肌肤，方才徒手拿下一只野猪，他的衣袍下摆都扯烂了。
　　“好咧，既然大哥发话，弟兄们就敞开了喝。”
　　后头一阵欢呼。
　　文照岩笑了笑，拍拍陈之平：“让老曹今晚看着点炙猪肉，别打瞌睡又烤糊了。”
　　老曹厨艺不错，在边境的时候，将军的伙食都是单独归他管。炙肉需要时间，老曹常常烤着烤着就睡着了，为此浪费过不少好肉。
　　“不会不会，后厨那么多人呢。”
　　大家说笑一阵，各自回房去了。
　　文照岩大步往何乐居去，一身汗渍，他需要换身衣裳。
　　寝居里早已布置好了浴桶，文照岩正解了一半衣裳，忽听得徐管事在外头道：“将军，有事禀告。”
　　“何事？”文照岩手上未停。
　　“派去找下面村庄的人回来了，没有找到您说的农妇。”
　　文照岩的手一顿，他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地址姓名他绝无可能记错，如何找不到人？
　　重新穿好衣服，文照岩命人进来回话。
　　“禀告将军，小的先是按地址去找人，那儿是一片稻田，旁边是村里简陋的祠堂。后来小的又去周围的村庄摸了个遍，叫荷花的有那么几个，不是年纪对不上，就是未曾出过村庄，更别提帮过贵人了。”
　　文照岩细细听完，忽地冷笑一声。他一个堂堂大将军，居然让一个村妇给耍了。不对，她连村妇的身份都是假的。
　　徐管事看文照岩面色渐渐阴沉，试着问：“要不，您画个画像，老奴再着人去找？”
　　“不必了，一个村妇而已。”她走了之后无人寻来，想必只是不想与他再有牵连，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降身份？文照岩脱下衣裳，一把甩在椅子上。
　　徐管事连忙带着人退出来，身后是哗啦啦的舀水声。
　　零露又养了几日，觉得身子完全恢复了力气，这才向徐娘子请求下山去。徐娘子见她因着刚刚病愈，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问：“看你这样儿，别走着走着就倒在路上了，乘轿子下山罢。”
　　零露摇摇头，她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徐娘子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摆摆手：“随你罢。”
　　零露咬了咬唇：“还有一事，徐娘子，燕儿本是安排在小院里伺候的，现在晚榆姐姐走了，能不能让她来我屋里？”
　　原来还是会吭气的，还以为她会永远不声不响的呢。徐娘子笑了一声：“如今前头用不着燕儿，她愿去就去罢。”
　　零露连忙道谢，徐娘子在她盈盈的眼眸中流连了一会儿，不由得说：“你既然病已经好了，就该往前头走一走，四个美人，就差你没见过将军了。”
　　“谢徐娘子提点。”去自然是要去的，等她把银子送出去再仔细想想罢。
　　出得门来，燕儿立刻迎上前：“姑娘，徐娘子同意了？”
　　零露点点头，燕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咬牙递给零露一个荷包：“姑娘，我知道你要送礼，这点钱添给你。”
　　“我怎么能拿呢，你的月例比我还少。”
　　“你拿着罢，这样奴婢心里好受些。”燕儿声音低低的。那一日大家去赴宴，明明听到零露姑娘在房里摔倒了，可是没人去看一眼。她想了想，也没有动，毕竟当时的主子是晚榆姑娘。如今一想起这茬，就觉得对不住零露姑娘。
　　零露推辞不过，就收下了。燕儿问：“姑娘，你真的不要奴婢陪你去么？万一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
　　“不妨事的，病愈之后多走走也有好处，再说，我哪里那么娇贵了。”说完，想起自己这一次大病就是下山回来之后引起的，又道：“这次发烧，主要还是洗了冷水澡的缘故。”
　　“那好，奴婢做好小米糕，姑娘回来就能吃了。”
　　零露安抚完燕儿，依旧是以前农妇的打扮，匆匆下山去。这一日不赶集，荣婶的粥铺很是冷清，荣婶也不开火，在锅炉旁的躺椅上睡着了。
　　“荣婶，荣婶，你醒一醒。”
　　荣婶正坐着丫环环绕伺候的梦呢，乍一被叫醒，还有些不高兴，迷蒙着眼翻身：“我这粥有些凉了，往前走五十步有包子铺，你去那里买几个包子填肚得了。”
　　“荣婶，我想吃南瓜百合粥，不加红糖了。”
　　这就是要寄信了，荣婶一下子醒了：“小娘子你确定？”
　　零露环视一眼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声音低低的：“文将军回来了。”
　　荣婶差点跳起来，这可是大事啊，零露这颗棋子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这的确要早早传信回去，让主子筹谋。
　　“小娘子放心罢，这粥一定能熬得香香的。”
　　“还有一事。”零露从袖中拿出钱袋：“这是五两二钱银子，五两请帮我寄给我家里的人，还有二钱，是给荣婶的辛苦费。”
　　荣婶颠了颠钱袋：“行呗，想必娘子家中又艰难了，我就做做好事，当是积福了。”
　　零露谢过，慢慢吃完一碗冷粥，然后离开。走在街上，她拿着身上剩下的一点钱，买了最好的鞋底最韧的线。
　　徐娘子的寿辰要到了，零露要给徐娘子纳一双寿鞋。这里吃的喝的徐娘子肯定看不上，贵的东西她又买不起。自己做的寿鞋无论如何，都是一番心意。
　　回山的时候，零露手里，只剩下一贯钱了。距离下一次发月例，还有二十天。
　　零露苦笑一声，打算这二十多天再不下山。家里人收到她的银子，应当能再顶一阵子罢。熬几年，等弟弟考个功名有官职，家里的苦日子就会过去了。
　　正想得入神，忽听得一声马嘶，下一刻，她就被凌空抱起来。零露惊慌之中，看到了一张冷峻而陌生的脸。
　　“你这村妇，竟敢欺骗于我！”
　　冷硬的声音听得零露心一抖，待看到男人的眼睛，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是你？”
　　男人轻哼一声放手，零露从马上跌下来，还好马已经停了，要不然零露就没命了。饶是如此，腰背还是火辣辣地疼，她抽着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文照岩快速回忆了一下，他手上有分寸，她应该没有伤到筋骨才是。不是个村妇么，怎地这么娇贵，摔一下就哭？
　　这般想着，文照岩快走几步，来到零露面前，零露以为文照岩要动手打她，忍着疼痛往后退几步，泪落得更凶了。
　　文照岩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害怕样儿，被欺骗的怒火消下去一半：“我问你，你可知错？”
　　零露哪敢说不知，慌忙点头：“求公子不要杀我。”
　　文照岩心里有点闷，他看起来真有那么凶，像是要杀人？他只是想给欺骗他的人一点教训罢了，算了算了，她还帮他处理过伤口。
　　“我不杀你，你起来罢。”
　　零露艰难地站起身来：“那，那我走了？”
　　“等等，我让你走了么？”
　　零露抬起泪汪汪的眸子：“那么，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文照岩看着她眼角的白色泪痕，这情景几乎和小木屋一模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拿出帕子，用水囊浇湿，下马朝零露走过去。零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有些躲闪，文照岩不耐烦地把她的脸板正：“躲什么！”
　　手帕擦的劲儿有点大，零露疼，但是不敢说，咬牙憋着。文照岩一寸一寸地把她脸上的黄粉仔细擦干净，很快，她的面容清晰而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呼吸渐渐灼热。
　　零露被他的目光烫着了，低下头去，又被他重新抬起。他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嫁人了么？”文照岩的声音有点哑。
　　零露被问得一愣，她只是个被送来的美人而已，连通房都算不上，这能算嫁人么？
　　文照岩对零露的发呆，很是不满，捏住她的下巴又问了一遍：“说话，嫁人了么？”
　　零露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来，她是将军的人，为什么会任人欺负。至少，吓唬吓唬人是可以的。外面的人，对于文将军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连街旁的三岁小孩儿都带着崇敬编了一首歌谣。
　　“你放手，我身份特殊，你惹不起我。”
　　哟，索瑟害怕的小兔子突然换了另一副面孔，文照岩挑挑眉毛：“哦？你倒是说一说，你是什么身份？”
　　“本来不想吓唬你的，但是你欺人太甚。”零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我是栖霞山庄的人，栖霞山庄你知道罢？文照岩文将军的产业，文将军你听说过罢？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
　　面前的男子，忽地笑了，双眸冷凝尽去，熠熠生辉。

　　男主：她骗我！她又夸我！